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人同金角銀角二仙童在三星仙洞中炮製金丹,暫是不提。
卻說取經人一衆重歸大道,一路西行,說不盡光陰似箭,行走數月餘,較之往前,變化良多,行者修行有定,一路走來,無有任何妖魔膽敢上前來犯,若有不長眼的虎豹豺狼近前,亦教行者震退。唐僧更是再不呵斥行者,取經人一衆多有和睦。
取經人一衆往西行,漸覺炎熱,汗流浹背。
唐僧坐在馬背上,問道:“徒弟,夏令剛過,正入孟秋之際,怎地這般炎熱?”
行者笑道:“師傅,想是天時不正,無須驚慌,只管往前,若師傅你受不住,再與老孫說,那時再尋個法子。”
唐僧道:“有些炎熱,卻也受得住,然自大唐走來,一路艱辛,不知行得多久,西天距此,遙遙無期。”
行者道:“師傅,你莫要心中起嗔,一心守戒,自有行至之時。若真經這般好取,怎會今時輪至師傅來取?師傅只消心念靈山,一路往前,佛祖自在前方渡你,莫要憂心。”
唐僧合掌,口誦佛經。
豬八戒挑擔上前道:“哥啊,你諒我一二,往前走,一發炎熱,我這有汗手滑,不好挑著哩。”
行者忍不住笑道:“八戒,你往日怎說亦是個天河水神,怎個今時挑擔叫苦不迭。”
豬八戒道:“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擔子沉得很。”
行者睜圓火眼金睛,指定前路,說道:“前路有座莊院,師傅行走也累著,這呆子叫苦不迭,師傅,便去前方歇歇。”
唐僧道:“悟空言說有理。”
取經人一衆往前走去,少頃間行至那莊院前,但見這莊院俱是紅瓦蓋的房舍,紅磚徹的恆牆,紅油門扇等等,望見俱是一片火紅,教人見之,再以如今炎熱天氣,心生厭煩。
唐僧捏著一把汗,說道:“徒弟,你且上去見那施主可願使我等投宿一晚。”
行者道:“師傅在此少待,老孫這便走一遭。”
說罷。
行者整衣上前,徑至門首,敲了敲門,不消多時,有位老者走出,見了行者模樣,喝道:“你是那來的,長得這般怪陋。”
行者不惱,拜禮笑道:“老施主,我乃是東土大唐來的和尚,一行四衆,要往西天取經,今行至此處,正是炎熱,有些疲倦,故本老施主檀府,告宿一晚,萬請老施主恩準。”
老者道:“竟是這般,卻不知東土何在,料想遙遠,甚是艱辛,先前失禮,長老勿怪。”
行者笑道:“不曾失禮,乃我失禮方是。”
老者道:“既說一行四衆,餘者何在?且將之喚來,入我家宅,安排你等房舍茶飯。”
行者道:“多感老施主。老施主且看那道上,正是我師傅與二師弟。”
老者細細一看,見了唐僧豐姿標準,又見豬八戒與沙悟淨,說道:“是老漢錯怪你哩。你師傅長相豐姿,不想你那二師弟,長相驚奇,真教老漢大開眼界。”
行者掩嘴偷笑道:“老施主,莫以相取人。”
老者道:“是老漢過錯,是老漢過錯。請長老將你師徒一衆喚入。”
行者聞聽,再三拜謝,方是請唐僧。
唐僧聞聽,打馬而來,入得莊院,答謝老者。
老者引其入院,置辦齋飯,不敢有誤。
待是飯畢,老者再爲豬八戒食腸驚奇,只道是個神人,老者遂引一衆入中堂。
唐僧問道:“老施主,此地甚是炎熱,不知是緣何如此?”
豬八戒道:“師父,不消多問,定是天時不正,有道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那天南地北,天時不正乃常有的事兒。”
老者道:“小長老,非是這等。我這地兒名爲‘火焰山’,無春無秋,四季皆夏,非是天時不正,我這處兒尚在邊邊角角,若真至火焰山,非是這般熱氣了,那處的火氣,教人化成汁,可謂是寸草不生,就是鐵人去了,亦教含恨而終。”
唐僧聞聽,毛骨悚然。
行者問道:“果真這般了得?”
