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凱不敢回自己的家,也不敢去妹妹的住處湊合一宿,他怕遇上林強那幫人,只好在醫(yī)院候診室的椅子上過夜。
一大早,吵雜聲和哭喊聲把文凱擾醒。
幾個年輕人擡著一個危病老人向急診室方向跑,嘴裡不斷喊大夫。文凱經(jīng)不住這悲慼的場面,或許是不幸的人生經(jīng)歷,引發(fā)出他的憐憫,眼淚也有點抑制不住。他疾步走出醫(yī)院,離開那淒涼的地方。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覺來到人才交易市場。
雖說此時還是早晨,可這裡人山人海。歲數(shù)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個個精神抖擻、衣帽各異,南腔北調;很多人舉著求職招牌:力工、鉗工、水暖工、刷紛子刮大白……五花八門。
他穿梭在人羣中,信步地走著。
突然誰在身後拽他一把,他本能地回頭瞅了瞅那人,不認識。他心設提放地打量著那人,那衣著貌相酷似久經(jīng)殺場的‘獵人’,“喂!兄弟,是來找工作的嗎?”一位中年男子隨和地開口問道。
周文凱此時正囊中羞澀,他太需要用錢來添飽肚子啦!可他瞬間又遲疑了,他想,行過他身邊的人,應有盡有,爲什麼偏偏來徵求我?難道是碰到了林強手下的人?他們設下的圈套來誘騙自己?不象;假如,是因爲別人嫌他給的僱金給的少倒是沒什麼,只是怕……嗨,算啦,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貓咪嗎?管它的,隨機應變就是啦!
“老闆您說說看。”文凱禮節(jié)地報之一笑。
“你是外地人吧?”中年人上下打量了文凱一番,笑道。
“嗯。”文凱也警覺地審視著對方。
“現(xiàn)在有地方住嗎?”
周文凱猜測著對方的用意,輕輕地搖著頭風趣地笑道,“你找我不是來查我的戶口吧?”
“撲呲”中年人被文凱的幽默搞得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真逗。我說……這位朋友,去舞廳做保安行嗎?”
他歉意地笑了笑:“沒興趣!再說,那工作收入太低。”
“我們管吃管住,這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了。”中年人遲疑了片刻,“那麼……你希望最少得掙多少才能考慮?”中年人似乎不想放棄,用商議的口吻笑道。
“最少得這數(shù)!”文凱不容商議地舉手伸出食指。“而且不能拖欠當月的工資。”
“哦,這個好說!”中年人笑的很誠懇,顯然,他對這個身價可以接受。“那……咱們走啊?”
在人羣邊緣的巷子裡,周文凱心事重重的坐進了中年人駕駛的豪華奧迪的後排。路上,中年人介紹說,他在一家舞廳給老闆做事,本來今天是受老闆的委託前來招聘女服務員的,沒曾想碰到他,這才自作主張領他去見見老闆。
“我冒昧地問一句,你爲什麼要選我跟你走?”文凱考慮再三,還是忍不住憋在心裡的話。
“嗯,問的很有頭腦!你是不是覺得,找工作的人多如牛毛,而我偏偏看上了你?”他掏出香菸,遞給周文凱一支:“吸菸嗎?”
“謝謝!我不會。”文凱擡手搖搖謝絕道。"不錯,我是有些納悶。”
“歲數(shù)不大吧?”中年人,抽出一支叼在嘴裡。一團團帶有藍色的煙霧,繚繞地飄向頂棚,又被敞開的車窗抽到了車外。
文凱側臉瞥了那中年人一眼,點點頭,“對,我今年剛到十八歲。”
“歲數(shù)是小了點!不過,我認爲,如果你跟對了人,將來你一定會很有出息。”中年人雙眼凝視著前方,話說的很自信。“這就叫做將才難遇。”
“噢,請您不要這麼擡舉我,我真愧不敢當!”文凱覺得臉熱呼呼的,情緒有些衝動。
“這位朋友,這是我的看法。我並不是爲了達到我自己的什麼目的,違心地去奉承你。”到了交通路口,紅色交通信號給了中年人短暫的閒暇時間。他側過臉朝文凱友善地一笑。
“那老闆會欣賞我嗎?”文凱心裡暖暖的。心想,不行就算,全當溜腿了,自己也並不因此而損失什麼。
“老闆和我都是朋友,我的話他會考慮。”中年人很自信。“出來做事,時間不長吧?”中年人重新啓動車子。汽車拐了一個彎進入一條主幹線,中年人一邊開車,一邊和他閒談。
“是,老闆!”
“唉——別叫我老闆,你我一樣,都是給老闆打工的。往後就叫我德哥好啦!”中年人友善地一笑:“喂,朋友,怎麼稱呼你啊?”
