十里煙花, 九重柳巷,嬌聲艷語,花紅柳綠, 夜色下, 浮水邊, 燈影幢幢, 嬉笑尋歡, 淫詞艷曲,幾多繁華。
花樓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揮著手絹兒, 嫵媚撩人,笑鬧著招攬著客人。即使是苦中作樂, 亦只能甘心墮落。大紅色的燈籠, 熱風中翻飛的紅綢子, 將這溫柔鄉染上了幾分欲望的色彩,即使是這夜色濃重, 亦掩不住的浮華。
人群熙攘,卻見自那花街邊上疾步走來兩個男子,月白袍子的男子相貌極為出眾,看上去不過三十五六,卻是氣勢冷冽, 冷著張俊顏在路兩旁林立的青樓中來回掃著, 略偏過頭, 湊到他身邊的青衣男子耳邊, 沉聲道:“是哪一家?”言辭間卻是掩不住的怒氣。
青衣男子眉目溫潤, 氣質如蘭,此時卻是微微的蹙著秀眉, 低著頭,輕聲道:“花未眠。”
此時那花樓上的姑娘們見這二人儀表不凡,端的是難得的美男子,又錦衣華服,便動了心思,有幾個姑娘扭著水柳腰要湊過來,卻被那白衣男子冷眼一瞧,嚇得心肝兒亂撞,只是遠遠地瞧著。
寧出塵冷哼一聲,沉著臉,邁步朝著那花街中央最大的一幢五層花樓走去。聽風長嘆一聲,快步跟了上去。
還未走到那花未眠門口,早有媽媽迎了上來。卻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妍麗女子,一臉的精明相。只是一眼,便瞧出這二人不是一般人物,又臉色不善,怕是來尋事。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種迎來送往的生意,可不就是靠著張笑臉。
笑吟吟的行了個禮,正欲開口試探,卻聽得那青衣男子揮揮手,淡淡的道:“我只問你,今日傍晚時分,可是有兩個公子來包了你家幾位花魁?”
那媽媽聞言一怔,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道:“正是。”
寧出塵氣勢驟升,幾乎咬牙切齒,眼睛灼灼的看著那媽媽,道:“哪間房?!快說!”
那媽媽嚇得一哆嗦,卻又強作鎮定,“二位爺若是來找茬,咱們花未眠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寧出塵心急如焚,怒火欲盛,正欲發作,卻見聽風從袖中掏出兩錠金子,扔給那媽媽,只是道:“我二人只是來尋兩個朋友,你帶我們去便是。”
那媽媽忙的收了銀子,指了指樓上,強顏歡笑道:“五樓,天字一號房。奴家這便帶……”
話音未落,便見眼前兩人一陣風似得不見了。
一路上那放浪的調笑聲和隔著墻也聽的模糊的四下里的呻吟喘息聲讓兩人不由得更怒從心生,鐵青著臉沖到五樓,急急的推開那漆著紅漆的房門。
卻見那復式隔間里,一張圓桌上擺滿了酒菜,那坐在桌前,腿上坐著個紅衣艷麗女子的白衣青年,可不就是重華!
寧出塵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響,待反應過來,身體早已先于意識行動,把紅衣女子推開,將那人兒攬到懷里了。
“跟我回去!”咬牙切齒的攬著那人的腰,寧出塵不由分說的將重華打橫抱起,沉著臉朝門外走去。
“先放我下來……“
聽風左右看了看,卻是不見逐月,皺了皺眉,也沒有心思管寧出塵和重華爭執,推開那一干花魁,一步一步的朝里間走去。
心跳的飛快,盡力壓抑著心頭的不安和憤怒,卻還是在看到那紅色鸞帳里淫靡的一幕之時,瞬間爆發。
那人玄色的衣袍褪至腰間,裸著白皙精壯的上身,黑色的長發散在肩頭,他身下,一個半裸著的女子嬌吟著,緊緊地攀著他的背。
逐月似是不經意的掃了聽風一眼,挑了挑眉,亦不理他,手在那女子腰上一捏,惹得那女子嬌笑連連,他吃吃一笑,卻是絕代風華,妖媚無雙。
聽風回過神,臉上卻是一派平靜,走上前去,猛地捉住逐月手腕,瞅了那女子一眼,只是道:“立刻出去。”
逐月掙了掙,卻是掙不開,待那女子慌不迭的出去后,聽風回頭,松開逐月的手,卻是不慌不忙的開始脫衣。
逐月睜大眼,怒道:“你來作甚!?”
聽風將身上衣物盡褪,不待逐月反應過來,直接將逐月壓在身下,舔了舔那人耳垂,惹得身下人身子一顫,在他耳邊輕吹口氣,沉聲道:“你到底要怎樣?”
