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琳瑯也不由得變了臉色,禮王在外名聲是極好的,當初文淵閣大學士周知柄還在圣上面前特意贊過,說他寬厚知禮,圣上英明,賜禮王這一封號實在實至名歸。卻沒承想,禮王賢名在外,竟是如此一個登徒子!
睿親王雖說只是掛銜并無實權(quán),平日里也著意遠離朝堂,但畢竟身份擺在那里,等閑無人敢于輕視,成福郡主是睿親王的掌珠,從小被捧著長大,哪里受過這等言語調(diào)戲?更何況還是個小她兩輩兒的!
成福郡主立時冷哼一聲,“還請禮王殿下將路讓一讓,我這個人嘴皮子不緊,萬一在堂兄皇帝面前說漏一兩句,可不是于禮王殿下不利么?”
她把堂兄皇帝這個稱呼搬了出來,也是提醒禮王雙方的身份。
禮王不以為意,嘻嘻一笑,道:“郡主想跟皇爺爺說什么?說本王擋了郡主的路?本王要是不承認呢?”
謝琳瑯皺眉道:“禮王殿下若是不承認,別人一定會認為是成福郡主認錯了人……”
禮王不待她說完便忙插嘴道:“可不正是么!皇爺爺最不喜別人唬他了!”臉上立時就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來,不由得又拿眼睛去掃成福郡主,見她面含薄怒,更顯生氣勃勃。
謝琳瑯就露出一個極為驚訝的神色,“禮王殿下竟不考慮恭王殿下在外的聲名么?如果禮王殿下不承認,大家保不齊就會認為成福郡主是將恭王殿下認成了禮王殿下,禮王殿下生性灑脫,想來不會太過在意他人的看法,但是恭王殿下……聽聞太子殿下對恭王寄予厚望,況且三人成虎,說得人多了,禮王殿下今晚的失禮行為,也許就會被人錯放在了恭王身上,豈不于恭王名聲有損?”
禮王臉色這才有些不大好看,恭王是嫡長子,他對東宮的重要性以及對太子順利繼位的影響都不言而喻。他只比恭王稍晚出生一會兒,但兩人受重視的程度簡直天差地別,這一差距,從他們剛出生時就體現(xiàn)出來,那時太子妃剛生產(chǎn)完,身子不濟,只能將一個孩子帶在身邊,帶的就是恭王,而他只是交給乳母,太子妃的第一口奶也不是喂他的。開蒙后,幾位先生凡事都以恭王為主,就連皇爺爺查問功課,也要多問上恭王幾句,如今他們長大了,這差別便愈發(fā)明顯。這些日子太子妃一直在發(fā)愁恭王的親事,幾乎將京城適齡的姑娘都挑了個遍,而自己與恭王同歲,卻事事要落后一步。
他臉上現(xiàn)出陰厲之色,卻咧開嘴笑道:“六皇嬸好算計!六皇嬸也知道本王就連兄長的一個陪襯都算不上,威脅本王沒用,就搬出本王的兄長來。”眼睛卻還是又在成福郡主身上打了一轉(zhuǎn),笑嘻嘻道:“可惜了!”
一撩袍子就轉(zhuǎn)身走了。
成福郡主一張俏臉拉得老長,“太子養(yǎng)的好兒子!”連那盞燈也不想再看,就拉著謝琳瑯回了廳里。
禮王卻信步在游廊里閑逛,宮妃他不敢招惹,遇到公主們也是繞著走,一雙眼睛只管往身段兒玲瓏的宮女身上瞄。雖說宮女也算是皇爺爺?shù)娜耍瑥埧谟懸粌蓚€來也沒什么打緊。
繞過游廊轉(zhuǎn)圜處,只見鏤雕夔龍的廊檐下掛著一個絹制繡連年如意的彩穗燈,一個穿著杏紅色纏枝蓮褙子的少女俏身而立,大約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量不是很高,卻婉約動人,她低頭蹙眉瞧著那燈下的字謎,耳邊晃當著的一對垂金鈴墜子,直晃進了禮王的眼。
禮王立刻拋開在成福郡主那兒受挫的不快,上前笑道:“姑娘需要幫忙么?”
燈下的少女聽見有男子的聲音,忙轉(zhuǎn)過臉來,卻沒有答話,而是往后退了一步。
禮王最喜歡這種嬌怯怯的模樣,心里不由得癢癢起來,笑道:“你怕什么?本王又不會吃了你。本王瞧著姑娘面生,卻不知是哪家的?”
那少女沒言聲,倒是她身后的丫鬟紅了臉,蹲身道:“回殿下,奴婢的主子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
施家?
禮王摸摸下巴,想起宣城長公主來,想來這位施家的大小姐是隨宣城長公主進宮來的,怪不得長得這么水靈,施家可不是出美人么!
施大小姐回頭瞪了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連忙給她使眼色,施大小姐卻未明白,面前這人分明是在調(diào)戲,她臉色不大好看,直聲問:“你是什么人?”
這一問倒輪著禮王怔了一怔,低頭瞧了瞧自個兒身上的團蟒袍,身份還不明顯么?看她佯怒的模樣,倒更提了興趣,眼睛溜溜一轉(zhuǎn),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笑道:“本王乃恭王,最瞧不得美人蹙眉,有什么難處,倒不如跟本王說說?”
