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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鏡聽占卜之術,是用兩面一模一樣的鏡子,在十五月圓的時候,子時取出來,在月光之下,兩面相對,瞧出來鏡子之中映出來了甚么,便能占卜出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這鏡聽占卜之術,乃是整個后宮里面最風行的一種占卜的法子了,年長一些個的宮女可沒有不知道的,人人皆稱靈驗,便是說用有年頭的老鏡子照出來的最是一個管用。
有的宮女,是想著用這個法子,問一問自己的前程,據說倘若那一對鏡子里面的兩個自己,都是年紀輕輕的笑顏,那也就是說,前程大好,少年得意,可也有人自稱照出來的是白發蒼蒼的老去模樣,那便是將要留在了宮內,一生出不去這四面高墻。
“正是如此,”詩語點點頭,說道:“太后娘娘自然也是從宮女們口口相傳里面,聽到了這個法子了。那宮女瞧見了,也不以為意,只當太后娘娘是為著社稷江山占卜的,并不敢多話,可是正當那子時的月光移進了窗子來,正照在了那鏡子上面的時候,太后娘娘,卻驚呼了一聲,兩手一松,兩面鏡子,便一下子‘豁朗’一聲,墜在了地上。
那宮女自然是唬了一跳,忙趕上去問太后娘娘怎地了。
那太后娘娘沁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只大口的喘著氣,卻搖手教那宮女下去,還囑咐了宮女,事情萬萬不許跟旁人提起來。
宮女自然是個丈二和尚摸不得頭腦的, 但是太后娘娘既然發了話,她也就只有應承的份兒了。還妄自猜測著,敢是太后娘娘,瞧見了甚么不吉利的未來不成?自也不敢提起,怕跟著惹了麻煩。
但是事情,就從這里,開始變得有些個奇怪了。”
我忍不住問道:“奇怪?想必太后身側,發生了甚么出奇的事情罷?”
詩語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很是,自打這件事情發生了之后,太后的寢宮之中,便開始有些個不安寧。”
陸星河也問道:“不安寧在何處?”
詩語吸了一口氣,道:“便是,十分頻繁的奇異聲響。”
我和陸星河對望了一眼,面面相覷。
“其實,說起來,尋常也尋常,不尋常也不尋常,就好比說……”詩語道:“偶爾,有人會聽見了,太后娘娘的箱籠之中,有嘎吱嘎吱的聲響,且十分急促。像是……有人在箱籠里面敲打甚么似的。”
我立時明白了過來那尋常不尋常的意思了:“唔……可是太后娘娘的那個箱籠,沒法子躺人進去。”
詩語點點頭,道:“可不是么。在這里的宮女們,全都聽見了,跟太后娘娘請示了,說有可能是老鼠,莫要咬壞了太后娘娘珍藏的東西才是,可是太后娘娘置之不理,只說正是那祈福的時候,哪里有殺生的道理,讓宮女們打開了箱籠驅趕也就是了。
可那箱籠之內,除了太后娘娘的東西之外再無它物,宮女們心下益發的納罕了起來。在這之后,太后娘娘的屋子里,怎么也有點子不安寧,總是有敲動東西的聲響,宮女們沒有不害怕的,我自然也請示了,想進去瞧瞧,可是太后娘娘,根本不許。”
“這可奇了……”我皺起了眉頭來:“留下了你在這里,不就是為著借你的靈力保護了太后寢宮之中的安寧么!眼下出了異事,怎么還不讓看?”