“嗯——我叫周文凱”猶豫片刻開口笑道。他聽別人說,出來打工,最好不報真名,可他骨子裡就不會撒謊。
“哦,很響亮的名字?”德哥眉毛一揚,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
奧迪左突右拐,在市內繁華大街旁、一處豪華舞廳門前停下。
門前,百十雙眼睛齊唰唰地投向扎德,神態(tài)中留露出疑惑、好奇,羨慕的目光。
“跟我緊點,屋裡光線太暗,容易走失。”進了舞廳,德哥忽然收住腳,回頭對身後的文凱說。
舞廳內,樂隊此時正在演奏著樂曲悠揚的樂曲。昏暗的燈光,對一個初來乍到的人來說,眼裡是一片漆黑。文凱死死地盯住他眼前那個身影,很是擔心自己隨時都有被丟掉的危險。
“大哥,陪你跳段曲子啊?”不知從哪裡伸出兩隻胳膊,一下子罩住他的肩膀,使他前行不得。那聲音略帶沙啞,顯然沒有年輕女人那種圓潤。
“讓開,別擋路!”文凱誠惶誠恐,用力才甩掉那兩隻胳膊。
“大哥,是不是想找個年輕一點的啊?”伴隨著嬌滴的聲音,又有兩隻手攬住了他的胳膊。
“我不是來跳舞的!”他衝著眼前的黑影們吼了一句。
“這個我懂,好多人都和你一樣,什麼曲子也不會,到這來,就是想十元錢一曲的時間,你可以盡情地享受,包你滿意,行不?”專業(yè)的行話,可文凱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嘖,嘖。你們煩不煩!”文凱擔心和德哥走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前那個黑影。
“都讓開!聽到?jīng)]有。錢掙紅眼了!沒看見我找他有事嗎?”是德哥的責罵聲。
文凱被一隻大手拽著,磕磕碰碰地擠出香水刺鼻的黑影圈,向更加黑暗的前邊走去。
德哥讓他在舞池側邊的門口站等一會,德哥進屋先和老闆溝通一下。
舞廳的燈光隨著緩緩悠揚的慢四曲子,漸漸地暗淡下去,整個大廳,只有廳中央的紫色彩燈掙扎地亮著。文凱站了一會,視線裡才漸漸有了影像。咫尺望去,那擠成一團團的人羣,宛如田地中被撅開來的蚯蚓,纏繞在一起,有死去不動的、有掙扎扭曲廝咬、有低聲呻吟的,千姿百態(tài)。還有的象那沒有完全出殼的蝴蝶,懦動著美麗的翅膀,扭動著身軀,企圖甩掉那醜陋的蛹體。
大約吸只煙的功夫,他終於被德哥喊進門去。
屋子不大的辦公室,擺設豪華,錚亮的衣櫃,雅典的組合沙發(fā),猶如家的感覺。黑亮的寫字檯折映著屋脊上的彩色世界。透過屏風望去,金光閃爍的雙人牀頭,讓人聯(lián)想起古時候的皇宮世界。
一位大腹便便,頂著光頭,身著瓦青色短袖上衣的中年男子坐在辦公桌後的搖椅上,逍遙地吐著煙霧。
他打量了文凱半天,這才皺著眉頭說道:“小夥子,既然是德哥相中了你,你可不要丟德哥的面子,我這個老闆吶,也給你這個機會,在我這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大家的!”他瞇著眼睛撇了一眼文凱。
“謝謝老闆!”文凱沒敢正視那人,那神態(tài)觸目令人膽戰(zhàn)心寒。
“以後,你就是我的人啦,遇事不要害怕,有我給你做主!”光頭將半截菸頭扔進菸缸裡,一副奴隸主的高傲。
“謝謝老闆。”周文凱依舊沒敢擡頭,自己感覺彷彿就象似身處衙役案下的犯人在接受問話。不,是在過堂。
“嗯,從明天起,就給我做事,下去吧!”老闆滿意地朝德哥揮了揮手。
“是,老闆!”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等等!”老闆突然叫住兩人,補充說道:“既然是新來的,就讓他了解和體會這裡的規(guī)矩吧!一切消費到我這結算好啦。”
“明白了老闆,”德哥畢恭畢敬地點頭稱是,完後帶文凱走出“皇宮”。
文凱一顆懸掛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但他還是顧慮重重,他不知該不該把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告訴德哥,萬一被追殺他的那些人,發(fā)現(xiàn)他在舞廳做事後到這裡騷擾,給舞廳的經(jīng)營帶來麻煩,豈不是丟臉德哥的面子。說了吧,弄不好,老闆會因此炒了他,誰願意平白無故地給自己帶來餘外的麻煩。
講還是不講,文凱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文凱對眼前的工作很是看好,他不想放棄這個難得的掙錢機會。這個工作,不僅解決了他的吃飯問題,也不再爲整天東躲西藏過日子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