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凌子,凌大人。”馬藍在廳門口向她招手,“入廳來坐。”他趁四爺臉色沒變之前,得趕緊的招呼白非兒進來坐。
這女人怎麼跑外面坐去了,於情於理都不合,堂堂一六品官員,與一羣無官無職的混在一起,這不讓人笑話麼?
再者了,四爺這都氣大了,還這樣冷著自家爺,象話麼?
白非兒眉心一擰,她聽到了,但只當沒聽到,只和小豬子說笑。
這女人,怎地這麼放肆?看她與別的男子笑得那樣,山花燦爛的,這羣都是真?zhèn)€兒的小子啊,可別讓四爺看到又惱了。
馬藍一跺腳,下了臺階就想往白非兒那桌走去。
“隨她吧。”廳內傳來淡淡的聲音。
呃,四爺這不惱麼?
唉,不明白。
馬藍嘆了嘆氣,立在廳門口大包大攬的代表自家老大說了一串新年的祝詞,然後一句“兄弟們吃好喝好,酒管夠,放開膽子喝”,引得那幫小子們熱鬧哄哄的拍掌,吹口哨。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最開心最放鬆的一天,因爲平日的四爺是極嚴厲的,只有這一天,是放鬆規(guī)矩的,所以,這馬藍一句話自然得全場歡呼。
馬藍宣佈開始吃喝後,自個兒回到巫驚魂身側坐下,他瞅眼瞧,四爺身邊另一側的是水無心,往年是飄煙,這下飄煙被擠到下首,水無心的身側坐,一臉的不情願,再依次是浮雲(yún),疾風,白霜,冷雨,自己是和冷雨挨著坐,他笑笑,側臉向冷雨打了個眼神。
老弟,情況很不妙。
冷雨颯然一笑,在桌子底下輕踢他一腳,意思是少操那鹹淡心。
不過,這一桌子人一坐下,清一色的男人,就只有水無心一女子,端坐在四爺身邊,當真似當家主母似的,雖然面上如往日一般清淡,但眸底那一絲欣喜,騙得了人嗎?
冷雨暗自神傷,爲自己也算爲白非兒吧,四爺不是對白非兒極有意思的嗎?怎麼這會兒就變成一個冷漠一個避開,當真是讓人不好琢磨。
酒已斟滿,老規(guī)矩,先由馬藍和“五虎”一起向巫驚魂敬三杯酒,末了巫驚魂會敬他們一杯,可這會兒,巫驚魂連向他們敬了三杯,而且是一口氣連喝三杯。
這讓桌上的六人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怎麼?本督的敬酒喝不得?要喝罰酒?”巫驚魂脣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眼波粼巡的看幾人。
“不是不是。”
“屬下謝四爺。”
那六人這才反應過來,齊刷刷的一口把酒悶了,而後再斟滿再喝。
待喝過了湯羹,水無心盈盈笑意的舉杯,“驚魂哥,無心敬你,祝願你事事如意,健健康康。”
這句話一出,可不得了。
飄煙剛喝了一口湯,愣是給嗆得直咳起來。
浮雲(yún)眼睛瞪得如銅鈴般看水無心。
疾風抿嘴意味地笑。
白霜只淡淡的撇一眼水無心。
冷雨可不好了,雖然心有猜測,一聽這話,周身當下如掉入冰窖般冷,袖下的手輕微地抖,眸光復雜的看水無心。
師父當真如此,是衝著督主夫人的位置還是督主本人呢?他開始覺得很不瞭解這個他陪伴著過了五年的女子,還是那個淡然如仙的女子嗎?
他不明白了。
馬藍呢,則一副瞭然的神情,笑瞇瞇的看衆(zhòng)人的反應。
巫驚魂似乎也沒想到,眸中閃過一絲愕然,但眼眸一眨只一瞬便了無痕跡,燦然一笑,“好。我也祝無心健康、美麗永存。”不知爲何,他沒有自稱“本督”。
多少年了,從沒有人如此喚他,皇帝喚他“小四兒”,那人喚他“魂兒”,其他人則是“四爺”,“大人”,“督主”此類的喚他,他幾乎都要記不住自己的名兒是“驚魂”。
再有就是那女人只會喚他“死太監(jiān)”,“千年妖狐”,他心裡鈍鈍的痛,那麼多的稱呼,他好像只喜歡這兩個喚法,他是在犯賤嗎?