老者道:“不敢有瞞。”
行者再問:“西行路往前,非過此山不可?”
老者道:“若是往西,非過此山不可,然此山有個八百里之遠,卻是去不得,你等若要往西走,若無良法,定難前行。”
八戒道:“哥啊,你問這般多作甚?你有個神通在身,何懼這等火焰。”
行者扯住八戒,說道:“我三人自是可過得,師傅如何?莫不是不管師傅不成,須是尋得良法,使師傅過此山中。”
唐僧問道:“徒弟可有法子?”
行者沉吟良久,未有辦法。
那老者笑著道:“那等火焰山,非是鐵扇仙的扇子扇足三下,方可去得,怎還有其他法子。”
行者說道:“老施主,鐵扇仙怎說?”
老者說道:“此地有些人住,平日定要布種收割,那時便須鐵扇仙相助,那鐵扇仙家住西南,名喚翠雲山,距此一千四百多裡遠。鐵扇仙有一柄芭蕉扇,一扇熄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那時方纔布種收割。”
行者道:“既如此說來,須是那鐵扇仙相助,方可過此火焰山?”
老者笑道:“若是早些年頭,你借芭蕉扇過山,甚易,甚易!今時卻不同了。”
行者問道:“怎說?”
老者說道:“往日那翠雲山中的鐵扇仙,常常行善,然則此地生人多有貪念,故致使鐵扇仙含怒……”
老者將翠雲山與此地生人的恩怨說出,待是講述完畢,再道:“近年來,本鐵扇仙言說,一年一供奉,便颳風下雨,怎奈當地生人不願,只想白得風雨,故常強闖翠雲山,惹來山中妖兵大打出手,老漢辛虧是有些傢俬,故便是無須布種收割,亦不曾餓著,你等若是要求芭蕉扇,萬萬不可。”
行者道:“我乃路客罷,若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定教其將芭蕉扇借我過山,那時雙手奉還。”
老者道:“縱是你有那口才,此地離翠雲山甚遠,你打馬前去,亦要半月餘。”
行者笑道:“不用,不用。”
他望唐僧,說道:“師傅,弟子方是去取芭蕉扇,護你過此山中,你在此處歇息,教八戒與沙師弟護你。”
唐僧道:“徒弟你且去,早去早歸。”
行者笑著點頭,恐驚擾此地,他離遠些,駕雲霧來,往西南方而去。
老者見了行者騰雲,慌了跪伏,只道神仙來也。
……
行者一路雲光,不消多時,行至翠雲山中,他站在雲頭往下張望,但見山中多有妖怪在巡山,若發現有人,定是亂棍打出去。
行者伸著指頭數著,心中暗道:“山中有兵馬數千,此鐵扇仙竟有這般人馬,我昔年亦曾遊歷乾坤四海,怎個不曾聞得此人名號?那老漢說此鐵扇仙性情不壞,且等我下山去問問。”
行者按落雲頭,落在山中,有巡山的小妖發覺,便上前來,問道:“那來的是誰,怎入我翠雲山中。”
行者說道:“我是外來的和尚,今聽聞鐵扇仙威名,故來山中拜訪,若有失禮之處,莫怪,莫怪。”
小妖細細一看,見行者面有靈相,威氣不泄,慌張拜禮道:“不曾想是來訪的,是我失禮方真。既是來拜訪的,可去山中芭蕉洞,若你是拜訪鐵扇仙的,鐵扇仙許是不見你,若你拜訪我家大王,大王性情豪爽,定會見你。”
行者問道:“尚不知你家大王是那位。”
小妖道:“我家大王乃是牛魔王是也。”
行者聞聽,喜不自勝,那牛魔王乃是他長兄,後隨他大師兄修行,乃是他本家,再者牛魔王之子牛聖嬰與他關係密切,乃是一家人,若是這般來說,借扇之事,手到擒來。
他說道:“不想是長兄在此,卻是我孤陋寡聞。”
小妖問道:“長兄怎說?”
行者答道:“你家大王牛魔王,乃是我長兄是也,與我是本家兄弟。”
小妖道:“若是我大王兄弟,果是本家,不知你名諱,我好回稟大王。”
行者道:“我乃齊天大聖孫悟空是也。”
那小妖一聽,取個梆子,敲得急促,朝外便喊:“孫悟空來了,孫悟空來了!”