施大小姐驚愕,他竟是太子的嫡長子,這樣的身份于她來說簡直高不可攀,一改之前的倨傲之色,臉上微微一紅,垂首道:“也不是什么難事,怎好勞煩殿下?”
禮王見她面帶羞色,心里更樂,上前一步,將她手中的紙條奪過來,還不忘在她滑嫩的手上蹭了一下,笑嘻嘻道:“我來瞧瞧。”
施大小姐反應再遲頓,此時臉也紅得滴血一般,哪里還敢等他猜出謎底來,匆忙福身一禮,就帶著丫鬟匆匆走了。
腳步倒快!禮王望著已經(jīng)走遠了施大小姐,十四五歲的少女,窈窕而動時也透出股子難言的韻味兒。
禮王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英國公府,身份也夠得上了。
施二小姐正坐在廳里嘗宮里新出的酥糕,一抬眼睛見施大小姐滿臉緋色的進來,一撇嘴道:“那些個燈謎有什么好瞧的?又不是沒瞧見過,巴巴兒出去吹冷風,宮里冤死鬼兒多,大晚上的跑出去小心撞上一個。”她本來也想出去看燈,但是她傷寒才好,施二夫人不準她出去,見大姐能出去游逛,不由得眼紅心熱。
施二夫人正與旁邊的宣城長公主說著話,一聽這話,險些沒把手里的茶盅摔了,忙低聲喝道:“混說什么呢!在宮里也是什么話都能說得的!”
宣城長公主穿著淺黃色的馬面裙,纖長的手指在膝瀾上輕輕彈了彈,神色淡淡道:“宮里忌諱多,二姑娘還當慎言才是。”
施二小姐最不怕的就是她這個聲色俱厲的娘,但偏偏最怕無論何事都淡淡相對的長公主,她往長公主臉上覷了一眼,囁嚅道:“大姐臉上一團紅,說不準真是撞到什么了呢!”
施二夫人這才往施大小姐臉上細瞧,見她一臉羞怯之色,不由得心頭一跳,瞪了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卻自始至終低著頭,沒瞧見。施二夫人在廳里不好詳問,心里埋著一口氣,只等回府再說。
宣城長公主自然也瞧見了,女孩兒家的心事難掩,況且施大小姐從來不是一個能把握情緒之人,宣城長公主心中鄙夷之余,也暗惱這兩個丫頭都不省事!之前大房雖惹怒圣上,但如今時日已久,圣上偶爾念及賢妃,難免會對大房產(chǎn)生一絲愧疚之情,況且施源自己出息,只怕大房要尋機奏請立世子之事。而二老爺這么些年只做到正三品參議,難說再有大出息,得圣上青眼更是不要肖想,二房要奪爵,靠兩個女兒婚嫁尋一助力,才是妥當之舉。眼風掃到施大小姐,見她低著頭擺弄裙擺,也不作聲,便用指尖輕觸茶盞,淡然道:“茶有些涼,尋梅,另倒一杯來。”
尋梅一愣,像是沒料到宣城長公主會使喚她,她瞧了瞧自己的主子,施大小姐顯然沒怎么在意,又見宣城長公主已經(jīng)在抬眼看她,只得干干緩口氣,去旁邊的案幾上提溜茶壺。
尋梅知道這位長公主手段厲害,很是怕她,故而倒茶時也是小心翼翼,茶壺是官窯的粉彩纏枝蓮,她穩(wěn)住手,清冽的茶水自壺嘴倒入杯中,一滴也未濺出,她這才松口氣,往后退了兩步,要把茶壺放回案幾上。
卻一個錯眼兒瞥見地上落著一方帕子,她正好踩了一角,連忙蹲身揀起來,旁邊已經(jīng)有一個女官開口,道:“好大膽子,連長公主的帕子也敢踩!”
她頓時一個激靈,那塊帕子在手中剎時變成燙手的山芋,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施大小姐聽見動靜,不悅道:“怎么毛手毛腳的?還不求長公主饒你,還要等著我給你求情不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又在心里悄悄補了一句。
宣城長公主微皺了眉,靜靜道:“罷了,是大姑娘的丫鬟,想來是沒留心。只罰你在我房里值回夜,端兩回茶水罷了。”
這樣的懲罰……倒像是特意尋個借口將她帶回公主府一樣。她連忙應了聲是,心里卻突然想明白了,長公主想來是要找她問話,特意叫她去公主府難免顯得有些刻意。她長舒口氣,長主公想問什么,她直說就是了。
沒過多久,正廳那里就有小宮女來傳話,請大家入席面。
照規(guī)矩,吃飯之前要鳴鞭響炮,謝琳瑯和成福郡主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往窗外瞧,卻見盛放的煙火之下,有一個太監(jiān)引著一人急匆匆往承乾殿內(nèi)去。謝琳瑯乍一眼并未在意,但又瞧了一眼,叫她驚訝起來,那個人一身軍甲,右手里還捏著塊白絹。
她上眼皮沒來由的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晚了,我也覺得自己沒救了!
我想以后每天雙更,不過這話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沒底氣。(奮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