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榮雪村頭痛地揉揉太陽穴,無奈道:“鳳舞,放手!你嚇著傾顏姑娘了!”
“爲什麼?”慕榮鳳舞一臉不解,委曲道,“人家又沒有說錯!姐姐確確實實就是我嫂子嘛!”
“鳳舞,莫要再胡鬧了!回房!”
聲到,人至,珠簾挑開,一位年約八十開外華衣美服珠釵綾羅的老婦人在丫環的摻扶下緩步踱出。雖然她已愈八十高齡,然而歲月的風霜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依然可見年輕時的靚麗面容。明明已經滿頭華髮,然步伐穩健,絲毫不顯老態。她手拄柺杖,重重一敲地面,氣勢勃發,慕榮鳳舞立刻畏懼地縮縮脖子,挽住玉傾顏的手臂鬆了鬆,悄悄縮回,垂首而立,不敢做聲。
玉傾顏驚訝看向眼前老婦,內心訝異。
慕榮鳳舞如此害怕老婦人,可見老婦人在慕榮鳳舞心中地位何其尊貴。不知道這位老婦人是何許人也?她會是慕榮家的什麼人呢?
“孃親!您怎麼出來了!”
慕榮雪村看見老婦人連忙迎上,摻扶住老婦人的胳膊,扶著她一步一步緩緩走到椅子上坐下。他貼心地拿靠墊給老婦人墊腰,又接過丫環手中絲棉薄被細心地爲老婦人蓋在腿上。
玉傾顏聞言下巴都快掉下地。
慕榮雪村和慕榮鳳舞如此年輕竟然有一個如此老態龍鍾的孃親?!天哪!她應該不會老耳暈花聽錯了吧!
“您就是慕榮家的家主?!”
鳳喻離聞言亦震驚莫名。他一直以爲慕榮雪村和慕榮鳳舞的孃親年齡最多在五十開外,怎麼都料想不到竟然會是個年逾八十歲的老婦人。
年愈八十的老婦人仍高居家主之位,一直在打理慕榮家的生意?!天哪!她果然人老心不老,身體一定相當健康,精神一定相當爽利,頭腦也一定相當靈活!
老婦人拍拍慕榮雪村的手背,擡頭,目光牢牢定格在鳳喻離身上。她目不轉睛地凝視鳳喻離,細細凝看他的每一處眼角細紋,注視他每一個微笑弧度,清澈如鏡的乾淨瞳眸不知怎的忽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滿是皺紋的眼角不由自主溢出一滴晶瑩的淚珠。
鳳喻離被老婦人的眼神看得周身不自在。他尷尬地咳嗽兩聲,恭敬地對老婦人說:“御鳳國逍遙王爺拜見慕榮老夫人!”
“好孩子……好孩子……”
老婦人顫抖著雙手扶起鳳喻離,蒼老滿是皺紋的雙手緊緊握住鳳喻離的雙手。她的手冰涼,他的手溫熱,四目相對,深深凝望,他的溫熱漸漸溫暖了她冰涼已久的心臟。
淚水情不自禁涌上眼簾,鼻子酸酸的。許多年不曾有過的激動在剎那之間噴薄泛涌而出,她幾乎淚流滿面。
鳳喻離詫異看著突然像孩子般嚶嚶哭泣的老婦人,滿臉震驚莫名,甚至都沒有覺察到,老婦人仍然緊緊握住他的雙手,不曾鬆開。
慕榮雪村連忙扶住老婦人的肩膀,接過丫環遞來的軟巾,輕柔地拭去老婦人臉上橫流的淚水,溫聲勸慰,“孃親,您別激動!太激動了,對您的身體不好!”
老婦人一聲長嘆,老淚縱橫,緊緊握住鳳喻離的雙手,激動地說:“這麼多年……我終於等到了……”
“老夫人,您這是……”
鳳喻離一臉震驚看著老淚縱橫喜極而泣的老夫人,滿臉霧水迷茫,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跟老夫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爲何老夫人看見自己竟然會如此激動?就好像看見久違別離的親人?
老夫人一聲長嘆,壓抑不住心底陣陣悲傷酸楚,悲泣道:“兒呀,你已經忘記了……”
鳳喻離忍不住抽了抽眉角,儘量溫和地回拒,“老夫人,我不是您的兒子……”
老夫人緊緊握住鳳喻離的手,就彷彿在用盡自己最後的生命將他緊緊握住。喉嚨沙啞酸澀,如有東西梗咽在喉,她悲泣道:“兒呀,你忘記了,孃親不怪你。畢竟,你那時只有五歲……”
五歲……
鳳喻離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關鍵字眼,他內心劇震,如翻江倒海,掀起層層驚濤駭浪,拍得他頭暈眼花,讓他震驚莫名。
五歲……她怎麼會知道他五歲喪母……莫非……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
慕榮雪村體貼地輕撫老夫人的後背,安撫老夫人激動的情緒,溫聲勸慰,“孃親,您別激動!慢慢說!”
