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暖上得早,院子里有株百年的梨樹,冬日里瞧著老枝婆娑,此時卻密密匝匝開滿了花。【無彈窗】梨瓣著枝清淺,風一吹,簌簌雪般的落下來,鋪陳的滿地都是。
梨樹下掛了盞桐油紙的氣死風,亮光映在院子里嵌了層粉絨絨的邊兒。
謝琳瑯中午時歇的餉,這一覺竟睡到了戌時頭上,碧桃端了銅盆進來,搓了個手巾把子給她擦臉,笑道:“王妃這一覺好睡,只是睡得久了,身上難免有些乏沉,一會子披了披風,奴婢伺候王妃去外頭走走,也是個疏散。”
謝琳瑯抬頭瞧外面都已經擦了黑,她上頭雖然沒有婆婆要立規矩,但睡上一下午,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任碧桃就手擦了臉,穿了件淺綠色的小襖,底下配杏黃鑲秋香色襕邊的馬面裙,又在腦后松松挽了個攥兒。
碧桃將外間支開的半扇直欞窗關好,對謝琳瑯笑道:“今天奴婢剛聽說了一樁新文兒,正要講給王妃娘娘聽呢!”
青杏正端了碗新燉的冰糖燕窩來,聞言忙道:“碧桃姐姐且歇一歇,讓奴婢來講罷!”
謝琳瑯將銀鐺接過來,坐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舀著,見青杏著急樣兒,不由得笑道:“瞧你急得那副樣子,又長了一歲,脾性卻半點兒沒改,有話在肚子里兜上一會兒,只怕都能要了你的命去!”
青杏被喧排慣了,也不在意,興沖沖笑道:“奴婢是聽外院兒的夏家大的,昨兒一早阮世子就往襄國公府去了,帶了百十來抬的聘禮,誰知剛進了襄國公府的門兒,天上就落了雨點子,正好有一顆滾大的落在阮世子的腦門子上,阮世子立時就惱了,罵欽天監的監正觀天象都觀到了小腿肚子上去!”說著噗地一笑,“阮世子損人也真夠毒的。”
謝琳瑯納罕道:“監正大人觀天象,也管下不下雨么?”
青杏掩嘴笑,“奴婢小時候聽家鄉的婆們閑磕牙,聽說監正大人不僅會觀天象推節氣,還會抓鬼兒驅妖,把道士的活兒也搶去干了!大約阮世子也是這樣想的也說不定。”
謝琳瑯倒沒正經見識過,不過從旁人描述中覷著,阮年大概真能如此認為。
屋里正說著,就聽綠蕉在外頭道:“王爺回來了!”說著一挑簾子,蕭慕大步走了進來,見謝琳瑯臉上漾著笑,隨手解了外頭的大衣裳,問道:“笑什么呢?”
碧桃和青杏見王爺進來,忙請了安,接過大衣裳歸置好,就退出去了。
謝琳瑯聲音溫溫的,含笑道:“在說阮世子呢,倒要成了我的表姐夫了。”
蕭慕見她面上歡喜,倒躊躇了一下,道:“父皇下旨意賜了婚,定在下個月十六辦事。”
謝琳瑯聽出話里頭的不尋常,“這個月才下的小定,下個月就成親,是不是太倉促了些?”
蕭慕又何嘗不覺得倉促,只是沒奈何罷了,“父皇任命阮年為副將,下個月成親之后就要前往西北大營。”
新婚燕爾就要分離,謝琳瑯不好說皇上的壞話,心里頭不大歡喜,便輕聲說了一句,“父皇這也太……”太缺德了些罷。
蕭慕倒猜度出她的后半句話,定不是什么好詞兒,隨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眼睛里露出個笑影兒,道:“腹誹也是大罪。”待身上的涼氣散了些,便伸手將她攬住。低頭往她的小腹上瞧了瞧,上回太醫診過脈,只說日頭尚早,辨不清楚,又或是煩憂阻塞,月事遲來也是有的。他雖怕是空歡喜一場,心里卻也存了個希冀。有心再另請個太醫來瞧瞧,又怕她心里生了疑影兒,說他著急子嗣,若沒懷上,最后豈不令她介懷。
動了動嘴唇,還是沒忍住,調轉了視線,曲回道:“我瞧著你臉色倒不是大好,別是睡覺時貪了涼罷?要不明兒請個太醫來瞧瞧,發現得早,將病癥砸在出芽兒里,省得回頭受罪。”
三天兩頭想請太醫,謝琳瑯心里有些著慌,前幾日衛也派人來問過她的身子,她無端端的就覺得壓力大了起來,如今她便成了不是很敢見太醫的樣子,囁嚅了下,道:“我沒覺著不舒爽,太醫來了,定然會開些苦湯水給我喝,我不愛喝。”
她有些愁眉苦臉,打算攤開來說,“我也沒覺得有什么異常,就是能吃些,又能睡些。”想起睡了一下午的事兒,臉還有些發熱,沒好意思跟他說,“鄭媽媽說懷了身子的人在吃食上總要與以往不同些,可我還是喜歡吃酥酪,喝甜湯,連果子也仍是愛那幾種,絲毫沒有變化,這也怨不得我的。”
原本聽她說得哀怨,到了最后一句,他倒像是聽明白了似的,大手滑過她細細的腰肢,停在豐腴的臀上,帶了些鼻音道:“怨不得你——你是怪我沒在這上頭盡力么?”
