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風乾的羽林軍主帳營內,氣壓十分的低沉。在營內商討事宜的將領們,各個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蘇毓心焦如焚的在地上來回的走動,臉上更是一片肅穆,“這幫子沒有用的東西們,連幾個人都找不到,留著他們還有什麼用?不如都拖出去砍了算了!”
鐵穆爾皺著眉頭,他爲人耿實,對於蘇毓的遷怒有些不太認同,抹了把臉道,“殿下失蹤,大家都十分的心急,也都努力的尋找,但這麼大的地方,要找幾個活動的人哪有那麼容易?”
蘇毓被他一噎,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繼續在地上來回的踱步。
主戰營裡不能沒有坐鎮的人,所以他們纔沒有出去同大家一起去尋找。可是一連五天了,還是一點的消息也沒有,真是急死人了。
李衍看著如熱鍋上螞蟻的蘇毓直皺眉頭,這幾天的等待已經把他的火爆脾氣快要磨沒了,咬咬牙沉聲道,“我說毓小王爺,您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歇會兒?你在轉下去的話,我非被你轉暈了不可……”
蘇毓轉頭看著他,臉上黑成一片,往日的不著調再也看不見,咬牙啓齒的說,“他們都已經失蹤五天了,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當時得知趙沉和李贊失蹤時,他可是比誰的火氣都大,差點沒把稟告的士兵拉出去砍了,怎麼到現在他倒這麼沉得住氣了?
李衍看著他,眉心緊擰著,心底死死壓抑的火氣也被他給勾了起來,瞪著他吼道,“你現在著急有什麼用?咱們已經派人去尋找了,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再說了,他們兩個絕對不會那麼輕易就死掉的。”
是的,這幾天他們一直派人在努力的尋找,就是堅信他們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
當年趙沉與烏那國大軍對戰時,曾一人被烏那千人圍困,他還不是活著衝出了敵圍,轉身又帶領人將烏那給滅的丟盔棄甲的,經歷過那樣困境的人,怎能輕易的就被打敗?
蘇毓一雙眸子死死的瞪著他,怒極反笑,“你可真夠冷靜的!”
蘇毓心底暗恨,這個大嗓門平時呼來喝去的,怎麼到了這種關鍵時候卻這麼冷靜了?
李衍聽到他的話,知道他是爲他們擔心,也沒有與他計較,微微的垂著眸子,語氣堅定的道,“明天若是在沒有他們消息的話,我就帶人親自去尋他們。”說到這裡,他稍微的停頓了下,徐徐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透著幾分無奈,“他們一個是我的親弟弟,一個是我的妹夫,其實我比你更著急。”
兩個至親的人同時失蹤,他的心急不比他少,李衍一想到京師裡還懷著孩子等著夫婿的妹妹,心裡的焦急更勝。但他更知道,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他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是死是活只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征戰沙場,馬革裹屍,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早就做好了
戰死的準備了,上了戰場就不能怕戰死……
蘇毓聽出他這話裡的心急了,看了他一眼後也沒再說什麼,但他還是忍不住的煩躁,他與趙沉打小就在一起,再加上這麼多年一起征戰沙場,感情自然深厚的很。
以前比這危機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因爲沒有誰能永遠那麼幸運,一次又一次的從死神手裡逃脫……
五天前他們大勝北海大軍,趙沉和李贊帶領著一小隊人馬乘勝追擊,可是他們卻沒有再回來,就像突然間蒸發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直到現在已經整整的五天了……
李衍說的對,趙沉和李贊都是身經百戰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死掉。只不過他們在追擊北海潰軍時,遭遇了沙塵天氣,他們全部都被捲進風沙,困在沙漠裡。
已經整整五天了,跟他們一起被捲進風沙裡的士兵們,多半都被埋在了沙子裡面,就是死也找不到屍體了。
英勇無敵殺敵無數的羽林軍士兵們,最後不是戰死在沙場上,而是死在了突如其來的風沙中,想想真是有些悲哀啊……
一望無際的沙漠裡,李贊一副進氣多出氣少的模樣仰躺在地上,擡頭望著昏黃的天色,輕笑一聲,有氣無力的道,“這次我們算是翻船了,咱們若是再走不出去的話,就真的要完蛋了。”
上千名的將士們,到現在就剩下他們二人了。
這幾天眼睜睜的看著戰士們一個個的倒下,李讚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捏著一樣,疼的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他很想伸手去救他們,也很想帶領他們走出這片荒漠,但卻也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趙沉眼風一掃,看了他一眼沒有回話,而是淡定的取出身上佩戴的刀,緩緩的走到一個剛剛死去不久的士兵面前,動作麻利的割開他的頸部,因爲是剛剛死去不久,所以刀割開他的動脈後,鮮血頓時往外流。
趙沉重重的喘了口氣,狠狠的一閉眼,沉聲道,“過來!”
