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概八百年前,妖界少主尹峻熙成年禮,而尹峻熙容貌俊美又少有才名,妖王尹昊一直甚為歡喜,于是決定大宴賓客,準備當眾宣布傳位于他。
當時尹昊邀請了包括三界內(nèi)所有上妖、上仙出席宴會,宴會場上,可謂是,杯影重疊,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尹峻熙只是在宴會開場時露了一次面,就沒有了蹤影,后來眾人議論紛紛,卻終不得果。
不過,有好事者,經(jīng)下人們口耳相傳,這事兒竟流傳成了一個笑柄,只因為據(jù)說有人看到尹峻熙當日一臉陰沉地回房間時,右臉腫得高高的,嘴角一抹青紫,臉上掛著血痕,一臉被打的樣子。
眾人于是猜測,必定是尹峻熙少年心性與人打架,結(jié)果被揍得見不了人,才導(dǎo)致無法出席后來的宴會……
后來,尹峻熙知道了自己被傳得如此沒用,氣得砸爛了臥室里所有的東西,憤怒一聲吼,引來強大氣流,甚至掀翻了房間屋頂,在仆人們心底,留下了永恒的陰影,而他暴虐的名聲,也是從這里開始慢慢散開。
有資深的仆人回憶,當時那一聲吼,聽起來,應(yīng)該是“臭狐貍,你給老子等著!”
只是,沒有人敢去求證,時光荏苒,又是好幾個百年過,這件事也漸漸消隱在人們的記憶中,更因為尹峻熙成為妖王以后,在勵精圖治的同時,暴虐無情,風(fēng)流成性,尤愛清純中透著嫵媚的美人,更沒有人敢去觸這匹銀狼的霉頭,這件事也漸漸成為了妖界的一個禁忌。
“焱大人,好久不見!”銀發(fā)男子一手將手中的酒遞到紅發(fā)男子面前,唇角含著一抹似諷非諷的笑意,低沉的嗓音,在淡淡的鋼琴聲中,透著一種穿透時光的不真實感。
酒吧里的人皆屏息以待,看著這兩個同樣氣焰囂張的男子,臉帶淺笑的隱隱對峙,但見,紅衣男子一手撫摸著懷里雪白色狐貍的柔軟皮毛,微微瞇起那雙頗為邪氣的桃花鳳眼,輕輕一笑,卻并未接過男子遞過去的酒杯,“是啊!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您呢!說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呵呵,焱璟還記憶尤深呢!”
一瞬間,眾人覺得周身的溫度猛然下降,不禁打了個冷顫,只見銀發(fā)男子突然詭譎一笑,臉色有些陰沉,“是嗎?峻熙也是記憶尤深呢!”突然,男子猛然湊到紅衣男子耳邊,以著低沉卻能讓每個人都能清晰聽到的聲音說道,“特別是焱大人您那醉酒的絕美風(fēng)姿,可是讓人銷魂的緊呢!”
眾人眼眸一陣猛的收縮,都在心底驚嘆,這兩人,有情況?!
銀發(fā)男子看到紅衣男子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滿意地笑了,退開一步,再次將手中的酒杯遞過去,“雖未不是冤家不聚頭,就為了我們二人再次相聚,焱大人,也不該拒絕這杯酒吧!或者說……焱大人您,害怕自己酒量不濟,一杯便倒?如果是這樣的話,峻熙必然不會為難焱大人您的!”
焱璟在心底恨得牙癢癢,知道對方是個調(diào)酒高手,那杯酒還不知道放了什么呢!
猛然想到當年,他受邀出席妖界少主成年禮宴會,偷偷帶著小狐貍跑到后院去玩,看到亭子里擺放著一杯酒,聞著清香誘人無比,忍不住淺唱一口,沒想到,竟就這樣醉了,要不是小狐貍自己知道回天山的路,說不準小狐貍就這么不見了!?
當是時,意識漸漸清醒,焱璟發(fā)現(xiàn)一銀發(fā)俊美男子寒著臉站在自己眼前,揪著自己衣領(lǐng),陰森森地問道,“是你喝了我釀的醉情?!你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花了一百年才釀出這么一杯酒?!”男子說完便一拳朝著焱璟的臉打去。
而焱璟在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小狐貍不見了,心里一驚,一時沒躲過這一擊,一瞬間酒勁便全部清醒,血紅色的眼眸,此時更是充斥著熊熊怒意,不由怒喝道,“你有病啊!不就是一壺酒!我堂堂狐仙大人,還賠不起你一杯酒?!天上多少瓊漿玉露,我都不屑一顧,能喝你這杯酒,那是你莫大的榮幸!”
銀發(fā)男子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黑沉,音色沉重, “你,再,說,一,遍。”伴隨著男子的話語,兩人周圍的氣流開始涌動,風(fēng)呼嘯的吹著,山雨欲來。
而后,兩人便是一陣大斗法,銀光與紅光一直不停閃耀著,整個院子完全被毀于一旦,直到銀發(fā)男子被一舉擊中臉部,然后被焱璟一腳踢出了光圈,這場打斗才宣告結(jié)束。
焱璟輕蔑一笑,“今天若不是我還有急事,容不得你這小子在我面前撒野!”話音剛落,焱璟便轉(zhuǎn)身拂袖而去,仿如燃燒的烈焰。
而銀發(fā)男子眼神陰鷲的看著那個背影,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此仇不報,我不叫尹峻熙!”
