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北野知道顧天瑜總愛泡在醫(yī)書和藥草中,遂在顧天瑜搬進這座宅子的時候,他已經(jīng)讓人從西涼宮的御藥房中抓了所有的藥,現(xiàn)今顧天瑜的隔間,擺著一個長柜子,柜子上滿是方格,里面都是分好的草藥,顧天瑜看書看累了,便會過去,抽開抽屜,她想做什么研究都可以。
顧天瑜搖搖頭,淡淡道:“不是不夠,而是沒有。福伯的臉,我想我可能有辦法了,所以要你給我找這幾味藥,沒有找到也沒關(guān)系,至少,給我打聽到這個藥在什么地方有。”
燕小六不說話了,他只是十分佩服的望著顧天瑜,但見她秀眉輕蹙,提起福伯時眼神中難免哀傷,便有些心疼,半響才爽朗一笑,馬后炮般道:“福伯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
顧天瑜只是清淺一笑,福伯的臉一直是她的心結(jié),一想到那個苦命而又癡情的人,她的心中便微微泛酸。
顧天瑜拍拍燕小六的肩膀,笑道:“累了吧,過來吃茶。”
燕小六笑瞇瞇應(yīng)了,隨顧天瑜來到了花梨木圓桌前,顧天瑜斟了兩杯茶,立時,茶香四溢,竟帶著淡淡梅香。
“院子里的梅花開的甚好,聞著便讓人蠢蠢欲動,我便做了這花茶,美容養(yǎng)顏,你嘗一口。”顧天瑜一邊將茶推給燕小六,一邊道。
燕小六立時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后,不由皺了皺眉,惹得顧天瑜低低淺笑:“我就知道你喝不慣。”
燕小六大馬橫刀坐在那里,聽了顧天瑜的話后,他立時搖搖頭,一臉真誠道:“姐姐泡的茶,小六怎么喝不慣?”說罷,便仰起頭,一口將茶飲盡。
顧天瑜望著這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少年,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卻覺得眼底微涼,匆匆別過臉去,她逼退眼底即將掉落的淚。
燕小六并未察覺到,只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品了一口,而后才開口道:“姐姐要我?guī)Ыo福伯的話,我也已經(jīng)帶過去了。福伯要我為他帶話。”
顧天瑜轉(zhuǎn)過臉來,有幾分詫異的“哦”了一聲,旋即秀眉輕蹙,顯然并不想聊這個話題,又明顯想知道福伯的話是什么。
“福伯說,姐姐是老爺和他的恩人,也是大小姐的恩人,姐姐的大事還未完成,福伯不會見大小姐,也不會離開姐姐,但請姐姐放心。”燕小六目光明亮,說著這話時,竟不似是幫別人帶話,而是在向顧天瑜表明忠心。
顧天瑜端著茶盅沒有說話,但那雙好看的丹鳳眸中,此時鳳彩飛長,看得出帶著水波瀲滟般的笑意。
很快,日落西山,天邊紅霞一層層蕩漾開來,如女子那妖嬈身段下層層疊疊拖沓起的大紅裙擺,帶著令人窒息的眉。
公子玉簫自醉仙樓離開后,便去往集市,挑了一條又大有新鮮的鯉魚,他雖然覆了人皮面具,長相看起來頂多算清雅俊秀,然唇角笑意溫和,給人一種親切感,加之氣度非凡,穿著雖低調(diào)卻華貴,走到哪里,自然引起眾人尖叫,更有人追著他四處跑。只可惜,沒有誰能跟著他超過五米。
而今,卻有一人,黑衣黑鞋,無聲無息跟在他的身后,竟似他的影子般一直跟到門口卻“未被察覺”。
覺得自己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黑衣人,臉上露出幾抹譏諷笑意,卻不知道他走過的這一路,茶館里喝茶的,街上賣豬肉的,胭脂店里挑胭脂的,黑壓壓的屋脊上的,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有著無數(shù)雙洞穿他的眼睛。
只是,因為公子玉簫今日那刻意放緩的腳步,他們一直按兵不動,只等著公子玉簫出手的那一刻。
朱紅色的大門前,石獅雄立,似兩位忠心守護著這座宅院的侍衛(wèi)。公子玉簫走到門前,原本如票在地上的雙腳,突然停住,他立在那里,如墨的發(fā)在如血殘陽中被肆意而張揚的吹起,露出半邊線條流暢的肩。
他身后不遠處的人,突然也定在了那里,不是他不想動,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危險的氣息,然而,他根本動不了。
四周的風,似是一位彈琴高手手中的一張古箏,弦被他十指扣緊,以至于那彈奏出來的音調(diào),緊張而熱烈。
正當男子以為自己會被這即將斷掉的弦中窒息時,緊閉的朱門中,卻突然傳來悅耳的笑聲,那笑聲如天山上開在茫茫白雪中最美的一朵雪蓮,如烏云后突然沖破晦暗姣姣清澈的明月,如蒼穹頂突然劃過的一道閃電,將這冷冽的風一時間消融。
男子只覺得身體突然放松,而后,那站在他不遠處的身影,突然轉(zhuǎn)身,一絲白發(fā)在冷風中貼上他朱紅的唇,他靜靜的笑著,眼底雖明亮,卻帶著幾分淡淡感傷,“聽見了么?”
男子錯愕的瞪大眼睛,看著他含笑問出這句話,不由愣在了那里。公子玉簫垂下眼簾,眼底依舊帶著有些空洞的笑意,他拎著那只魚,笑的越發(fā)怪異。“她在笑,你覺得我會讓你打擾到她么?”
話音剛落,他突然飄了起來,他本就輕功了得,飄出去時猶如一朵在池塘水面上打旋的蓮花,旋即在男子反應(yīng)過來之前,手指便扣上了他的咽喉。
男子目光驚駭?shù)耐骸安贿^幾月不見,你的武功竟精進至斯,真是讓人佩服。”面對公子玉簫致命的一擊,男子卻猶自淡然,不由讓公子玉簫刮目相看。
公子玉簫只是抿唇一笑,他原本因為心思郁結(jié),又受了重傷,遂功力下降,歐陽少衡先前一直在幫他調(diào)養(yǎng),然也許是因為心中堵塞,他的武功一直沒有更上一層樓,直到住進這座宅邸,公子玉簫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下來,而后,他在一次運氣時,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突破了那道過不去的關(guān)卡。
這一切,大概都得益于那個別別扭扭又總讓他牽掛的女子吧。
公子玉簫收回手,倒不是因為想要放了這個男子,而是因為他另一只手上捆著魚的繩子,因著他釋放的真氣被震斷,那魚險些便要掉落在地,公子玉簫情急之下便去撈魚,那緊張的模樣,看在男子眼底,竟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男子并沒有趁著這個絕佳的機會偷襲公子玉簫,而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面上帶著幾分焦急,沉沉開口道:“求求你,要我見姑娘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