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霜正拿起茶壺斟茶,對於藍翎羽的驚呼,他僅僅是擡起眼皮子瞅了綠博淵一眼,便不再理會。
玉傾顏聽見了藍翎羽的話,她歪著腦袋看藍翎羽,詫異地說:“藍翎羽,你眼花啦!拜託你瞪大眼睛看看清楚,無論臉形下巴脣線容貌都無一處相同,你從哪裡看出君柳和綠博淵相像!”
“不是相貌,而是氣質,還有……他們的眼神……”
藍翎羽手指凌空一筆一畫勾勒著綠博淵的眼角弧線,認真地說:“瞧瞧這雙眼睛,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雖然這個男人的相貌普通並無出衆之處,放進男人堆裡頂多也就算箇中等偏上的。但是,這雙眼睛卻絕世無雙……”
食指輕輕一點,凌空點中綠博淵漆黑眼珠深處掠過的一抹光亮,藍翎羽感嘆道,“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雙眼睛!你姓‘綠’……他也姓‘綠’……喂,玉傾顏,你確定這個綠博淵跟那個綠君柳當真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玉傾顏怔忡。她從來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爲,君柳告訴她,他是孤兒。所以,她潛意識裡就認定了,君柳已經沒有親人在世。自然,綠博淵即使姓“綠”,也不會跟君柳扯上關係!
如今,聽藍翎羽這麼一問……
仔細打量綠博淵,普普通通的相貌,放在人羣之中並不起眼,跟君柳的俊朗對比,簡直就是天差地別。除了那身獨特的儒雅氣質,都是那般溫和似水,讓人如沐春風,她實在沒有發現,綠博淵還有哪裡與君柳相同。
藍翎羽說眼睛……
細觀綠博淵那一雙漆黑深遂的瞳眸,漆黑幽深暗沉似墨,如一汪深潭,將人一路吸引,其中星光點點,絢然綻放,讓人驀然心驚。
而君柳的眼睛……
“傾顏!”
玉傾顏驀然回神,轉頭看向藍翎羽,發現藍翎羽仍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你丫丫的究竟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呀!我在跟你說話,你竟然開小差!你丫丫的太不給面子了!”
玉傾顏忍不住翻白眼,心裡鄙視道:我幹嘛要給你面子!
孫子仲抱來了酒壺,白如霜把酒壺塞進藍翎羽懷裡,堵住他的嘴巴,“你的話太多了!喝酒!”
看見酒壺,藍翎羽眼睛剎那雪亮,不再糾結於綠博淵和綠君柳的問題,抱著酒壺美滋滋地喝上了。
然而,藍翎羽的話卻在玉傾顏心頭埋下了深深的疑問。藍翎羽與綠君柳不過萍水相逢,他與綠博淵僅僅只是第一次見面,然而,藍翎羽就直言不誨地指出綠君柳和綠博淵這二人神似,莫非……
再觀白如霜和白曉月,這二人性格相貌天差地別,可偏偏就是兩兄弟!綠博淵和綠君柳會不會也屬於這種情況呢?
如果綠博淵和綠君柳真的是兩兄弟,那麼是否證明,綠家尚有遺孤活在人世……
那麼君柳,是不是就不用這麼痛苦孤獨了?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見綠博淵問:“玉先生,今日不見那位姓綠的公子與你同行?”
咦?綠博淵怎麼會突然問起綠君柳?
玉傾顏如實回答:“君柳有事!未能前來!”
“玉先生的這位朋友……”
“你是說藍翎羽?”
玉傾顏歪著腦袋看綠博淵,手指藍翎羽告訴他,“這個酒鬼叫藍翎羽。你記住他是酒鬼就好!”
藍翎羽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酒,聽見了玉傾顏的話,他哇哇抗議道:“男人不喝酒哪裡叫男人!喂——小白,你說是不是!”
“哼!”
白如霜從鼻孔裡哼氣,淡定地喝自己的茶。
垂耳兔縮在玉傾顏衣衫裡,它悄悄探出腦袋,瞅了綠博淵一眼,又環顧四周,再度縮了回去。
綠博淵問:“玉先生此次胡洲之行,不知道所謂何事?”
“路過。”
“路過?”
“我們要去泰安。”
綠博淵面露了然之色,“原來朝庭此次派下來的抗敵大員竟然就是玉先生……”
既然她說了要去泰安,那麼綠博淵就不難猜到。玉傾顏說:“裴大哥先行一步,大約已至泰安。我嘛,還在這裡慢慢趕路,瞎折騰。”
“玉先生不喜歡與大部隊同行?”
“不喜歡!”
人多吵雜,規矩又多,煩死了!一點也比不得一個人上路來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她這輩子最怕束縛了,所以,堅決不要與大部隊同行!
“玉先生,你可還記得在渤陽城遇見的那個男子——烈隨風?”
烈隨風?
……
“仗勢欺人!”年輕男子彎腰扶起老人,怒瞪小隊長,冷哼道,“這場水災就是因爲你們這些當官的腐敗纔會釀成這樣的人間慘劇,造成如此之多無辜百姓慘死!最該死的人是你們!”