自此,焱璟開始訓(xùn)練酒量,再也沒有喝醉過,而尹峻熙則是苦練法術(shù),甚至修習(xí)了凡間的武術(shù)招數(shù),修為在短時間內(nèi)大增,鮮有敵手。
兩人的梁子從這場不明不白的打架開始,算是徹底結(jié)下,而從那以后,每年的妖界仙界大聚會時,兩人總會拼酒斗武一場。
因為常年不衰不斷,兩人拼酒斗武的花樣又是逐年變化,最后竟成了每年大聚會的一個固定節(jié)目,甚至有些仙家妖君閑著無聊,開始以他們的勝負來做賭注,這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焱璟斜眼瞟了眼銀發(fā)男子,微微勾起唇角,眼波流轉(zhuǎn),媚惑異常,“峻熙請的酒,豈有不喝之理?”說著,焱璟一把接過藍色的酒,一飲而盡。
此酒,入味酸澀,卻立馬甘甜無比,唇齒留香,焱璟不禁在心底感嘆,果然是好酒!
突然,焱璟覺得不太對勁,視線開始模糊,手里卻下意識地抱緊了小狐貍,引得小狐貍不舒服地掙了掙,嚶嚀一聲,眼看就要轉(zhuǎn)醒。
銀發(fā)男子看著眼眸迷離上一層氤氳水汽的焱璟,不禁得意地笑了,這才看向他懷里的小狐貍,他不知為何,這只狐貍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之前灼灼地看著它,一方面由于這種莫名的熟悉感,另一方面是因為看著焱璟這么寶貝它,他就有想要奪過來的沖動,畢竟與焱璟爭奪,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融進骨血的本能。
焱璟手里緊緊地抱著小狐貍,晃悠悠地站起來,渾身散發(fā)著濃濃的誘惑氣息,引得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吞咽了一抹口水,而焱璟則是努力地對準焦距,有些陰沉地望著銀發(fā)男子,“尹峻熙,這次,算你贏……”
銀發(fā)男子臉上帶著淺笑,有些不羈,有些無謂,有些嘲諷,靜靜地看著焱璟,在心底數(shù)著“一二三”,然后便見焱璟身子一軟,就要倒下,然則變故陡然生,一個身材修長挺拔充滿野性的英俊男子,接住了下墜的焱璟的身子。
尹峻熙有些驚訝,畢竟對方的速度竟是快得連他都沒看清,然后他看見男子眼神溫柔地輕輕抱起焱璟,尹峻熙更是玩味兒地笑了,整個人更顯邪魅。
焱璟啊焱璟,有了相好的,我這個“死對頭”怎么能不知道呢?
然后他看見焱璟即使昏迷過去仍緊緊抱著的小狐貍,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迷糊地望向他,那雙眼清澈無垢,仿如萬里碧空般廣袤無垠,澄澈充滿靈氣。
一瞬間,尹峻熙臉上的笑容凝固住,心頭涌上巨大的激動喜悅,沖擊得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腦海里只剩下不停回旋重復(fù)的一句,是他,是他,是他……
雖然只是一個眼神,他已然認出他來,因為再沒有一雙眼睛能帶給他這樣,靈魂都在震顫的感覺,沒有一雙眼睛能干凈得放出月華般皎潔的目光,這是他無數(shù)次夢回驚醒,唯一的眷戀。
而等他回過神來,卻早已不見了焱璟還有那男子的身影,也就不見了那雙鐫刻在靈魂上的眼睛,他有些慌神,有些緊張,卻更多的是期待與興奮,因為他從沒想過,以為只是夢中的人會就這樣突然降臨人間,出現(xiàn)在他眼前,能夠觸手可及。
尤記那時,畢竟是少年心性,而且是第一次遭受挫敗,失敗的挫折感,還有滿腔的憤怒,都讓他無比懊惱,回到自己的房間,揮退了所有的仆人,一個人在房間里靜靜的呆著。
夜里,突然聽到一陣不明的聲響,他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心里想著連這些仆人都不聽他話了嗎?都拿他的命令當耳邊風(fēng)了?
稍稍打開門,他卻立馬怔住,再也無法忘記他所看到的景象,這一幕也成為他心靈中的一塊凈土,他夢境中的永恒。
他只看見,一個白衣勝雪的背影,纖細的身影沐浴在一片淡淡的月光下,夜晚的習(xí)習(xí)涼風(fēng),緩緩吹拂,撩起少年四處散落的及膝青絲,又隨清風(fēng)舞動,朦朧中透著一股絕世而獨立如水的清泠氣質(zhì)。
尹峻熙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錯落入妖界的仙子,然后他看見那人側(cè)過臉,環(huán)顧了一圈,兩彎罥煙眉,似蹙非蹙,一雙含情鳳目,似喜非喜,似是在苦惱著什么,嫻靜地立于天地間,豐姿綽約,恍如嫦娥再現(xiàn),更勝靈花仙子。
突然,那人臉上露出一抹純真的笑容,整張臉都生動起來,就在尹峻熙想要推開門走上前,卻突然一陣耀目的白光閃過,再也不見了那抹倩影。
猛地打開門,沖出去,卻徒留一陣遺憾……
濃重的失落頓時涌上心頭,從此這雙眼睛成為了夢里的畫卷,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能清晰的記得,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眸,干凈如孩童般的純粹,卻又隱隱透著三分未滿的嫵媚,只是長久的追尋,已然讓他放棄,開始從不同的人身上,尋找著一絲一毫,與他相似的感覺,因為他已經(jīng)認定了,這只是個夢,而已。
然而,今日的驚喜,讓他那顆塵封已久的心破開了裂縫,僅僅一個眼神,便勾起了所有的回憶,尹峻熙嘴角不由勾起一抹不帶任何魔魅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得能化成一灘春水,卻又隱隱透著志在必得的霸道與囂張。
小東西,不管你是誰,既然偷走了我的心,就要負責還回來……我已經(jīng)等了太久了,既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手的。
我的妖后,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