逐月猛地推開他,怒視他半晌,忽的撩了撩散在背后的長發,斜靠著床榻,冷笑道:“聽風公子不去緬懷你那死了的愛人,為何和在下在這煙花之地糾纏?在下自覺已經說得清楚了,和你再也沒有半點干系,聽風公子竟是這樣閑,竟來擾人春宵?”
聽著這怨氣十足的冷嘲熱諷,聽風卻是啞然失笑,一腔怒氣頓時煙消云散,傾身過去,捏著那人的下巴,幾番唇齒糾纏,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聽風喘著氣,撫了撫那人的眉眼,淡淡一笑,低聲道:“我愛你。”
逐月身子一震,怔怔的看著聽風,那眼中的認真與承諾,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聽風執了他一只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輕輕將他推倒在床上,在他唇上輕啄著,輕嘆一聲,凝視著他黑亮的眼睛,柔聲道:“你總是說,你不愿意我在你身邊之時,還惦記著拈花。如今我心里只有你了,你卻又不信我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我是曾經愛過拈花,可是這些年來一直陪著我的是你,我對拈花如今只是內疚,后悔當日沒能救下他。此番凝雪回來,又讓我想起往事。雖然他嘴上不說,但看他神色,我心知他仍是怪我的。所以這幾日才有些恍惚,你便又亂想,竟要和我兩不相干……“
看著逐月愣住的神色,聽風寵溺一笑,十指交握的放在自己胸口,凝神道:“笨蛋……我啊,自你那次失憶以來,便確定自己愛上你了……”
逐月垂下眼,臉不知是被那房里燃著的香熏得,還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羞得,竟驀地紅了。他咬咬唇,偏過頭去,嘟囔道:“誰信你……”身子卻是放軟了,七手八腳的纏著聽風不放,心咚咚直跳,看著那桌上燃著的燈花,那席卷而來的狂喜讓他的心輕輕的抖著,嘴角不受控制的輕揚起來。
他說愛……只這一句,這些年來的委屈和堅持,便似是都值了。只等這一句話……
“你這樣聰明,我以為你都知道……”聽風眉眼含笑,俯身輕輕啃咬著逐月的脖頸,模糊不清的道:“看來你這些年沒少在心里怨我,我該怎么懲罰你……”
逐月輕聲呻吟著,聞言卻是嫵媚一笑,手臂攀上聽風的脖頸,湊到他唇邊輕咬一口,低喘道:“怨你是當然的,誰讓你不告訴我……”
聽風一怔,停了手上動作,看著逐月,低聲道:“你信我?這樣便不生氣了?”
逐月一翻身,卻是就將聽風壓在身下,一只手朝聽風下身探去,聽得那人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呼吸急促起來,低笑道:“你我從小一起長大,到如今已經有二十年了。若不是知你性子,要么不說,一旦說出口,便是不欺人的,我怎會這樣容易便放過你……哼,你竟然瞞我這樣久,我才要懲罰你……”
聽風急喘一聲,胳膊攬上逐月的腰,復又將他壓在身下,吻著他的額角,沉聲道:“方才你和那女子……”
逐月很沒形象的翻個白眼兒,笑靨如花,道:“怎么?吃醋了……放心,還沒開始呢你就……恩,輕點……”
一番云雨糾纏,逐月慵懶的靠在聽風身上,在他肩頭漫不經心的畫著圈圈,聽風低笑著,道:“你和我賭氣,來這煙花之地便算了,為何還要帶上小少爺?主公著實氣的不輕呢……”
逐月痞痞一笑,起身坐起來,覺得腰有些軟,嗔怪的看了眼笑的曖昧不明的那人,道:“小少爺正和主公賭氣,我路上碰見他,他非要跟來,我當時氣頭上,哪顧得那么多。”
聽風撩起逐月一縷長發,在指尖把玩著,笑道:“這下兩人有的鬧了……主公定要罰你的……”
逐月鳳眼一挑,斜著瞅了眼聽風,俯身湊近他,挑逗一笑道:“呵,這不是有你呢嘛……不過,你還有心管他二人如何?這里……可又……”
聽風笑著拉下那人肩膀索吻,輕聲道:“也是……“
夜長人不靜,燈影落花陰。
只嘆這廂“鴛鴛相抱何時了”,未聞那邊“攻守不定兩相擾”,端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此時后話,暫且不提。
卻說逐月這廝多年夙愿得償,好不得意。人逢喜事精神爽,懸劍堂的弟兄們看著自家老大前些日還如衰神附身,見誰瞪誰,如今又春風滿面,笑靨如花,個個心下生疑。只是逐月出了名的妖孽,弟兄們怕被他尋了開心,著了他的道兒,也不多管,捧著多發了十好幾兩的月銀,各自偷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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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晚風逐曉月,卻道輕愁何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