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七日。
天剛入夜,臭鼬棚戶區。
原本,每到夜晚來襲,這里就將成為各種混亂和罪惡狂歡的公共場所。
可這一段時間,這里的夜晚比白天都要安寧祥和。
別說約架賭斗干仗了,即便有這個念頭的各種暗溝生物、城狐社鼠之流,走路都會遠遠繞著走,絕不敢在這片區域盤桓。
也有不信邪的,都被寧熙武館給捉了去,至于下場如何沒人知道,反正沒見他們再出過寧熙巷。
不僅僅是寧熙武館,另外三個與臭鼬棚戶區毗鄰的武館同樣對這里保持高度的關注,在這樣的勢態之下,沒有誰敢在這里生亂。
一到晚上,這里的街面上就空曠清靜得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就在這樣的嚴密關注之下,卻有十幾個身影聚在了一起,出現在爛仔幫據點不遠處的一個廢屋之內。
這些都是汗巾幫的高層,依約赴會。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相比其他勢力,他們本就潛匿于底層民眾之中,甚至有一大半本就是出身于底層,他們想要進入臭鼬棚戶區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哪怕寧熙武館保持再高的關注,也不可能禁止臭鼬棚戶區內的住戶日出時外出工作覓食,日落時回家睡覺。
對他們來說,來這里就像是回家一般。
這群人中,以一個缺了一只腿,杵著鐵木杖的老者為首,其他人都恭敬的跟在他左右。
來到這個廢屋里,他左右打量了許久,特別是盯著一處地面仔細的看著,沒有任何收獲。
這才對旁邊幾人道:“王幺娃,當時你們就是從這里出來的?”
當日從這里出來的的包括王幺娃在內的四人此刻也都在,聞言點頭,還指點著具體方位:“對,就是這里,當時我們出來都特意觀察了一下,就是這個方位距離。”
獨腿老者杵著鐵木杖來到那處地面,以杖擊地。
發出咄咄幾聲悶響,感受了一番,他搖頭道:“沒感覺到有地道空洞的存在。”
雖然如此,他也沒有懷疑這是王幺娃幾人編的謊言,鐵木杖重重一頓,雙手全都蓋在木杖柄端,雙臂伸得筆直,使得整個身體微微前傾。
這個姿勢在正常人眼中怪異而別扭,感覺隨時都要向地面栽倒,可對他反而是最輕松的,也是他的招牌動作,整個身體大半的重量都被這鐵木杖支撐著。
他道:“那咱們就在這等吧!”
說罷,就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仿佛一只寒夜里留在地面,聳著肩、只一只腿支地的孤寒老鳥。
他既已做出決定,其他人都不敢辯駁,陪著他一起在這廢屋里靜靜的枯等。
時間流逝,除了夜更深沉,別無動靜。
王幺娃終于忍不住道:“大長老,當時說的是讓我們在爛仔幫那據點附近等候,咱們沒去那里,而是出現在這里,會不會錯過了?”
老者沒立刻說話,過了好久,才緩緩睜開眼,道:
“當時說好是那里沒錯,可那里現在分明處在眾多關注之下,咱們只要一現身,必然被發現,對方既然如此處心積慮,這方面怎能不考慮?
你們當日既然能夠從這里離開,我就不信他們對這里毫無關注。他們若是有心,必然早已發現了我們,唯一的問題不過是他們想不想見而已。”
說罷,他再次閉上了眼,其他人也都沒了疑問,安心陪他一起靜等。
始終毫無動靜。
直到夜半之時,老者突然睜開了眼,目光炯炯的盯著剛才王幺娃等人所指的那處地面。
那塊地面如同流沙逝水,悄無聲息的向四周讓開,一個通往地底深處、未知之地的通道就這么在他們眼前堂而皇之的出現。
其他人臉上還有著不可思議的震驚之色,老者卻毫不遲疑,輕喝一聲:“走!”
同時,鐵木杖在地面一點,咄的一聲,整個人就已飛落進入通道之內。
其他人見此,也都再無遲疑,爭先恐后的進入通道之內。
當最后一人進入,這個通道再次無聲無息的合攏,消失,留下一個荒廢的屋子。
老者雖然斷了一腿,可行動如風,比后面那些年輕力壯之人兩個腿走路都快。
他行動起來,名副其實的“腳不沾地”,即便那只完好的腿腳,也沒有接觸到地面。
飛身進入通道,墜落之時距離剛才所站之地已經至少有著十米距離,就在即將接觸地面之時,鐵木杖再次在地上一點,手臂關節如同彈簧般順著力道一壓一撐,幅度并不到,整個人就已再次飛起,又在空中劃過近十米的距離。
若是前方有著拐彎,他就這么直接合身撞上去,在臨近之前,鐵木杖巧妙的一點,身形就再次調整好了。看似莽撞生猛,實則輕靈敏捷。
若非地底通道的高度限制了他的發揮,他的行動還會更快。
當他走過這不長不短、卻七拐八彎,讓他徹底失去了方向判斷能力的地底通道,便看見了前方大廳。
通道沿路都點著壁燈,大廳中更是燈火明亮,他一眼就看見了大廳中有一群人在等候,正面向他所在的這個通道,擺出迎接的姿態。
其中,有兩人站在最前面。
他看見那左側之人,飛身而出的身形沒有絲毫減弱,反而直接一杖向著對方胸口點去。
整個飛身前撲之勢,盡皆凝聚于這杖間一點之中,莫淵毫不懷疑,就是前面立著一堵米厚巖石,也得被這一杖生生點出個窟窿來。
這一杖不是點向他的,而是點向旁邊正自激動的汗巾幫主北樵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看他那一杖點殺的兇猛,一股流水已在他身周憑空出現,下一刻就要向杖間纏去。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出手制止,只是在旁靜觀。
因為他從老者那兇戾的氣勢中,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讓他留戀的氣息。
果然,面對這一杖點殺,汗巾幫主站在那里,毫不多讓,這兇猛的一杖在接觸到他胸膛之前,改點為掃,狠狠抽擊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