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謝琳瑯有孕未出頭三個月,便也就只往娘家和舅家報了喜信兒。榮安侯府很快就送了東西來,由于侯府如今沒有正頭主母,謝晉打點人送來的多是些補品,倒是兩位姨奶奶——楊姨娘跟宛姨娘各送了些針線和小兒所用之物,玉府那里暫時也沒送信兒,至于謝芳瑯,謝琳瑯也不指望著她能送東西來。
提起謝芳瑯,謝琳瑯瞧著丫鬟們歸置東西,不由得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趙氏當初是如何教養的,她就這一個親生的女兒,還是頭胎,嬌養些也是難免,但若為她好,也該教規矩明事理才對,但謝芳瑯已經長到了十二歲,卻毫不懂人情道理。反倒是一直被趙氏搓揉著長大的謝秋瑯,并沒有懦弱卑怯,而是個掌得起來的。謝芳瑯的親事已經定下,若是平安侯府不愿多等,即便不能圓房,想來明年也會迎娶,她這樣的性子,喜歡一個人或是憎惡一個人,都擺在臉上,雖不會主動陰謀去害人,卻也絲毫不會防人。
不管趙氏曾待她如何,對謝芳瑯,她還是盼著她日后,見識多了,能長進一些。
往襄國公府報喜的小廝也早就回來了,卻沒見襄國公府送東西來。謝琳瑯擔心襄國公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的陪嫁里有一些原本就是襄國公府的老人兒,著人去打聽了,也沒打聽出什么來。
她如今倒是規律的很,午時正便準時犯困,因聽了太醫的話,不敢睡太多,醒來還會到院子里略散散。早春里,便是日頭正當中也不會覺得暴曬太過,碧桃卻小心非常,生怕曬久了日頭會犯頭暈。主仆兩個散了一會子,便就回了屋里,剛才炕上坐下,便聽下人來報,說是衛和衛大姑娘來了!
怪道沒譴人送東西來,竟還親自跑了一趟。
謝琳瑯心中歡喜,忙站了起來,就要上外迎去。碧桃現今待她就像是捧個琉璃人兒似的,見她起來的快,唬了一跳,嚇得立刻過去扶住她。謝琳瑯都覺得無奈,拿她沒法兒。
衛夫人和衛長謹見進來時正看見謝琳瑯站在門邊上,衛夫人忙上前道:“你這剛有了身孕,跑到這檐下來站著做什么?還不快進去坐著。”
謝琳瑯笑道:“哪里就那么嬌弱了!你們都如此小心謹慎,倒弄得我緊張起來。”
衛夫人還是一徑扶著她坐好,這才道:“頭三個月最是要緊的時候,萬不可大意了。”
衛長謹掩著嘴笑道:“你可不知道,你如今就是個祖宗呢!祖母聽見你們府里報喜信兒,連藥也不要喝了,立時就要過來!誰略勸一句,就拿鳩杖打誰,祖母那個鳩杖可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把小墨打得嗷嗷直叫,我捂著肚子笑了半天,最后好容易才勸下來。”
謝琳瑯也抿嘴兒笑,“外祖母還吃著藥呢?身子可好些了?”
衛夫人笑道:“說起這個,我心里也松快了些,小墨神醫確實有些本事,他雖然說母親這病不能去根兒,如今卻也已經好了不少,陽光足的時候就在外頭走一走,雖還不可以久站,腿上倒也不常疼痛了。”說著一眼瞥見謝琳瑯身上的束腰,忙道:“這個怎么還束著呢,快解下來,雖說現在肚子不顯,小心些總是應該的,以后可不許再束了。”
一發現了這個不妥當,立時就不放心起來,又把鄭媽媽叫來,把吃食和日常的注意事項又都囑咐了一遍,熏爐也都搬了出去。
衛長謹笑道:“你瞧瞧我娘這樣兒,你如今可不就是個活祖宗么!哥哥這兩天也要到京了,你就等再收幾塊兒好玉料罷!哥哥就跟玉料杠上了,送人東西,除了這個就拿不出別的什么來!”
衛夫人笑著瞪她一眼,“連你哥哥你也敢編派起來!”
謝琳瑯看著衛長謹,打趣她,“大表姐可見著阮世子了?大表姐覺得阮世子如何?”