雖說在一處有一陣子了,可她聽了這話,仍然覺得面紅耳赤,她話里沒這意思,被他曲解了去。丫鬟還在外間守著,她怕這話被誰不小心聽見,她可沒臉見人了。
蕭慕卻不管這些,還自顧自的道:“你要是嫌我不夠盡力,那我今天晚上就把之前的都補回來,不過先提前說好了,你若中途求饒,我可也不顧你。”
聽他說得露-骨,謝琳瑯臉上紅得像熟透的蝦子,去推他湊過來的胸膛,他卻一把錮住了她的手,又去解她襖上的紐子,那紐子雕刻精細,小蓮瓣半開半合,他鼓弄半天,沒解開,就沒了耐性,也不再管那紐子了,掀著她小襖的下沿兒往上一推,就露出她飽滿的胸脯來。
她臉上已經是氣惱了,他卻不顧,大手覆蓋上去,輕輕柔柔的揣捏,比蜜糖還膩,溺在里面出不來。越發心癢,手順著滑嫩的小腹往下,要將她的裙子撩起來,一撩也沒探著里面,頓時嫌她裙襕上的褶兒多,嘴里嘟囔了一句,她又好笑又好氣的打掉他的手。
他不肯依,她心中卻慮著另一件事,忙尋著空兒輕聲道:“我擔心若真懷上了……”
他立刻停下來,不明所以,“若真懷上了,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她臉上還有些紅暈,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囁嚅再三,才道:“若是真有了身子,我怕……你這樣會傷到他。”
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高興道:“你是怕進去會擠到他么?很有道理,剛才是我沒顧忌了,幸好你及時提醒。”一想到她可能果真是有了他的孩兒,心里的歡喜就掩不住,想了想,還是道:“明天請三個太醫來,一齊診。距上次診脈已經又有十來天了,想來是能診得出來了。”倒底還是怕空歡喜,又攬了她,輕聲道:“若沒有也不要緊,總之你嫌我不夠盡力我是知道了,往后再更盡力些也就是了。”
謝琳瑯其實也期待,只是她越期待,卻不敢放在嘴上來說,大約就跟近鄉情怯是一個感覺吧。
今兒是初一,打眼向窗外瞧去,天上黑黢黢的,一絲月影兒也無。
第二日一大早,蕭慕起床還要去上早朝,囑咐謝琳瑯在家里等著,中午他就譴太醫來給她瞧脈。
他穿戴齊整了,回身看她倚在床頭,強撐著眼皮子,睡眼惺忪,不由得有些心疼,讓她躺回去,不必起來。
他到了二門上,墨煙已經在等著了,東方現出魚肚白,太陽快要升起來,周圍一塊兒有些沉沉發青。
翻身上馬,正要抖韁繩,就見一個小廝著急忙慌的跑進來,到他跟前兒,腿腳兒還有些發飄,插秧兒請了安,忙道:“回王爺,才剛兒有戰報送去了宮里頭去,喬將軍又打了敗仗,右路營一千人馬都被奴子坑殺了!爺震怒,那右路營里有一大半都是營里過去的,這一大早的,得知消息的國公爺侯爺等大人們已經往宮里哭去了。”
奴子說得就是戎羝,老百姓愛這樣稱呼,也是覺得戎羝兩個字說出來不大順口。
蕭慕聞言眉頭狠跳了兩跳,喬雍無能,戎羝略換了策略,他就連吃敗仗。況且虎賁營里過去的,大都是世家子,安撫不好就是個事兒。
他急著往宮里去瞧瞧情況,卻突然想起來謝安瑯,忙道:“你可看過名單了?有謝家么?”
那小廝有些為難,“奴才只略識幾個字兒,況且名單就一份兒,已經送到了萬歲爺手里,奴才實在沒瞧見。但是在右路營里的公子們的家里人差不多都知道情況了,也早都趕去了宮里,奴才倒是瞧了一圈兒,并沒有瞧見謝大人。”
蕭慕這才放下心,后來一想,倒是自己急躁了,謝安瑯是被安置在了主營中,并且是隨侍的身份,自然不會被調至右路營去。
心里雖寬了,卻仍是叮囑那個小廝,“沒有我的吩咐,此事不許去告訴王妃。”這回出了事兒,想來這些世家子都會被送還回來,等謝安瑯到了京,再告訴她,也能徹底放心。
喬雍這回是必死無疑了,否則皇上沒法給出交待。那么劉諸跟阮年,只怕要提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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