李贊看著那鮮紅的鮮血箔箔的往外流,漸漸的染紅了他的眼。
他喉嚨哽了哽,雙眼忽地狠狠一閉,沙啞著嗓子決絕的道,“我不能再喝他們的血了。”這幾日在炎熱的沙漠裡,他們一直都是靠著喝死去戰士的血維持生命。
趙沉臉一寒,扔下手中的刀,忽地上前幾步,一把將他從地上揪起來,一拳重重的打在他的臉上,指著地上頹敗的李贊怒吼道,“你不喝的話,就只有等著死了!”
李贊聞言蒼涼的笑了笑,眼裡有太多的情緒了,那似無助似悲哀的情緒看著趙沉心火更勝。
李贊覺得自己忽然有想哭的衝動,但連日來的缺水,眼淚對於他來說都成了一種奢侈,他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幽幽的道,“死就死吧,怎麼說我這也算是爲國捐軀了。”最後一句話,像是在打趣也
像是在自嘲。
趙沉暗暗一咬牙,俯身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猛地一把將他摔到那士兵的身前,聲音暗啞的吼道,“我答應過你妹妹,要安全的把你們帶回去,若是你死了的話,我回去怎麼跟她交代?”
雖然知道李扶月不是真正的李月,但他也知道,他們在李扶月的心裡終是不一樣的,他們若是死了,她定會難過,而他不忍心看到她難過。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無論是他還是李衍都是難得的將領之才,這樣的人死了無論是對國家來說,還是對百姓來說都是一大損失,所以他們不能這麼輕易的死了……
李贊一聽到“妹妹”兩個字,眼圈頓時紅了,心微微的刺痛一下,那個他從小疼到大的妹妹,說真的,他還真有些捨不得。是啊,他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小外甥呢,若是現在就死了該有多遺憾啊!
趙沉一雙幽深的眸子暗了暗,手背上的青筋暴突,沉聲喝斥道,“你他孃的給老子喝!你他孃的想死的話,也別死在老子的面前!”
趙沉不經常爆粗話,但若是他爆粗話了就說明他是真的怒了。
李贊狠狠的一閉眼,乾裂的脣慢慢的湊近那士兵的脖子,血腥味瀰漫在整個呼吸裡,讓他的胃一陣翻江倒海,但卻被他生生的忍住了,想要活命的話,就必須要學會忍受。
還帶著溫熱的血,一點一點的蔓延在整口腔裡,味道雖難喝,但卻大大的緩解了他的飢渴……
趙沉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喝著血,臉色終於有些緩和,他拾起地上的刀,找到另外一個同樣剛剛死去的士兵,割開他的動脈,俯下頭喝了起來。
他們被困在這裡已經五天了,若是在想不到辦法出去的話,那他們真的就都等著都完蛋吧。
趙沉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不能死他要活著離開這裡,因爲在京師裡還有人在等著自己。再者說,他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孩兒呢,他若是就這麼死了的話,真是有太多的不甘心了。
呵……那個小心眼子的小女人啊,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失信於她的話,怕是會被氣瘋吧,一定會罵的他很慘祖宗八代都會被拎出來吧,她……也會哭的很慘吧?
他捨不得她哭,也捨不得她難過,若真有那麼一天的話,他更希望她能笑著接受自己離開的事實,然後將他忘記再找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替自己好好的照顧她。
李贊起身擡起袖子胡亂的擦了擦沾滿血跡的脣,穩了穩身子看著嘴角同樣掛著血的趙沉笑了笑道,“你說,咱們現在要怎麼辦?”這一望無際的荒漠,他們要怎麼才能走出去?
趙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臉上半分表情全無,他扯下自己腰間掛著的水壺,割開身前士兵他的手腕,讓鮮血滴在水壺裡面。
李贊看到這一幕,心痛不已,但現在他們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