……
“未請教壯士高名?”
“在下烈隨風。”
……
烈隨風,那個臂力過人、武功高強、愛憎分明的孝順男人。
綠博淵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彷彿洞悉玉傾顏內心所想,綠博淵告訴她,“烈隨風此刻就在胡洲。”
“哦?”玉傾顏意外之極,同時也歡喜之極。
烈隨風就在胡洲,那敢情好!如果他肯跟我一起走,那麼咱們路上就又多了個幫手!妙哉!妙哉!
“不知烈隨風現在何處?”
綠博淵回答:“烈隨風離開渤陽後攜老父來了胡洲,經錢三少介紹,落腳醉仙樓,現在在醉仙樓後院做雜役。”
“做雜役?”
當真浪費人才!
玉傾顏說:“一會兒我回醉仙樓之後就去找他!”
綠博淵瞭然,“玉先生想請烈隨風隨你一同上路?”
玉傾顏哈哈大笑,“知我者,綠老闆也!”
紅豔豔端上熱氣騰騰的火鍋,又端上肥羊、肥牛、青菜、金針菇等等配菜,她美眸含笑對玉傾顏說:“玉先生莫要客氣!多吃點!不夠豔豔再幫你添!”
玉傾顏還禮,“多謝豔豔姑娘!”
藍翎羽可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肥羊放進火鍋裡燙了個七八分熟,拿出點了醬料開始大塊剁兒。一口一個吃得那個叫滋味兒。一邊吃,他嘴裡還一邊讚歎,“不錯!不錯!不錯!味道真不錯!”
看見藍翎羽那副毫不客氣的猴急樣兒,玉傾顏忍不住抽了抽眉角。這小子莫不是災區逃難出來的要飯的,否則,緣何如此狼吞虎嚥,活像被餓了好幾百年似的!
看見玉傾顏一直盯住他的吃相猛看,藍翎羽嘴裡叼著一塊肥牛,筷子已經夾上一塊肥羊。他巴唧巴唧嘴巴,理所當然地回答:“天天吃乾糧,吃得我口寡。今天難得開齋,我當然要大塊剁兒啦!”
玉傾顏“……”
靠!敢情還是老孃的錯不成!
吃完火鍋,與綠博淵又說了許多話。離開涮涮鍋,已將近二更天。玉傾顏回到醉仙樓,醉仙樓裡清冷一片,小廝基本上已經睡下,只有守夜的仍坐在門口,腦袋一點一點,正在打瞌睡。玉傾顏回到房中,簡單梳洗過後,便和衣睡下。
被玉傾顏放在枕頭邊的垂耳兔看似閉目休息,其實腦袋一直相當清醒。待玉傾顏睡著後,它睜開亮晶晶的紅眼睛,瞪大眼睛,四處察看。確信無人,而玉傾顏也已經熟睡之後,它三步兩蹦跳下牀,靜悄悄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站在走廊的過道上,漆漆黑暗裡寂靜一片。垂耳兔擡頭看看門口掛著的牌子,尋到白如霜的房間,打開門,溜了進去。
白如霜淺眠,雖然垂耳兔動作極輕,然而他仍被開門聲驚醒。他猛然翻身而起,手中毒藥正準備出手,看見蹲在房門口的垂耳兔,手中毒藥緩緩放下。
“半夜三更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嗎?”
白如霜冷眸瞪向垂耳兔,沒有好語氣。
垂耳兔三步並作兩步跳上白如霜的牀榻,爬上白如霜大腿,擡頭仰視他,“我要出去,你保護玉傾顏!”
白如霜眉頭皺起,“這半夜三更的,你要去哪裡?”
“我嗅到了碧靈玉的味道,我要去看看。”
“碧靈玉?在這裡?”
白如霜面露詫異之色。
碧靈玉是傳說中的七塊美玉薔薇之一,爲蕭夫人的兒子水無歡所有。水無歡文采風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最擅長人物寫生,素有“畫仙”之喻。水無歡一生獨愛妻子綠如玉,然而妻子紅顏薄命,年僅三十便已香銷玉殞。水無歡在妻子死後心灰意冷,斷筆封畫,下落不明。碧靈玉已經失蹤多年,是七塊美玉薔薇之中最難尋覓的一塊。不想白曉月今日竟然說他聞到了碧靈玉的味道,這讓白如霜好生驚訝。
“在哪裡?”
垂耳兔皺皺鼻子,伸出毛絨絨的爪子揉了揉鼻子上的毛髮,回答:“今日玉傾顏與綠博淵交談之時,我從綠博淵身上聞到了碧靈玉的味道。雖然只是一瞬間即逝,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聞到了……總而言之,我要去確認一下。”
“綠博淵看似普通的生意人,其實絕對不簡單。他身邊的孫子仲、陳漢謀都是武林高手,他的妻子紅豔豔亦非尋常女子。月,你此去,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