衛長謹臉上一紅,啐了她一口,扭頭不說話了。
衛夫人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些,她只有這一個女兒,自是希望她能嫁個如意郎君,平安喜樂一生也就罷了。靖海侯和侯夫人都沒什么說的,阮年性情雖粗糙些,品格兒卻是不錯,更要緊的是,是他主動提的親事,日后對衛長謹情份上應該錯不了。她唯一介懷的是阮年是個武將,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況且現今局勢不穩,也就更危險些。圣上又下旨意提前了婚期,雖說女兒的嫁妝她這些年一直在準備,但只一個月的時間,單喜服就難趕出來,唯一的一個女兒成親,竟如此倉促,她很難不介懷。
不過這是圣上的旨意,是恩典,再不情愿也不能說個不字,還要感恩戴德。
謝琳瑯見衛夫人神色并不十分開懷,一想到阮年下個月成親后馬上就要趕往西北,心中也有些郁郁。
衛夫人不愿再提此事,便換了話題,道:“如今見你跟王爺情好,我也就放心了,當初還怕你轉不過彎兒來,現在竟都好了。你們又有了孩兒,就一心一意的好好過。不過你有了身孕,難免有人懷了歪心思,咱們也不是小人之心,你府上還有側妃夫人,萬事小心也是應該的。你打小就聰慧,只別大意了才是。”
這都是掏心窩子的話,謝琳瑯鄭重的點點頭。
幾個人說了半晌話,衛夫人倒底怕她乏累著,不到申正,也就準備回府了。
謝琳瑯送她們出去,剛到院子門兒,就見蕭慕急匆匆的大步走進來。
幾乎是兩步并作一步,臉上鄭重其事的,一副緊張模樣。他身后跟著的墨煙差點兒就小跑了,他走得快,袍角,抬頭就瞧見謝琳瑯在門上佇立,穿著蜜蠟黃通袖襖裙,發髻上只右邊偏戴了一朵珍珠翠葉嵌的寶花,溫溫柔柔的沖他笑著。
他竟怔了一怔,那一刻只覺得心中柔軟得不像話。
衛夫人見他這樣急切,倒有些好笑,知道他是心中歡喜。瞧他看重謝琳瑯與孩子,也感欣慰,攜衛長謹給他見了禮,他點點頭,“舅母不必多禮。”
謝琳瑯笑道:“舅母大表姐路上小心,等改日尋了空兒我去府上給外祖母請安。”
衛夫人聞言忙道:“你就是不去,也沒人挑你這個禮,你月份輕,好生養著才是正經。”
蕭慕在一旁立刻點頭道:“舅母說的是。”
謝琳瑯見他附和的倒快,只得笑著應是。
等送走了兩人,蕭慕就扶著她問:“你感覺如何?可有不適當的地方?”
謝琳瑯抿嘴道:“沒有不適當,太醫也說了懷相很好,不必擔心。”見他額上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便道:“你慢些回來我又不會跑了,出了這么些汗,再吹了風,仔細頭疼。”
蕭慕道:“那些都是小事,如今什么也比不上你要緊。”扶著她進了里屋坐好,又道:“你想吃什么?這就讓小廚房準備。”
謝琳瑯笑道:“這才剛用完午飯多久,有一盅烏雞湯已經燉上了,其它的都不必急。”
蕭慕伸手在她小腹上輕輕摸了摸,想起今早之事還未與她說,便將西路營的事與她說明白,見她臉上現出驚愕,補充道:“這已經是幾天前的事,西北戰報快馬遞回也要四天時間,謝安瑯四天前就從西北往回趕了,如今已經到了山西,再過兩日便能還京,他無事,你放心。”
雖說無事,令人聽起來,也著實兇險。
шωш.T Tκan.C○
這一次是西路營中了埋伏,千人于山谷之中被巨石滾落下來埋于石下,只怕許多人早已肢首分離。想了想又道:“你之前不是著人打聽過祁弘錦,他也在右路營中。只不過祁家世代清流,如今在朝官職不高,與其他世家不能相比,不敢入宮哭鬧。”
謝琳瑯大驚失色,想起謝安瑯曾說過祁弘錦也要往西北去的話,忙問:“成福可知曉了?”
蕭慕點點頭,“自然是知曉了。”又拿迎枕墊在她腰后,“你把身子繃那么直做什么,一會兒再腰酸。”然后喚墨煙進來,對他道:“把今天聽聞的嚴家之事再給說一遍。”
謝琳瑯不由得詫異,“哪個嚴家?什么事?”
墨煙也機靈,見她如此問,立時道:“回王妃娘娘,這事兒原也不是咱們特意打聽的,只不過事情鬧得大,如今京里大約也沒有不知道的了。嚴家雖說世代清流,都是靠讀書致仕,但這一代的嚴家老爺也是正六品的吏部主事,手里握著些實權的,嚴共有兩個兒子,雖說都是嚴夫人嫡親生養,但兄弟兩個的脾性卻差到了天上地下去,嚴家大爺恭厚勤謹,中了進士,做了官,而嚴家二爺鎮日里不學無術,若不是有老子跟兄長在上頭壓著,只怕家都能被他敗光了去。今天鬧了個全京城無人不知的小姐就是嚴二爺的嫡親女兒,在家里不占長不占幺,大家都稱她八姑娘。”
謝琳瑯這才緩過神來,原來說的是成福郡主曾對她說起過的宅斗全才,與祁弘錦定了親事的那位嚴八姑娘。
她知道這位姑娘不是個省事的,但是聽墨煙講完今天發生的事,她還是覺得過于震驚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