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平昭的記憶中,五年前,他們全家去啟昌侯府為岳父祝壽。那天的客人很多,他不知道女兒是如何離開他們的視線,如何離開隨伺的丫鬟婆子。當他們在花園中找到她的時候,她滿頭是血,昏迷在假山旁。
一天一夜之后她醒了,醒來后卻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么,連帶的,十歲以前的事情也忘了不少。不過除此之外倒沒有其他后遺癥。現在想想,當時他是第一個趕到時,他看到她的傷口上已經有止血的傷藥。
在事后的調查中,有仆人說,好像看到沈子寒也在花園。因為看得并不真切,他即便再愛女兒,也不能因為下人幾句不甚確定的話去質問深受皇上信任的威遠侯。
如今想想,如果當時害女兒摔破頭的真是沈子寒,那么就能解釋現在的他為何處處維護他們,甚至為女兒的婚事求來了懿旨。
云平昭躺在床上靜靜想著。他不能把這事告訴許氏。他知道以妻子的脾氣,若是知道了他的猜測,一定會鬧出什么事。他也不能拿這事去問沈子寒。萬一他猜錯了,大家都難堪。
云平昭的回憶,云居雁沒有半點印象。她穿了衣裳坐在銅鏡前,由著玉瑤為她梳頭,思量著待會兒如何應對云惜柔。溫潤的象牙梳子劃過她烏黑的青絲,她只覺得頭皮一陣微痛。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把頭撞在了床板上。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頭發,心中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梳完頭,在丫鬟們的護送下,云居雁去了云惜柔的住處。院子門口。撫琴已經等著了,一臉焦急。
“怎么了?”云居雁問。
撫琴走到她身邊,悄聲說:“簡姨娘一定要去找夫人。說是六姑娘萬一有什么事,她擔不起這個責任。鞠萍暫時鎮住了她,不過……”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抬眼看了看云居雁。
云居雁明白撫琴的擔心。雖說姨娘也是奴婢,但簡姨娘怎么說都是有正經的納妾文書的。又是生過孩子的。她沖著撫琴笑了笑,堅定地說:“你放心,你們做的,我都記在心里。我愧對一個青杏已經夠了,絕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的。”
撫琴一下子紅了臉,喃喃:“姑娘,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知道姑娘待我們都是極好的……”
“好了。”云居雁打斷了她。正色吩咐:“待會進去,大家都客客氣氣的。如果六妹真的受了驚,就讓我一個人好好勸勸她。”言下之意讓撫琴、玉瑤在必要的時候把房內的其他丫鬟帶走。
入了屋子,云居雁第一眼就看到簡姨娘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淚,鞠萍直直站在她面前,并不說話。她看到云居雁進屋,急忙上前行禮。簡姨娘慢了半拍才站起身。云居雁給玉瑤使了一個眼色。玉瑤上前,扶住了正欲屈膝的簡姨娘。
“六妹怎么樣了?”云居雁問。
簡姨娘擦了擦眼角,怯生生地看了云居雁一眼,啃啃巴巴地說:“回姑娘。六姑娘自從醒了就一直在發抖……這事一定要稟了夫人……”
“我沒告訴你,母親身子不爽利,不能打擾嗎?”云居雁質問鞠萍。鞠萍聞言,急忙低頭認錯。
簡姨娘知道云居雁這是說給她聽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過為了女兒,她算是豁出去了,硬著頭皮說:“姑娘,夫人一向仁愛,一定會馬上為六姑娘請大夫的。”
“還沒請大夫嗎?”云居雁的目光一一掃過屋內的眾人。直至所有人都低下頭,她才對鞠萍說:“以后遇上這種事,第一時間就是請大夫。現在還不快去!”
