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冷,您還是去屋裡等著吧。”這時,一身著暗紅棉襖的老嫗打開門,望著女子說道。
女子搖搖頭,轉(zhuǎn)過臉淡淡道:“我在這等一會兒便好。吳大娘,你先吃飯吧。”
吳大娘忙搖頭道:“那怎麼行呢,姑娘……”突然,她目光一亮,指著前面道:“沈公子回來了。”
女子轉(zhuǎn)眸,但見一人錦帽貂裘,騎著一頭毛驢,竟沒有一分山野的鄉(xiāng)土,反而帶著幾分瀟灑不羈,在衣袂飄飄間,如謫仙款款而來。白雪蒼茫中,此人面如冠玉,娥眉飛鬢,鳳眸於一片純白色中,若霞彩飛揚(yáng),明亮如星河,讓一切譁然失色。他薄脣輕抿,勾勒一抹淺笑,不知是在笑這世界,還是在笑站在這世界中的小人兒。
“雲(yún)升,怎的出來了?”此人翻下毛驢,衣襬揚(yáng)起簌簌落雪,他輕輕撣了撣袖上積雪,淺笑道,“不是告訴你,你的身體需要休養(yǎng)麼?”
雲(yún)升,顧天瑜穿越過來時的新名字,此時,顧天瑜依舊用這個名字。
她目光溫柔的望著面前的男子,若不仔細(xì)看,根本看不到她眼底依舊帶著幾分屬於盲人的灰暗。她的眼睛並未好全,只是,看東西已經(jīng)沒有什麼困難,就是依然有些霧濛濛。
公子玉簫,原本和她一樣,該活在地獄裡的男人,此時正站在她的面前,含笑溫潤的關(guān)切著她。
“我感覺好多了,公子無需擔(dān)心。”顧天瑜一邊上前,輕輕將公子玉簫袖上的雪花拂掉,一邊柔聲道,冷風(fēng)呼嘯中,她的面紗幾近被吹起,面紗後那兩瓣薄脣,隱隱約約上翹著。
公子玉簫望著她,有些無奈的搖頭道:“你啊你,就是這麼不聽話。”說罷,他衝那老嫗擺擺手,笑道:“吳大娘,我買了些菜和水果回來。”
吳大娘笑的合不攏嘴,走過來從毛驢身上拿下東西,眉開眼笑道:“公子總是這麼客氣,呵呵,先生明日正好回來,我啊,這就去準(zhǔn)備,明天做一頓豐盛的大餐,公子和姑娘先進(jìn)屋吃飯吧。”
說完,她便提著菜,牽著毛驢離開了。
先生,自然指的是歐陽少衡。要說歐陽少衡這三人的故事,可謂迂迴曲折,從公子玉簫中埋伏,到顧天瑜假死逃脫,再到如今改名爲(wèi)沈玉蕭的公子玉簫,和被他遺忘的叫做雲(yún)升的姑娘,這期間的波折,是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
顧天瑜深深望了一眼公子玉簫,“公子,快進(jìn)屋吧。”
公子玉簫頷首,隨著顧天瑜進(jìn)屋。屋內(nèi)陳設(shè)普通簡單,唯有一張桌子幾張杌子,桌子上擺著三菜一湯,此時正散發(fā)著濃郁香氣。
兩人來到桌前坐下,顧天瑜給公子玉簫裝滿飯,他接過碗,拿起筷子先給顧天瑜夾了一塊肉,“下次莫要站在外面了,你的眼睛受不了風(fēng),總是站在外面不好。我知你擔(dān)心我,只是我在做的事情,不是你能擔(dān)心得了的,你還是多爲(wèi)自己想一想的好,知道了麼?”
顧天瑜垂眸不語,只安靜的將那肉塞進(jìn)嘴中。公子玉簫望著她,挑眉道:“從我見到你第一眼,你就一直戴著面紗,雲(yún)升,爲(wèi)什麼你從不摘下面紗?”
顧天瑜擡眸望著公子玉簫,搖搖頭道:“會有那麼一天,公子能看到雲(yún)升的臉的。”
公子玉簫頗有些遺憾,但他也不繼續(xù)追問,只是默默吃著飯。
顧天瑜也安靜的吃著,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公子玉簫的身上,看他吃著以前連見都沒見過的粗茶淡飯,她的心中滑過一絲溫軟。“在這裡住下,委屈你了。”看著公子玉簫吃飽喝足放下碗筷,顧天瑜淡淡道。
公子玉簫微微一愣,旋即訝異擡眸,望著雙眸中滿是疼惜的顧天瑜,斂眉道:“是先生告訴你的吧。”
顧天瑜有些心虛的頷首,淡淡道:“嗯。”
“雲(yún)升,我的身份……並不十分光彩,你日後也只當(dāng)不知便好,倘若……哪一天我出事了,只會拖累你們,所以,你永遠(yuǎn)都只當(dāng)不知吧。”公子玉簫望著顧天瑜,面色中帶著幾分凝重道。
顧天瑜抱著碗,輕聲“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她的眼底,流光黯淡,若流行墜落時,尾後的那一段染指失落的流光。
公子玉簫微微太息,從懷中取出一隻方方正正的小包裹,放到顧天瑜面前的桌面上,“我聽說最近京城裡的貴夫人們都喜歡簪花,於是整個念瑜國都開始盛行,便也給你帶了一朵。”
顧天瑜望著公子玉簫,見他臉頰微微泛紅,眼底帶著幾分促黠的笑意,她的一顆心當(dāng)下漏跳一拍,手緩緩撫上那包裹,她有些羞澀道:“謝謝。”
將包裹打開,裡面是一隻精緻的盒子,顧天瑜淺笑揚(yáng)眉,有句話叫最重要的並不是盒子裡裝了什麼禮物,而是拆禮物的那份期待。顧天瑜此時就深深的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她再次打開盒子,這才發(fā)現(xiàn),裡面赫然是一朵紫色鳶尾花。
“本來想給你買牡丹,可是和濃豔的牡丹相比,你更像是孤傲盛開的鳶尾。”公子玉簫起身,接過顧天瑜手中的花,柔聲道:“我爲(wèi)你簪上吧。”
顧天瑜安靜聽著公子玉簫的話,心中欣喜難言。公子玉簫一邊爲(wèi)顧天瑜簪花一邊道:“下次我給你梳個好看的髮髻吧。”
顧天瑜眼眸微紅,她輕輕“嗯”了一聲,幾近哽咽。
夜裡,村子中萬籟俱寂,偶爾只有幾聲狗吠,似是平緩流水中的一顆石子落入,掀起幾分波瀾,除此之外,只能聽到呼嘯風(fēng)聲。
顧天瑜端著茶盅,獨(dú)坐桌前。桌上,忽明忽暗的燭光搖曳著,照著顧天瑜那雙眼睛同樣閃爍不定。
“蹬蹬蹬”,隨著叩門聲,一人壓低嗓音道:“姑娘,福伯有書信來。”
“進(jìn)來。”顧天瑜放下茶盅,眼底閃過一抹凝思,轉(zhuǎn)過臉,望著推門而入的黑衣人,那人忙將信呈上來,並恭敬道:“屬下在外面等。”說罷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顧天瑜拆開信,只見上面,蒼勁的筆力寫著“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八個字。她微微頷首,脣角揚(yáng)起一抹冷笑,尋來紙筆迅速寫好一封信後,將信交予那人,又低聲交代了幾句,那人便行禮退下。他幾個縱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顧天瑜站在門口,因一陣?yán)滹L(fēng)侵襲,她忍不住瑟縮一分,下一刻,她收回目光,淡淡道:“該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