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給宋車曾端來一杯茶。宋車曾稍微看了該侍衛一眼,目光便停留在他身上:“哪來如此面容清秀的士兵,家住哪裡啊?”
“回宋尚書,屬下乃兗州籍步兵?!甭曇羰祜逦`嵜鲀耙姶耸勘嫒葆嵝老?,但怒氣沖天:雨青怎麼這麼膽大包天?
秦雨青聞宋車曾的讚揚,戰戰兢兢回答:“宋尚書過獎了?!?
“過來。”宋車曾感覺這步兵不對勁。
秦雨青怯懦地走向宋車曾。鄭明儼的心快跳出來了。
宋車曾略略看了這步兵一下便怒火中燒:“步兵怎會穿耳洞?難怪你面容清秀,居然是混入軍營的女子。什麼罪行知道嗎?”
秦雨青天真無邪對宋車曾道:“宋尚書,民女愚鈍,不懂罪行。”
“大膽女子,快向宋大人跪下!”鄭明儼在一旁眨眼示意秦雨青擔心點。
秦雨青感覺這事似乎不輕,就下跪:“宋尚書,民女錯了。請饒恕。”
“死罪怎能免除?”宋車曾審訊:“秦雨青你潛入軍隊的目的是什麼?說,或許可法外開恩,免你死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秦雨青這才畏懼:“宋大人,保護大燕人人有責,民女想巾幗不讓鬚眉。”
宋車曾看秦雨青的妖嬈身姿,不信:“舞劍?!?
鄭明儼此刻擔心急躁,把劍給秦雨青,接下來的情景,他都能猜到。秦雨青不懂劍,裝模作樣地舞了兩下。宋車曾冷笑,秦雨青下跪說:“宋大人,民女獻醜讓您見笑了。”
宋車曾笑著迅速大吼秦雨青:“舞劍不是跳舞。連執劍弄搶都不會,怎麼巾幗不讓鬚眉?”
秦雨青嬌脣顫抖:“回宋大人,民女雖不能陣前抗敵,但在宋大人身邊沏茶,幫宋尚書處理日常瑣事,也可爲抗金兵出力?!?
宋車曾語氣緩一點:“這倒是?!鼻赜昵嗪袜嵜鲀靶难e都舒了一口氣。
但宋車曾還沒完:“剛纔都是饒舌之詞。落髮!”
秦雨青依照宋車曾說的做。宋車曾霎時感美顏:“姑娘貴姓?”
“民女姓秦?!鼻赜昵嚯S著宋車曾的態度和氣,自己也平靜了點。
但宋車曾反對道:“秦姑娘,隊伍侍衛不缺你。況且你容顏嫵媚身姿妖冶。只怕引起軍中惑亂。而且,本官至今不知你混入軍營的真實目的。擔心你是細作。爲防你惑亂軍心,防你是細作。本官只能將你斬首。來人?!?
“宋尚書請慢,”鄭明儼向宋車曾跪下:“宋尚書,秦姑娘是屬下的丫環,好玩。屬下管束不嚴,才讓她做出低等荒唐事。宋尚書,她只是一弱女子,懇請您法外開恩,讓屬下代她受罰?!?
秦雨青不曾想鄭明儼會爲挺身而出請求受過,不禁對鄭明儼心存感恩。鄭明儼把宋車曾爲難了,但宋車曾很快想到辦法:“鄭中衛,這不懂禮法的女子真是你的侍女?如果你要代罰,不必受死,那就降級、免職。不過你願意爲了她而失去辛苦爭取的功名嗎?”
鄭明儼一點無遲疑:“宋大人,功名如過眼雲煙,而人命若無就再難尋了。何況秦姑娘沒有其他違紀,屬下以爲不須重罰。”
“好,將秦姑娘驅逐出軍營,鄭明儼代秦姑娘受過,姑且停職。”宋車曾說。
秦雨青不想看到鄭明儼受過免職:“宋尚書,鄭中衛只是爲了救民女才說民女是他的侍女,其實不是。鄭中衛一片善心,求宋尚書別罰他。還是處決了民女吧?!?
“有膽量?!钡诬囋恢v情面:“那就斬了你?!?
“宋尚書,這一迷濛姑娘誤闖軍營,實乃無過請三思?!编嵜鲀肮蛟谒诬囋_下求饒。
宋車曾未理會鄭明儼,而是對秦雨青說:“秦姑娘,你看你已迷惑了鄭中衛,本官怎可留你?你對本官判決有無不服?”
秦雨青已領悟到鄭明儼對她的濃濃情意,絲毫無畏地接受了這從天而降的死罪:“一切都是民女的罪,不怪宋大人。民女臨死之前能否一事相求?”
“說?!彼诬囋鴽]有拒絕。
秦雨青淚雨頻滴,泣訴:“宋尚書,民女曾在邊境遭遇金兵,幸得肖田並大人所救,否則民女就會慘遭金兵蹂躪。肖大人是民女的大恩人,而如今他卻蒙冤入獄多時。若朝廷開恩,將肖大人釋放出獄,您能否派人在民女的孤墳前說一聲,讓民女在地下爲肖大人祈福。”
秦雨青說完這段話,深情地望了鄭明儼一眼,表示訣別。鄭明儼還在想計策救秦雨青。
“肖大人?”宋車曾問:“肖田並現在是朝廷重犯,你敢稱他爲恩人?不怕隔牆有耳?”
