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瞇著眼睛往下看著,舞臺上的舞娘穿著薄紗,正是先前那個脾性火爆的女子,露出雪白的胳膊和蛇一樣靈活的腰,在舞臺上像火一樣燃燒。她隨意一個眼神飛到臺下,竟都是一顆石子投到湖水裡一樣激起千層浪。
一切都像是平靜的。
那女子忽而像蛇一樣嫵媚地扭動著腰肢,忽而又是誇張地擺動著,在充滿情調(diào)的樂曲中,一個個熱辣的舞姿點燃出奔放的激情,一身香汗淋漓的迷離樣子,煞是嫵媚動人。
跳脫的女子擡起媚眼如絲,看著二樓的席位上二位俊俏男子,正正碧落和白亦是也。勾人的眼神,勾起的舌尖舔著嘴脣,最是一番醉人的模樣。
碧落忽視掉她的媚眼,自顧自剝了個葡萄。哈,天氣真好。
白亦平淡的掠過她的眼神,看向她的身後。不少舞臺下面的姑娘也在來來往往的給各個坐在貴賓位的少爺公子送茶點。
一身清脆的破裂聲,把白亦的視線拉扯了去。那是個單薄的背影,看上去很憔悴,怕就是她失手打破了茶碗。
她無力的彎著身子道歉,那公子哥便拉著她的手意欲輕薄。說些什麼混賬話白亦是聽不見,卻看見那姑娘聽了後後背都在顫抖。
白亦伸著腦袋看,就想看看那姑娘的正面,只是始終都只是一個背影。那公子的手腳愈發(fā)不收斂了,笑的色迷迷的摸了一把姑娘的腰,那姑娘瑟縮的倒退了幾步,轉(zhuǎn)身竟跑開了。
那個側(cè)臉,這一輩子都不會忘。白亦募的起身追趕了過去,對,就是,就是,真的是姐姐。她的眼神閃爍,怕是再也沒有這麼歡快的時刻了。
碧落沒來得及起身,白亦就已經(jīng)跑下了樓。碧落緩緩的看著那個姑娘跑走的方向,瞇著眼睛有些深沉。
他剛纔竟沒有注意那邊,沒有看到那個姑娘的側(cè)臉。不過就這種奇怪的作風(fēng),不像是這種勾欄院能夠容忍的。如何會有個姑娘打碎茶碗這都不是可以計較的,比較在意的固然還是她的態(tài)度,一個勾欄的女子,能夠入得大廳的絕不是僅端茶而已的姑娘,如何會推辭客官的恩寵,真是有待商榷了。
碧落慢慢踱了下去,大廳人聲吵雜,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見人了。
碧落想著事情的起承轉(zhuǎn)合,一邊憑著知覺往後院的閣樓走。後院這邊是姑娘們住的地方,好些個教人尷尬的聲音好無阻隔的暴露。也許,這裡叫它爲(wèi)情調(diào)。
白亦正站在一個房間門口,一臉的堅決,想劈開門又怕失望的鬱結(jié)的神色,碧落走到她身邊不說話。
白亦看了他一眼,繼續(xù)盯著門。裡面那個,會是日思夜想的人嗎?好怕再次的失望。
碧落他覺得面前的房間有股不太友好的味道,壓得胸口有些悶,有些熟悉,卻疑惑。
碧落動了動嘴皮子,唸了個訣,剛纔那種壓力瞬時就小了很多。
“要進(jìn)去嗎?”碧落清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白亦遲疑了下,還是點頭。該面對的。
碧落瞥了身後一眼,拉著白亦穿門而過,白亦還在想怎麼能這樣不守禮法的進(jìn)來呢,人就已經(jīng)在裡面了。
兩人進(jìn)了房間打量起來。房間裡一片粉色,倒是十分溫馨可愛。可本該在房間裡的人,卻什麼都沒有。
白亦急急的轉(zhuǎn)了幾圈,明明是進(jìn)了這間房,如何片刻就不見了。沒有任何線索,只能一聲嘆息的坐在圓凳上。
“也許,真的是我看錯了罷。只是人有相似。況且我們已經(jīng)有五年未見,也不知她現(xiàn)在是什麼模樣。”雖是這樣說,她還是默默的垂著腦袋低落。
在白亦沒有注意的時候,碧落將一件物事攏進(jìn)了乾坤袖中。那不過是一撮狼毛。