霎時間,山間震動,數不盡的妖怪烏泱泱的圍來。
行者掣出金箍棒,問道:“你等這是何意?”
小妖呼喊道:“大王有令,拿下孫悟空。”
說罷。
數百兵馬舉刀兵來,要拿下行者。
行者見之,金箍棒往前一幌,化作數百條鐵棒,將數百兵馬打翻在地,並未曾害其性命,只消站起不得。
行者抓住那小妖,問道:“我與你家大王乃是結義兄弟,你等怎地來害我,若我明說,我教你等去地府見閻王去。”
小妖說道:“乃我大王之令,若教見著叫孫悟空的,唐朝來的和尚,一併拿下,帶入府中。”
行者不解其意,正要再問,小妖只知這麼多,不知其他事情,任行者再問亦無用。
……
卻說山中之事,早有小妖報與芭蕉洞中牛魔王所知。
正在誠心奉香於豫鼎的牛魔王聞聽,大笑道:“來得好,來得好!正是不知他何時來,今來此山,定要與之一爭,難他一二,再者聽我那孩兒說,取經人一衆那姓豬的曾辱罵他,定要報此仇。”
說罷。
牛魔王取一條混鐵棍,穿戴披掛,便要外出。
羅剎女上前攔下,將芭蕉扇與了牛王,說道:“那行者曾與你是兄弟,本事如何你自知得,莫要吃虧,帶此芭蕉扇,若是不敵,以芭蕉扇退敵,若再不敵,回府中取豫鼎。”
牛魔王道:“不消豫鼎,有芭蕉扇足以捉他。”
羅剎女道:“大王小心。”
牛魔王取芭蕉扇,笑著應答,往府外而去。
少頃間,牛魔王出了洞府,行到山腰處,正見行者在盤問小妖,他即叫道:“那猢猻,怎敢入我山中,傷我兵馬。”
行者起身相迎,說道:“長兄,弟入山來拜你。”
牛魔王道:“當年你在花果山逞兇,教我與真人擒拿你,早聞你皈依沙門,修持正果,怎個欺辱我兒?
行者說道:“兄長,弟與賢侄關係密切,何來欺辱?”
牛魔王道:“你怎敢不認,我兒聖嬰曾言說,他本住號山枯鬆澗火雲洞之中,約束一方妖魔,乃是行善積德,在山間見取經人過,便要放行,不敢相阻,乃教你等言語辱罵,故出手阻攔,卻遭你這廝請得四海龍王,觀世音菩薩龍女那等援手來對付。”
行者道:“兄長,乃是誤事也。那出言辱罵的,乃是豬八戒,非是我。那時賢侄不曾認得我,捉拿我師傅,我無奈只得與之爭鬥,非是存心之舉。”
牛魔王道:“知你熟嘴,如此說來,我不曾罪你,你且去罷,敘舊的事兒,絕不提說。”
行者笑道:“兄長,不瞞你說,此來一爲敘舊,二爲芭蕉扇來,我師徒一衆路經火焰山,遭火焰所阻,故來請芭蕉扇,助我一衆過火焰山,望請兄長相借,弟感激不盡。”
牛魔王指定行者,說道:“我料你怎有心來敘舊,竟是來借扇的,不借,不借。”
行者道:“兄長,弟果真須兄長借扇,但請兄長相借,我二人說來,乃是本家,廣心真人乃我大師兄,你又曾隨我大師兄修行,今時在此處,料是不再修行,但本家情分尚在。”
牛魔王道:“你莫多說,我不曾與你算辱聖嬰之事,便是念在情分,快快退去。”
行者道:“兄長,怎樣才能借我芭蕉扇一用?”
牛魔王冷笑道:“接我五十棍,我便借你。”
行者道:“果真如此?”
牛魔王道:“諒你沒這本事。”
行者道:“若是如此,便與兄長演練一番,正巧數百年不曾與兄長相爭,且看武藝如何,比之昔日,是否精進。”
牛魔王掄起混鐵棍,說道:“你這猢猻,作惡教五行山下關得數百年,怎比我武藝,看棍!”
說罷。
牛魔王提棍就打。
行者持金箍棒,擡手相迎,與之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