所有的人都敬他,怕他,奉承他,只有那個女人,從不把他放在眼裡,心裡,更是沒有。
他一口把酒喝了,硬逼著自己不要看向廳外,眸光只沉靜的看向水無心,勾脣淡笑。
水無心眸中盛著愉悅,也有些意外,這只是她試探著斗膽如此喚他,按官職,自然是要稱他一聲“督主”,但她不是他的屬下,她與他年齡相仿,又救過他,不稱他官職自然說得過去,但喚他這一聲,當真有點懸,她雖然號稱“天下第一神醫(yī)”,向來清高,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沒有任何的脾氣,反倒是有些畏懼他,這讓她一度想不明白。
等她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知這是自己情感傾斜的依賴所致。
一杯酒下肚,心裡暖暖的,眼角餘光看到那怒火噴射的飄煙,心裡冷笑,一個不男不女的男人,當真以爲四爺會喜歡妖孽?可憐又可悲吶。
“爺,煙也單獨敬你一杯,爺可別忘了煙。”飄煙臉上堆起燦爛如盛開牡丹似的笑,端起酒茶往巫驚魂身邊走去。
“好。”巫驚魂舉起酒杯,二話沒說一口喝光,眼眸只淡淡的掃他一眼,“你坐著就好。”聲音如清冷如水。
剛想往巫驚魂身上靠的飄煙,一聽這話,一愣,笑臉如焉了的花,兀自僵在臉上,眸光一暗,強裝起神彩,“好,屬下聽令。”一口把酒灌進喉嚨,狠狠的瞪一眼水無心,快步坐回位子上。
他心神俱裂,看來四爺開始喜歡女人了,他該怎麼辦?四爺不再喜歡他,四爺已棄他了。
他倒斟了一杯酒悽然的喝下,眼神幽幽的看向廳外白非兒坐的那一桌,那個女人,都怪她,她是罪愧禍首,如不是她的最先出現(xiàn),四爺不會喜歡女人的,四爺向來討厭女人,就怪那女人。
飄煙瞇著眼,眸光漸漸盛滿戾氣。
冷雨正好坐在飄煙的對面,把他眼底那一抹戾氣看得真真切切,他把自己那混亂的思緒理了理,順著飄煙的眼光瞄去。
果然是在看白非兒,他眼底一凜,收回眼光直視飄煙,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那一箭,幾乎要了白非兒一命的那一箭,他希望不是他。
當時有些混亂,四爺一心放在白非兒身上,沒有注意射箭之人,但是刺客的輕功騙不過他冷雨,他射那刺客的那一箭,箭上的毒雖不致死,但會幾乎廢了那人的右臂,這一個多月飄煙一直奉命在應天府,他希望飄煙從此收斂,不要心生那種沒有意義的妒忌,他可以幫他一次,畢竟好幾年並肩作戰(zhàn)的兄弟情誼,雖不十分親密,但也是同甘共苦過的。
如若四爺知道,飄煙的命只怕不保。
馬藍瞧著這氣氛有些尷尬,就拉開話題和浮雲(yún)、疾風說笑,這兩人性格直爽一些,聊上幾句喝上幾杯,再加上冷雨白霜不時插上幾句,場面也就暖了幾分。
水無心清清淡淡
的吃菜,也無話,不時的幫巫驚魂佈菜,只和他說上幾句話,眼中笑意淺淺,對於這樣的場面不排斥也不參與。
而巫驚魂是少有的眼裡只有酒,只偶爾吃幾口菜,更多的時候就是埋頭喝酒,不時的對水無心笑笑。
這樣的畫面,雖然不親近,但讓人看起來就很有想像了。
酒過三巡,冷雨實在是不想看這兩人,拿起酒杯,說道:“我去廳外給弟兄們敬酒。”說完一閃便出了門。
三步並兩步便撲到白非兒他們那一桌。
沒一會兒一羣人便嘻嘻哈哈的喝酒鬧起來,馬藍見他們那裡熱鬧得讓人眼饞,向巫驚魂請示了也一溜兒的溜了去。
“你怎麼也過來了?”冷雨朝他笑。
馬藍端著個酒杯,大哧大哧的笑,“只許你來就不許我來了?來來,弟兄們喝酒。”
一桌子人哄的全站起來,那精瘦的猴子呵呵的笑,“掌班總管大人一來,咱們受寵若驚吶。”
“是啊是啊,您一來,弟兄們這兩腿都打抖,可別罰我們纔好。”小豬子憨厚的臉是喜氣洋洋的,彆扭的扭捏著。
許是馬藍近年一直跟得巫驚魂多,處事性子也隨了巫驚魂,他面上雖和氣,但做風雷厲風行,和這些人親近,底下的人還是挺懼怕他的,再加上他的武功神秘難測,沒人知他的武功高到了哪,這些人心裡就更畏懼他。
冷雨朝馬藍輕挑眉,嘲弄的笑笑,“你看你看,你這大總管的酒,誰敢喝?”
“去,少扯淡,來,我敬大夥兒,大家都辛苦了,誰要是不喝那就是狗蛋。”馬藍捲袖粗著脖子高聲呼。
“多謝掌班大人,咱們喝。”一桌人嘩啦的全喝了。
喝完一杯,白非兒瞇眼看這一桌子,笑笑,“要不我們來行酒令?咱們今夜盡情喝酒。”
小豬子立馬苦著臉,“小凌大人,你看我們這些粗人,大字不識幾個,能行什麼酒令?”
“誰說讓你行雅令了?行個通令就好,就擊鼓傳花可好?”白非兒杏眸微揚,笑著說道。
“好啊。”一桌人齊叫好。
冷雨坐在白非兒身邊,暗中扯扯她衣角,低聲說:“可別再喝多耍酒瘋了。”
白非兒朝他嫣然一笑,“放心了啦。”
馬藍在那廂已張羅著讓錦葵取花取鼓來,這一桌共有十幾個,正磨拳擦掌的等著了。
不一會兒錦葵弄了一束絲帕扎的花不花球不球的東西來。
白非兒接過一看,樂了,在手上拋了拋,幽深的大眼睛滴溜的轉轉,笑道:“大夥兒最希望誰喝酒呢?”
“掌班大人。”衆(zhòng)人異口同聲的喊。
“兔崽子。”馬藍笑罵。
白非兒想了想,道:“今夜還得守歲,早早的醉了可不太好,要不是這樣,咱們換個新玩法,除了喝酒可以再選兩樣。”
“哪兩樣?”馬藍迫不及待的問,他還真怕喝不過這幫人。
“學三聲狗叫,這是其一。”白非兒得意的笑笑,“其二,真心大實話,我這有十個問題,寫成字條兒放在箱子裡,如果選說大實話就抽一張字條兒,如實回答上面的問題,此規(guī)則是不許撒謊。”
衆(zhòng)人一聽叫好,都興奮不已,小狗叫,大實話,要是聽到幾位大人學學狗叫,聽聽他們的大實話,那多有意思啊。
冷雨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說:“可不許耍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