碧落顧看了房間四周,想不通,實在是不知所謂。乾脆就不去想了,事情既然這樣,定是要自然發(fā)展下去的。等時機(jī)到了,一切就都了了。
看著面前再也不說話的白亦,有些過分的沉靜,像是失去了線的傀儡。碧落如是想到。
“謝謝你,碧落。謝謝你今天爲(wèi)我做了這麼多。”
她擡起腦袋苦澀的笑了一聲,真不像她,這麼難過的樣子。
弄得碧落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坐在桌邊沉默著,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根本就沒幫上什麼忙,他留意她,呆在她四周,也不過是爲(wèi)了把她送到太子身邊所做的努力。他有他的的初衷,他從沒動搖過。所以此時他收到白亦的道謝,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擺擺手,忽視掉自己不解的情緒,他現(xiàn)在在意的是,那隻狼精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又是爲(wèi)什麼化作白亦熟知的人的模樣引她接近。
如若今日他沒有偷偷跟出來,不知結(jié)果如何。
白亦和碧落一起步出了奔月閣,白亦強打著精神衝碧落揮手,“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總之今日謝謝你了,改日請你吃飯。”
碧落驀然笑了一聲,在白亦疑惑的目光中又?jǐn)[手道無事,白亦只有不得要領(lǐng)的轉(zhuǎn)身打算回客棧了。
碧落跟在白亦的身後不緊不慢的走著,只裝作閒時散步的公子般無聊。白亦不解的側(cè)身回頭看著碧落,這神仙現(xiàn)在是光明正大的開始跟蹤她了是吧。”你跟著我作甚?”白亦笑著道。
碧落也溫和的回到道,“哦,我送你吧。”便前進(jìn)幾步走到白亦身邊並肩行走。
白亦和杏仁的生活其實還是過的蠻緊湊的,她們的盤纏多是來自賣畫和在青樓週轉(zhuǎn)時獲得,但並不多。所以,碧落並不驚訝看到她們住的地方。
這個叫做一家客棧的地方,真是小的可憐,好在看著還算乾淨(jìng)。坐落在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巷子裡。
而此時好像裡面有些喧鬧,白亦快步走了上前,眼裡略有擔(dān)憂,碧落則是默默跟上。
呵,還真是難得消停啊。此時在一家客棧鬧騰的不是別人,倒是近日沒怎麼出沒的小霸王。小霸王前些日子在白亦這邊受了挫,可是逮著機(jī)會想報復(fù)回來。
前段時間的跟班太脆弱了,把他的格調(diào)都降低了,於是乎這一兩日他可是在人販?zhǔn)袌瞿沁吿袅藥讉€兇狠的,整裝好了纔來到白亦如今住的地方。好不容易給他找著了這麼個小地方,居然要找的人沒在,他小霸王如何會罷休。
可不巧的緊,正想出門再去找時,白亦身邊的那丫頭回來了,天助我也。
杏仁抱著一大堆東西好不易得回到客棧,才一進(jìn)門,被兩條粗胳膊攔下。詫異的順著看過去,攔著她的是兩個肌肉男,身著武夫短衫,孔武有力的樣子,確實很是唬人。
而得瑟的小霸王高高翹著二郎腿正坐在客棧大廳的正中央。斜著嘴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小丫頭,你家小姐怎麼不在你身邊啊?”
杏仁白了他一眼,側(cè)身從壯漢身側(cè)走過去,徑直想上樓。
小霸王頓時就站了起來,嘿,這小丫頭如何這麼霸氣,跟她家主子真一樣一樣的。”小丫頭,大爺和你說話呢。你家小姐呢?”
