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很好,只是比前兩天更熱了。
雪容接到孟良程的電話一下樓,就看見他媽媽程冰笑瞇瞇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衝她招手:“雪容,吃早飯了嗎?”
說著,她遞過來一個保溫飯盒,裡面裝的是皮蛋瘦肉粥,不冷不熱,溫度剛剛好。
“謝謝程老師。”雪容接過飯盒捧在手裡,有點忐忑地問:“程老師,叔叔他……”
“他啊,單位有事,沒來。”程冰揮揮手說,“纔不想帶他來呢,就我們三個多好。”
雪容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媽硬把我爸關在家裡呢。”孟良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怕他把你嚇著。嘿嘿。”
雪容捧著粥坐進車裡,心裡沈甸甸的。
“雪容,你工作找到了嗎?”程冰側過身來面對著雪容問。
“正在找,去了幾家公司面試,還在等消息呢。”
“要不你考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吧。像你跟良程這樣大三就被送去英國做交換生的學生,學校都想留住呢。想學什麼專業?我幫你找個導師?”程冰很熱心地問。
“我……”雪容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想盡快找份工作,有點收入。”
“嗨,這你擔心什麼啊?賺錢的事有男人呢。”程冰拍了拍正在開車的孟良程,“他還敢把你餓著?”
“不是的,我總要自食其力……”雪容慌忙解釋。
孟良程搭腔說:“媽你可真是的,人傢什麼時候說要去讀研究生了,找個開心輕鬆點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嘛,您別瞎操心行麼。”
“行行行。”程冰笑著轉回去,“雪容想工作就工作嘛,我只不過隨便問問。”
坐了一會兒,她又轉回頭來:“想考公務員嗎?我回頭去問問我們家老孟……”
“媽!”孟良程忙裡偷閒騰出右手把程冰拽回去,“你們家小孟你都不管,就別管小孟媳婦了,行麼?”
雪容臉都紅了,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地吃粥。
“你一個男孩子要我管什麼?雪容可不一樣,小姑娘家家的,當然得多操點心了。我不管還有誰管……”
說到這兒,程冰停了下來,透過後視鏡看了看雪容的臉色,見她沒什麼尷尬的神情,才放下心來。
雪容一口一口強裝鎮定地吃著溫熱的皮蛋瘦肉粥,可心裡早就亂成一團了。
她不能對他們的好視而不見,更不能辜負他們。
即便她這幾個晚上夜夜夢見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她每次醒來都久久無法入睡,內疚和悔恨不住地煎熬著她的良心。
郊外的新月山一向是熱門旅遊景點,一到週末就人山人海,可能是因爲最近一段時間天氣太熱,想到山裡來呼吸新鮮空氣的人愈發多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的影響,雪容爬得很慢,沒走多久就氣喘吁吁了。
“小姐,這麼快就投降了啊?”孟良程嘲笑她,“要不要我揹你上山?”
雪容衝他擺擺手,“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說著,她在路邊找了塊石頭坐下。
遮天蔽日的樹蔭擋住了強烈的陽光,山裡並不太熱,孟良程站在她旁邊,一會兒遞張紙巾給她,一會兒遞瓶水給她,又不知從哪兒摸出把摺扇,呼呼地在她耳邊扇風:“小姐,小生我伺候得還可以吧?”
雪容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很好很好。”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硬幣,“賞你的,拿去喝酒吧。”
孟良程歡天喜地地接過硬幣塞在褲子口袋裡。
程冰從他們倆身邊走過,揮了揮手跟孟良程說:“水喝完了,去買兩瓶。”
“是,太后。”孟良程乖乖地就去了。
“雪容。你爸爸最近有消息嗎?”程冰在雪容旁邊坐下,輕描淡寫地問。
“沒有。”雪容搖搖頭。“他還是不肯跟我聯繫。”
程冰拍拍她的肩膀,“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你給他點時間,畢竟他以前是檢察長,現在……”
程冰沒有說下去,雪容卻自嘲地接話道:“是階下囚嘛。可我知道他是無辜的。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也知道。”
她聲音很小,語氣卻有種執拗的堅定。
“嗯。”程冰又拍拍她,“只可惜實在是沒辦法……你別擔心,他也只是一時不知道怎麼面對你。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想通的。你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小孟他們男人,好多事情理解不了。”
說著,她握住了雪容的手。
雪容也緊緊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其實好多次她都幻想,如果自己有一個這樣善解人意的媽媽該多好。
孟良程剛買完水回來,程冰就站起來拍拍屁股說:“你們倆缺乏鍛鍊,速度太慢,我可不等你們,先上去了。”說著,她便健步如飛地往山上走。
“哎,我媽可真厲害啊。比我們倆身體好多了。”孟良程捶著大腿說,“我都走不動了。”
他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了一下,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拽雪容的胳膊,“咦雪容你看,那邊有條小溪,咱們別上去了,就去那兒玩會,等我媽下來吧。”
雪容點點頭。
她跟孟良程繞到山後的小溪邊,找了棵大樹腳下坐著。孟良程攬過她的肩膀,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跟她靠在一起。
周圍很靜,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樹上知了一陣陣的蟬噪聲。
她想起在英國讀書的日子,那邊的冬天總是溼噠噠的,孟良程每天等她下課,陪她走回家,一路給她撐傘。往往是等她到了家,他的外套都溼了一半。可第二天他還是會等她,兩個人還是隻撐一把傘,也不說什麼,就這麼靜靜地一路走回家。
想到那些日子,她便覺得心頭彷彿有些什麼在微微地涌動。
那淡淡的溫情就像眼前這條小溪,清澈乾淨,雖不洶涌,卻延綿不絕,一直汩汩地流動著。
這樣很好。很安心,很寧靜。沒有激情,也沒有傷害。
雪容把頭倚在孟良程的肩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雪容。”孟良程叫她。
“嗯?”雪容閉著眼睛答了一聲。
孟良程猶豫了一下。他的右手插在褲袋裡,緊緊地捏著個方方的小盒子。天鵝絨的盒子已經沾滿了他的汗水。
“沒什麼。你睡覺的樣子挺呆的。”他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彈了下她的額頭說。
“呆,我最呆了。哪有你孟大少爺精明能幹。”雪容也不反抗,只是換了個姿勢繼續靠在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