詩語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那樣的聲音,是越來越奇怪,有的時候,是敲打箱子內側的聲音,有的時候,是敲打墻壁的聲音,總像是太后的寢宮之中,給躲藏了一個瞧不見的人,正在惡作劇似的,不鬧一個人心惶惶不罷休的。可是太后一直安之若素,說什么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根本不許我去查看。
我心下里起疑,覺著太后娘娘很有些個不對勁兒,便讓太后娘娘那幾個貼身的宮女過來了,挨個的問那些個宮女,太后娘娘這些個日子,究竟有沒有做過什么不尋常的事情。
其中有一個宮女,縮頭縮腦,一見就是瞞
了事情的樣子,瞧出來心里有鬼似的,我單另的私下喚了她過去,軟硬兼施,又是嚇唬又是騙,才讓她把太后娘娘也用了鏡聽占卜之術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詩語現如今不也是雷厲風行,也確實是個掌事大人的模樣了……”我便接著問道:“不過這件事情既然是太后娘娘自己的變化,素來閉口不提的,想來今日喚了我們過來,不是為著這個?”
“不是,自然不是,”詩語說道:“至于太后娘娘為什么突然喚你們過來,我自己可也是說不準的,這件事情,便是趁著太后娘娘午睡,這才預先跟你們說一聲,讓你們心里有一個底兒的。那種跟鏡子,子時占卜的術,不用我說,你們心下里,應該也是明白的……”
自然明白,十五的子時,陰氣最重,那個月光照到了鏡子上面,很有可能,會召喚了不吉利的東西來,詩語雖然不說,我也瞧出來了,她疑心,現如今的這個太后,只怕,給什么不吉利的迷惑住了。
關鍵自然還在那兩面鏡子上。
陸星河也蹙起了眉頭來,道:“自古陰時不做陰事, 這該是一個忌諱,犯上了忌諱,只怕是要招來禍患的。”
詩語點點頭,無不擔憂的說道:“正是這么回事,可事已至此,太后娘娘也只怕是……”
我還待要相問,卻聽見了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宮女十分嬌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掌事大人,太后娘娘午睡已經醒來了,正問起了花穗小姐,我回了說是正在偏殿之內候著的,現如今,還請掌事大人引著花穗小姐等過去見了太后娘娘罷!”
“知道了。”詩語站起來,望了我一眼,我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因著陸星河乃是一個男子,所以太后的面前,早垂下來了一道厚厚的金色簾子,那簾子微微透光,看上去影影綽綽的,午后日光細碎的撲過去,更顯的多了幾分迷離。
詩語先是行了個禮:“太后娘娘,花穗和陸星河來了。”
“唔。”太后答道:“那,便只留下他們兩個,旁人,只管退下去罷。”
“是。”只聽衣料摩挲的聲音沙沙的響了起來,殿上的小宮女并詩語便全下去了。
我和陸星河且跪下行了禮:“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的身影在內里若隱若現,聲音還是威嚴的一如往昔:“你們來了。”
“回太后娘娘的話,是。”
“這次喚了你們過來,倒也不是為著旁的。”太后接著說道:“不過是,因著更魂器的事情。”
知道太后要單刀直入,卻不成想,居然要如此的單刀直入。我抿一抿嘴,望著陸星河。
陸星河身為肩負著保衛更魂器使命的那個人,自然也應下了聲來:“但聞太后娘娘吩咐。”
“太清宮守護朱厭,已經是十分難得的,再來看管更魂器,可不是更勞心勞力了么!”太后的聲音有點發沉:“這一陣子,皇上總要為著那北方蠻族的事情勞心,哀家還聽聞了,太清宮前陣子還因著朱厭的事情,鬧的一片大亂,可有這么回事么?”
陸星河答道:“確實是有妖孽趁著那太白犯主的時候,來打了太清宮的主意,可是現如今太清宮已經將那些個叛逆肅清了,太后娘娘……”
“有就是了,哀家,也不想聽甚么解釋。”太后的聲音像是冬日里掛在屋檐下面的冰碴子,又冷又硬又尖銳,生生的便將陸星河的話一下子截開了:“哀家的意思是說,更魂器,可是十分危險的?”
“是。” 這個時候,身為臣子的,自然不敢再來忤逆一句了。
“既如此,哀家有話直說,喚了你們兩個過來,也是因著,更魂器么,應該就在你們兩個其中一人的身上,現如今,將更魂器交出來吧,哀家,代為保管。”
我心里一下子沉下去了。
這個太后,果然早就不是真正
的太后了。
上次那個鏡聽之術,太后究竟招來了一個什么樣的禍患!
