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這個么?”他說著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下來,側過頭冷冷地說了一句,“墨晏你聽著,我是不會輸給你的,不管是在能力上,還是在桑青的心里!”
“說得好!我就是怕你慫了,主動退卻了,那可不是我想要的!”我立刻回道。
他哼了一聲,沒再說什么,遠遠地走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了頭。不管怎么樣,通過激怒他來讓他講出心理話這個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估計他說的那兩句話,重點是在后半句,就是“在桑青的心里不會輸”的這一點上。
墨晏和桑青的過去,我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但我和這妹子之間的淵源,就連我自己也是沒辦法完全理清的,而越璧呢,這段時間他對桑青的心思我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呢?三人尷尬的關系,再加上桑青欲言不明的身份,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雖然我根本不打算和越璧爭些什么,但假如他覺得這樣好,能讓他活得更心安理得的話,那就這樣吧。
第二天一早,越璧剛從他屋出來,就見到我笑吟吟地站在他門前。
“干嘛?”他奇怪地問。
“你不是說今天大壩合龍嗎?我也想去看看熱鬧啊!”我說。
“你不是要查秦期的案子嗎?”
“不急,不急,還有兩天時間呢,難得能有機會見識一下這大工程,錯過了豈不是可惜?”我嘻皮笑臉地說著就湊了過去,一副鐵了心要跟著他去的架勢。
“……那隨便你了!”他往一邊挪了挪,和我保持了一下距離,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他所說的這個五嶺大壩在這驪山陵的西南方,將原本出自于驪山中的一條南北向的河攔腰截住,使其向西北改道,繞過皇陵再復向北。加上東側本就存在的一條溫泉脈,使這皇家陵墓剛好應了一面依山,三面傍水之勢。
不知道為什么,越璧說到這兒的時候,我突然聯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還是在探討我身體里的詛咒之血因何到了而立之年才發作的原因的時候,孟伊玲說過,因為我出生的地方剛好三面環山,一面是水,形成了所謂的“鎖龍局”,所以才得以暫時地封印了詛咒的力量,云云。
三山一水是鎖龍局,那三水一山呢?是否是恰好相反的“騰龍局”呢?這秦始皇動這么大的周章修建自己的墓,相比于一般人的求一個安靜長眠,以他的性格,卻八成是打算死后也要保持那份天子的霸氣,惦記著在陰間也要成就一番宏圖偉業吧!
越是往大壩的方向走,水聲聽得越是清晰,路上的人也是越多,大量的工人在將圓木、砂石用車、用馬、用肩背手抬著,往工程現場源源不斷地運送著。他們身邊也自然少不了嚴厲的監工,四處都是呼喝聲、號子聲、車輪咯吱聲、駿馬嘶鳴聲,喧鬧非常!
越璧這些天已經工地里的人混得很熟了,一路通行無阻不說,時不時還和他們交流幾句,比比劃劃,指指點點,儼然一副工程師的派頭。
我們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才來到了那即將合龍的大壩旁邊的一處修建得非常結實的高臺,足足有十幾米高,修有木梯可以上下。
剛走到高臺下,迎面碰上了一個官員,估計也是負責這工事的,一見越璧就熱情地打招呼,隨后卻奇怪地問:“你的臉是怎么了?”
也難怪,越璧的臉上和眼睛周圍,仍然留有昨天我倆打架時造成的瘀傷,他要是黑一點也不明顯,偏他一張白暫如紙的臉,那紅紅綠綠的真是想忽略都不可能。
“沒事,摔倒了而已。”他笑著搪塞道。
那人扭頭看了看我又問:“這是誰啊?怎么也這樣了?”
“我倆一起摔倒的。”我認真地說道。
那人的臉頓時僵住了,然后尷尬地笑了笑就走了。
“你這是搗什么亂啊!”越璧嗔道。
“我說的是事實啊!”我無辜地答。
他也無語了,徑直去爬那個高高的木梯了。我心里暗笑,乖乖地跟在后面也爬了上去。
這一到上面,登高望遠,頓時這大壩合龍工程的全貌盡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遠處一條足有幾百米寬的大河,碧波萬頃,白浪滔天,在朝陽下泛著耀眼的磷光,看那氣勢,正好是自南而北,向皇陵工地這邊的方向奔涌而來。
而就在我們腳下不太遠的地方,是一條尚未完成的巨大的土壩,極目遠眺,橫跨足有一公里長,窄處有三四十米寬,寬處更是足有六七十米,壩旁都立著高高的木架,到處都橫橫豎豎地拉著繩網,剛才沿路看到的那些整齊的工人長龍正源源不斷地將筑壩的原料向這邊運輸。從我這個高度看來,如同無數的小螞蟻在搬運著它們的食物一般。
眼下兩側的土壩正緩緩地向中央蔓延,估計最終將在中央合二為一。原本奔流的河水漸漸感受到了阻力,不甘心地咆哮著,發出動人心魄的隆隆巨響,但也只能無奈地任由行進空間一點點地被蠶食掉,最終被迫完全改道!