秦雨青毅然地回答:“宋尚書,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民女心中,肖大人是好官,皇上抓錯人了,早就該放了肖大人。所以民女臨死前還牽掛著生死未卜的肖大人?!?
“別說了。”宋車曾陷入了沉思。
鄭明儼知道宋車曾一直對肖田併入獄持不滿態度,而眼前雨青又對肖田並感恩戴德,這樣的話,雨青有救了。鄭明儼想到辦法就對宋車曾說:“宋尚書,屬下知道您對黎民的慈愛之心,斬首隻不過是以儆效尤。臣有一計,可起到斬首的效果,又免去了宋尚書對此女的殺戮?!?
沉思中的宋車曾問:“你有什麼計?”
鄭明儼回答:“宋尚書,我們可效法古人,以剪髮代斬首。既然此女貌美,那麼剪髮這樣的懲罰,必定可讓她銘記於心,收斂罪行,永不再犯?!?
“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秦姑娘,你可記住了。剪髮斬首是在懲罰你,你該向你的父母請罪?!彼诬囋f。
“民女明白宋尚書的良苦用心。謝宋尚書饒民女不死。民女感激涕零?!鼻赜昵嗫念^謝恩。
鄭明儼拿來剪刀,摸著秦雨青的齊腰長髮,回想以前,怕以後看不到她的長髮,只剪了一小撮,怒斥她:“趕快綰髮,去換下軍裝,滾出軍營。”
鄭明儼對宋車曾說:“宋尚書,請容屬下監視此女出軍營?!?
兩人走出軍營,鄭明儼早已氣得不可收拾:“你給我回宅子好好呆著,哪也別去!”“嗯,雨青聽鄭大人的?!?
鄭明儼將秦雨青帶出軍營後,去回覆宋車曾:“宋尚書,屬下已將此秦姓女子趕出軍營,請宋尚書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荒謬事出現在軍營中?!?
宋車曾沒理會這句話,而是問鄭明儼:“明儼,你知道我不殺這個秦姑娘的原因嗎?”
“因爲宋尚書對百姓仁慈。”鄭明儼回答。
“別說這些冠冕的話。我不殺她,一是因爲你,她確實是你的丫環,不是奸細。你們倆剛纔的言語神色我都看出來了,而且你們互相有意。我不能讓一對鴛鴦陰陽相隔。二是因爲肖大人。就因爲你和肖大人。剛纔秦姑娘怕自己連累你,而自請死罪,而且她明知肖田並是朝廷要犯,卻仍對肖大人感恩戴德。這個秦姑娘情深義重,殺了她,太可惜,留她一命,剪髮就夠了。”宋車曾對秦雨青的讚賞很到位、貼切。
“秦姑娘能得到宋尚書對她的讚譽是她的榮幸,希望她以後能有禮有節,循規蹈矩。”鄭明儼說:“宋尚書,屬下有一事不明,剛纔秦姑娘說道肖田並時,您似乎頗有感慨。”
宋車曾很惆悵:“剛剛得到消息,原遼東經略肖田並因被閹黨彈劾,而今已被處死,即將被傳首九邊!”
宋車曾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個本領非凡、忠於朝廷的將領居然因閹黨誣衊而落得“傳首九邊”的悲哀羞辱下場?!?
鄭明儼也是痛徹心扉,大喊:“恩師,你爲何就如此走了?學生該怎樣替你報仇啊?”
“明儼,小聲點,隔牆有耳啊,怕招來禍患。”宋車曾提醒。
鄭明儼痛苦異常:“學生心如刀割??!”
傍晚,鄭明儼回到宅子中,秦雨青在老老實實地等他。鄭明儼一把牽住秦雨青的手走進書房。秦雨青知道鄭明儼要責罵他一頓,但鄭明儼暖和的手一直牽著她冰涼的手,讓她開心得面帶微笑。
來到書房後,秦雨青看見鄭明儼的書桌上放著一疊紙:那不是我寫的詩經嗎?看來鄭大人已經知道我的心思,哎呀,真是丟人。
“啪”,鄭明儼左手一個巴掌過來問:“你是怎麼混進兵府的?”
鄭明儼聽到恩師死去的噩耗,又看到秦雨青如此不懂禮數,很是生氣。
秦雨青委屈地淚水漣漣:“大人沒看到嗎?辦成男人就進去了?!?
鄭明儼沒有再打下去,因爲剛纔那一巴掌打在自己心上了,可他也沒安慰秦雨青什麼,只是說:“軍隊不許女子參軍,若被發現,將按軍法處置。”
此時,鄭明儼還沒鬆開秦雨青的手,繼續批評:“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險?差點就被砍頭了。”
秦雨青低頭內疚地說:“是雨青不好,讓鄭大人爲難了。雨青以後聽鄭大人的話,不再給鄭大人添麻煩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宋尚書說要斬你時,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這麼冷的天還出了一身汗。你瞧你這風吹就倒的樣子,還在宋尚書面前誇口說學花木蘭,下輩子吧。”鄭明儼不小心將心裡的話全說出來了。
雖然秦雨青一直在挨批,但她一點也不生氣:“雨青只是鄭大人的一個丫環,鄭大人卻這麼心急雨青的生死,在宋尚書面前幾次不惜前途地爲雨青求情,還急得出汗了。雨青該怎麼感謝鄭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