不管真正使用太后的姿態說話的是誰,現如今在宮中,也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后,宮里的人可管不著甚么這個那個的,隨隨便便稍有一點什么異常,我們就會被當成了謀逆給抓捕起來。
附身之人,存心讓人投鼠忌器,說不得,動不得。
我手心微微有點冒汗,更魂器這個時候交到了這個占據太后軀體的人身上,天下大亂,那是遲早的事情。
原來將旁人支使下去,是為著這個原因。
退一萬步說,我們將更魂器交出來了,占據了太后身軀的這個異物拿著更魂器走了,真正的太后蘇醒過來,如何還能記得這么回事,我們到時候百口莫辯,沒有人證,還要落一個私吞更魂器,胡亂冤枉太后。
便更魂器是燙手山芋,這個時候也甩不出去。
想到這里,我忙道:“太后娘娘的吩咐,我們如何能不聽?只是更魂器,乃是皇上以及丞相大人交托給的,我們也早答應了下來,要親自保管到了皇上需要的時候,太后娘娘委實是鳳儀天下,您的命令,刀山火海我們也下的,可是若要是私底下將更魂器拿出來,臣下等,實實在在就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欺君之罪?”太后冷笑了一聲:“皇上乃是哀家的親生兒子,怎地,哀家的話,也不能做數么?”
這個話,說的可是更露短了,在宮廷之中的人,誰不知道皇上才是天下至尊?便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也該是要排在皇上后面的,只不過并不曾有皇上敢于冒著天下大不韙頂撞罷了。
這個附身之人,是宮外來的。
我忙道:“太后娘娘息怒,以您的身份來說,那自然是尊貴非常的,倒是不如您親自管皇上說一聲,請皇上管我們要過來呈上去,也就是了。”
我猜的出來,這個附身太后的,該出于了某種原因,并不敢去見皇上的,不然的話,下令讓皇上召來更魂器,是簡簡單單的事情,何至于這樣麻煩,還要來叫我們私下里見面。
“笑話,”那太后說道: “現如今皇上政務繁忙,哪里有功夫來處理這樣的蠅頭小事?哀家叫你們交出來,你們交出來便是了,難不成,你們根本不將哀家的命令放在眼里?這,是大不敬之罪。”
“臣下惶恐!”我和陸星河忙將頭也低了下去,正這個時候,外面有太監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我精神一震,這皇上,來的倒還真是一個及時雨!
那簾幕后面的太后輕咳了一聲,似乎在掩飾什么。
我和陸星河跪著的姿勢忙也正了一正,對著才進來的皇上叩了頭。
皇上那雙繡著金龍的靴子在我們面前急急的晃了過去,先于太后行了禮:“聽聞母后這一陣子身體有恙,不知道可好些了?”
想必,是那個附身的禍患為著遮掩自己是個假的,對外稱病不見人了,可更好,將皇上倒是引來了。
“咳咳。”太后重重的咳嗽了兩聲,道:“好些了,哀家也不曾有什么重病,不過風熱外感的小事,太醫早也瞧了,也真是,說了莫要告訴皇上,那些個奴才,簡直該死。政務那般繁忙,你不去與天下蒼生多多著想,怎地還要前來瞧哀家?這不是一個本末倒置么!”
“國家國家,兩者不可分,國事是事,家事也是事,兒臣便是要為江山禍福勞碌,可也是得過來瞧一瞧母親的,”皇上這才像是松了一口氣,瞧見了我和陸星河正跪在前面,這才問道:“這兩個人,是來作甚的?”
我忙搶著說道:“回皇上的話,臣下和師哥兩個人,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過來講更魂器交給太后娘娘的。”
事情在這里能撇清,那可就好辦多了。
皇上卻是怔了一怔:“母后,您要那更魂器做甚?怎地兒臣,并不曾聽誰提起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