在這樣一個時代,沒有什么起重機,也沒有挖掘機、打樁機等便利的大型機械,這種改天換地的力量,全靠無數人身體里蘊含著的那最最原始的能量,生命力!意志力!那種“一定要做到”的強烈愿望!不得不說,令我這個現代人全身心都被深深震撼了!
當我的目光轉向西方的時候,看到了數條巨大的土溝,每個都有幾十米寬,每隔幾米也會有一個,一字排開,綿延到很遠。
“那是什么?”我問。
“取土留下的坑。”越璧說。
“那等這河改道之后,是不是正好可以把那些溝填滿?”
“嗯,等于預先挖好的河道了,一舉兩得。”
“那中間的那幾米隔墻呢?”
“水剛流過來的時候,如果沒有任何阻礙的話力量太猛,容易向旁跑偏,中間那段隔墻可以讓水勢稍微緩一下,到時候河水會逐漸沖破那些隔墻,慢慢地把河道填滿。”
“啊,這個好厲害啊!”我感嘆著。
越璧斜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這有什么厲害的”。
“我不是說挖坑厲害,是說這個規劃的人很厲害,事先就已經盤算好了一些,最大可能地把各個環節都安排得緊密相連,不浪費人力,事半功倍!”我解釋道。
旁邊正在瞭望的小吏聽到我這樣說,笑著問越璧道:“越璧公子,這位是誰啊?”
“他是新來的,今天過來學習一下,明天就下工地干活去!”越璧故意說。
“行啊!”我卻一邊捋袖子一邊認真地叫道,“你說吧,砌石頭還是抹墻?”
小吏見狀笑了起來,越璧卻只是抹了一把額頭,懶得理我。
看了一陣子,我趁周圍的人不注意,低聲問越璧道:“你不是說有人搞破壞的話今天是最好機會嗎?機會在哪里?”
他用手向那大壩中央一指道:“就是那兒!現在工期趕得很緊,這大壩能不能按時修好非常重要,而完成它的關鍵就在最后的龍口處,如果在最終合龍截流時有人借機動手腳的話,不僅大壩不能按時完成,一瞬間水流的力量積蓄得太大,原來修建的部分也容易受到突然的沖擊而坍塌,基本上等于前功盡棄,這幾個月就白忙活了。”
我聽了很驚訝:“如果這么重要的話,那安排的守衛也會非常多吧?”
“嗯,但是人再多,如果有人熟悉這其中的關節,知道從哪里下手最方便的話,想突破守衛也是件很容易的事。”越璧卻說。
“這么說你是知道其中的關節在哪里嘍?”我說。
“那是當然了!”
“那就簡單了,我們只要守好那最關鍵的部分就行了!”
“什么我們啊?”他叫道,“你又不懂這些,跟著也幫不上忙。現在最需要你的地方就是秦期的案子,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
“這……好吧。但是話說這最關鍵的部分在哪里啊?”我突然問。
“你看那兒,合龍的時候,那兩個點會裝置截流舟……”他順勢答道,講了一半,卻突然警覺起來,“你問這個干嘛,都說了不用你操心了!行了,看得也夠多了,走吧走吧!”竟然就下起逐客令來了。
“好好好!”我連聲應道。看來想套更多消息是不太容易了。這傻小子,居然真的想自己逞英雄,如果真有人誠心破壞的話,怎么可能是一人兩人,勢必是一群人一起行動,單憑一己之力怎么能防得住呢?即使他是工程專家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離開工地之后,少不了又去了章邯那里,把越璧的考慮和他講了一下,請他暗中加派人手,配合越璧重點防衛合龍現場那些所謂的“關節”。
說完這事,章邯突然問:“怎么今天不去查案了嗎?”
“這件事……”我沉吟了一下說,“該早點稟報大人的,但是今天剛好趕上大壩合龍這事,事關重大,為了以防萬一,只能暫時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了。還好還有時間,三天時限到來之前,一定會給大人一個交待的。”
章邯微微一笑道:“嗯,我相信你,那就等你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