“是。”鞠萍應聲而去。
“姑娘。”簡姨娘上前一小步,眼看著鞠萍消失在了院門口,她轉而低聲說:“姑娘,看六姑娘的樣子,恐怕是沾上了不好的東西……”
“胡說八道!”玉瑤一聲呵斥。簡姨娘瑟縮了一下,低頭后退了一步。
云居雁無聲地審視著眼前的女人。在她的印象中,簡氏一直是膽小懦弱的,最愛息事寧人。今日她一會兒要去叫醒許氏,一會兒又說請大夫,最后見這兩招都不管用,連鬼怪都說上了,很明顯是有人一早就教好的。云居雁朝房門望了一眼,聽著時斷時續的抽泣聲,淡淡一笑,對撫琴說:“簡姨娘大概是急糊涂了,在這里胡說八道,你快扶她回去歇著,好生照料著。”
撫琴知道,這是要她看牢簡氏。她示意兩個小丫鬟扶住簡氏。見簡氏掙扎了兩下,她附在她耳邊說:“姨娘,姑娘也是為您著想。夫人可不似姑娘這般好說話,她最恨別人用鬼神之說糊弄人。”言罷,示意小丫鬟把人帶走。
云居雁留了小丫鬟在外間,只帶著玉瑤、錦繡跨入房間。屋子內,云惜柔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低著頭,瑟瑟發抖。她的旁邊,兩個大丫鬟,一個拿水,一個拿衣裳,正低聲哄著。
“怎么熱的天,怎么能讓六妹捂在被子里。你們是怎么服侍的!”云居雁先聲奪人。
兩人嚇了一大跳,直覺地回頭,見是云居雁,急忙上前行禮,爭先恐后地解釋說,云惜柔自從在噩夢中醒來,就把自己緊緊裹著,只是發抖,也不與任何人說話。
云居雁教訓了她們兩句,命錦繡把這二人,連同屋里的小丫鬟一起帶出去。頃刻間,房內只剩下云居雁,云惜柔及玉瑤。
云居雁不緊不慢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湊在唇邊聞了聞,對玉瑤說:“這茶葉看著不錯,應該是今年的雨前龍井吧?”
玉瑤點頭答道:“姑娘,您忘了嗎?這是端午節的時候,舅老爺遣人送來的。”
“原來是舅舅送的啊,我倒是忘了。”她抿了一口茶,微微皺起眉頭,“不對啊,這味道不對。”
“哪里不對。”玉瑤順著她的話問。
“我也說不上哪里不對,只是覺得和我平時喝的不同。大概是不同的人泡的,味道也不同。就如同一件事,從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可能結果是截然不同的。”
云惜柔聽了她的話,心中暗恨。她一晚上都在教簡姨娘說謊,根本沒睡過,哪里會做什么噩夢。今日,她聯合自己的生母演這么一出,無非是不想如了云居雁的愿。而云居雁上面那番話無非是在暗示,她們雖然都是父親的女兒,但同人不同命。這豈能讓她不恨?
云居雁端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吹著早已微涼的茶水。沉默中只能聽到云惜柔低低的啜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久得云惜柔不由地握緊了拳頭,云居雁才放下茶杯,給玉瑤使了一個眼色。玉瑤點點頭,走出了房間,順手關上門,在門外守著。
云居雁從椅子上起身,在云惜柔的床沿坐下,面對面看著她,柔聲說:“六妹,不用怕,做了什么噩夢,和大姐說說。”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寵溺。
假惺惺!云惜柔在心底暗罵一聲,繼續啜泣著。
云居雁一手握住云惜柔緊抓著被角的手,另一手勾起了她的下巴,笑道:“瞧瞧這小臉,都哭花了。”她的表情在笑,笑容卻未達眼底。她在前世就知道男人就愛這種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表情。她扮演不了柔弱的小花,而她的母親不屑示弱,于是她們輸得很慘。今生,她努力保護著父母的感情,可她無力左右沈君昊的喜好。她相信,在石榴花下,云夢雙就是用這樣的表情打動了他。
云惜柔捕捉到了云居雁一秒鐘的失神。她無暇細思,哽咽地喚了一聲“大姐”,淚如雨下,身子抖得似秋風中的樹葉。
“瞧瞧這樣子,真是惹人憐惜,怪不得父親為你取這個名字。”云居雁一邊說,一邊把手指從她的下巴移至她的額頭。額頭上,傷口已經層層包扎。云居雁記得那條疤痕的位置。她伸出拇指,對著傷口摁了一下。她下手不重,但也不輕。
云惜柔驚呼一聲,整個身體往后縮了縮,避開了云居雁的手。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云居雁道了一聲歉,從床沿站了起來,朝門口望了一眼,嘀咕著:“都去了這么久了,大夫怎么還不到?莫不是時間太晚了,他們不愿出診?不過沒關系的,你明天既然要出門,順帶去一趟藥房,耽誤不了什么事。”她在暗示云惜柔,不管她使什么手段,明日一定會送她離家。
云惜柔心中的恨意更深。不過她依然假裝什么都沒聽懂,只是躲在床角啜泣著,顫抖著。
云居雁淡淡笑了笑,繼續說道:“六妹,你可不要嚇大家,你不為母親想想,也要為姨娘考慮。剛剛我看她哭得差點岔了氣,已經命人扶她下去休息了。”她在告訴云惜柔,不要指望簡姨娘了。
云惜柔聞言,咬了咬下唇,繼續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胸。她在心中想著:你以為我的丫鬟是這么容易被你遣退的嗎?你可以再得瑟一些,最好讓父親見識一下你洋洋得意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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