杏仁被壯漢倆胳膊攔下了,不得已的扭過臉不高興的說,“小姐當(dāng)然有小姐的事,哪來閒工夫陪你玩耍。”
小霸王怒目圓瞪,齜牙道,“你這丫頭片子真不識好歹。哎,算了,告訴我你家小姐跑哪去了大爺就計較這些。”
“小姐不歡喜你,你纏著也沒用,有這等閒工夫,你怎的不去念書寫字習(xí)武種田?”這人真的討厭得緊,三番五次的來無理取鬧。家裡那麼多妻妾不說,這爲(wèi)人處世也不咋地,恁多帶厭。
小霸王被說得倒抽了口氣,小丫頭伶牙俐齒,句句戳中他的傷疤。遂變了臉色,“大甲,小甲,把這丫頭捆了再說。就不信等不到美人。”
兩個彪形大漢,滿面橫肉,作勢動手了,一時氣氛緊張。
“誒,小姐回來了!”突然杏仁大聲指著門外道。
小霸王翻書一樣變了副溫和的嘴臉,就想給美人留下好的印象,看向門邊,除了圍觀的羣衆(zhòng),空蕩蕩。
啊,被小丫頭騙住了,小霸王懊惱的道,“今天看我不捉下你個丫頭。”卻是也要動手的樣子。
客棧不大,人卻挺多,一堆人圍觀卻無動作,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好在客棧地方小,有助於杏仁小身軀穿梭。她繞了圈躲在一邊道,“你們?nèi)齻€臭男人欺負(fù)弱女子!不像話!”
小霸王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了,這兩個笨蛋,連個小丫頭都抓不住有什麼用。撩起袖子也加入了追捕。小霸王也是身材短小,所以他穿梭於人羣中的功力就明顯比兩個大漢好多了。
不一時,小霸王就站在杏仁的身後了,杏仁的手上還抱著一堆有的沒的,背上揹著個揹簍,裡面放著三五幅畫。轉(zhuǎn)身看見小霸王就在後邊,一時也有些急。
小霸王伸出手欲抓住杏仁,杏仁往前跑,卻讓小霸王從揹簍裡擒出了一卷畫。杏仁倒是跑得遠(yuǎn)了。
小霸王看著手裡的畫,呵呵,美人畫的畫。眼裡嘴裡都蜜糖裡泡過了般的愉悅。
卻在此刻,從門邊傳來一個秀麗不辨雌雄的聲音,“喂,不準(zhǔn)動我的畫!”
小霸王一回頭,只見一個白衣的年輕男子,身量頎長,長相氣度自己是不可與他同日而語。
白衣男子眉目秀色,目光如星星般灼灼,站在那兒便是整個宇宙。
此時,他指著小霸王手上的畫卷,道:“把畫還來!”
小霸王適才不知是中邪否,覺得這白衣男子風(fēng)華絕代,真真美男子是也。現(xiàn)下才甩了甩頭,頓覺神色清明瞭些。看著面前的白衣男子,不免還是難以言語。
這小霸王有那麼點嗜好,就是——愛好美色,無論男女。女的搶回家當(dāng)姨太太,男的他卻還是要調(diào)戲一番的。
小霸王搓著手色迷迷的盯著白衣男子看,怎麼看怎麼是美人一個。”美人——”
白衣男子卻不是很客氣,見這人一直死死拽著畫,便出手奪了過來。看也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笑看著杏仁,道,“杏仁,過來。”
杏仁突然聽見對面那個陌生的白衣男子喚自己過去,還以爲(wèi)是聽錯了呢。指著自己又示意了一遍,那男子好看的笑得輕柔,點頭叫她過去。疑惑的踱了過去,好奇的擡頭看著他。
這公子長得可真不賴。杏仁心裡小九九了一下。白衣男子把畫重新放到了杏仁身後的簍子裡,見杏仁一副花癡模樣,習(xí)慣性的手指彈了她腦門一下。
杏仁捂著痛的額頭,誒,這感覺怎麼和小姐欺負(fù)她時一樣啊。
小霸王又被忽視了,叉著腰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難道,你是白姑娘的有情郎?”
有情郎?白衣公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這小霸王腦袋壞了吧,什麼白姑娘的有情郎?我不就是白姑娘嗎?
話說到此,白衣公子自然就是白亦了,白亦還不自知自己現(xiàn)在的一副模樣,以爲(wèi)自己還是女子模樣,所以對小霸王的一番話毫不知情,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