玉傾顏摸摸小鼻子,一臉疑惑地看著老夫人,詢問:“老夫人,您就是慕榮闌歌嗎?”
老夫人緩緩點頭,長嘆一聲,“老婦人正是慕榮闌歌?!?
“天哪!”玉傾顏聞言雙眼剎那晶亮,興奮地說,“您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慕榮家家主,蕭夫人生前最寵愛的女兒,鳳舞令的傳人——慕榮闌歌!”
轉念一想,她又驚歎道:“老夫人,算年紀,您已逾八十高齡,身體仍然如此健朗,精神頭十足,實在太令人敬佩了!”
慕榮闌歌聞言微笑,看向玉傾顏,和藹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玉傾顏!”
慕榮闌歌聞言神色微僵,眸底掠過詫異之色,握住鳳喻離的手不由得鬆了鬆。心思迴轉,只能嘆命該如此。她握住玉傾顏的手,深有感觸,“玉傾顏……好名字!好名字!好名字呀……孩子呀,你取了個好名字!”
“???”
玉傾顏瞪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夜未央朝慕榮闌歌深鞠一躬,恭敬地說:“夜未央見過慕榮老夫人!”
“夜未央……”
喃呢著這個名字,慕榮闌歌若有所覺,“你是南宮暮雪的兒子……”
“回老夫人,家父正是南宮暮雪。”
慕榮闌歌點點頭,深深嘆息,“你父親的事情我亦有所耳聞,可惜了啊……”
想起爹爹的慘死,夜未央眸光迅速黯淡下去。
玉傾顏左看慕榮雪村,右看慕榮鳳舞,不可思義道:“老夫人,您身體真好!慕榮雪村不過二十出頭,慕榮鳳舞應該只有十五六歲吧,您幾歲生下他們的?”
“傾顏,住口!”
玉傾顏的話太過失儀,直接觸犯了慕榮闌歌的隱私,鳳喻離忍不住厲聲斥喝,用眼神警告玉傾顏莫要胡言。
玉傾顏撇撇嘴巴,滿臉鬱悶不滿。
鳳喻離轉身朝慕榮闌歌深鞠一躬,滿懷歉意道:“傾顏失言了,請老夫人莫怪。她的話如果得罪了老夫人,喻離在這裡代她向您賠罪了!”
慕榮闌歌不以爲忤,她慈愛笑道:“傾顏性子直爽,與鳳舞很像。難怪她們如此投緣,難怪鳳舞會死纏爛打要傾顏做她的姐姐。生女豈會不知女心思!我這個女兒呀,朝思暮想就想要個姐姐?!?
鳳喻離客套迴應,“鳳舞姑娘肯認傾顏做姐姐,那是鳳舞姑娘看得起傾顏。”
玉傾顏不服氣地嘟起小嘴,不滿意鳳喻離刻意扁低她。她堵氣偏過頭去,堅決不要理睬鳳喻離。
慕榮闌歌說:“老婦人此生共育有七子一女,雪村和鳳舞都是我晚年所生。老年得子,精力已大不如前。幸虧雪村和鳳舞乖巧懂事,又有他們的幾個哥哥幫忙照顧,的確讓我省了不少心?!?
玉傾顏不由得感嘆,“老夫人的身子骨真棒……不過,老夫人剛纔說喻離是您的兒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玉傾顏的疑惑,亦是鳳喻離心中的疑惑。他不會忘記慕榮闌歌第一眼看見自己時的眼神,那眼神,就彷彿苦苦尋覓多年,終於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那種激動和感恩,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這件事情……唉……”
慕榮闌歌一聲長嘆。陳年往事,她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慕榮雪村按住孃親的肩膀,他理解孃親心中的痛苦。他代孃親開口,“我想,在鳳翔國這麼多天,你們應該聽說過皇家與慕榮家的辛秘?!?
鳳喻離回答:“鳳翔國先帝鳳傾顏與慕榮老夫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我們確實有所耳聞。慕榮老夫人之所以留在鳳翔國就是因爲先帝鳳傾顏。”
“那麼,你們可知道鳳天龍與鳳傾顏的關係?”
鳳天龍不是父皇的名諱嗎?他與鳳翔國的先帝鳳傾顏有何關係?
“慕榮公子說的人是父皇嗎?”
鳳喻離搖頭,他不曾聽說過。
慕榮雪村說:“鳳翔國和御鳳國同以鳳姓爲尊,一個女尊體制,一個男權至上。當年兩國爲了壯大穩固自己的實力,曾經有心結爲盟友,而當時定下的結盟方案,就是聯姻。雖然當時鳳天龍已有皇后,鳳傾顏也有皇夫,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的聯姻之心。畢竟只是個利益婚姻,誰爲皇后,誰爲皇夫,二人均不在意。
“鳳天龍親赴鳳翔國與鳳傾顏商量聯姻之事,偶然機會在御花園遇見孃親。鳳天龍對孃親一見鍾情,不顧孃親已嫁爲人妻甚至已經育有五子的事實,對鳳傾顏提出要納孃親爲妃,否則兩國結盟就此作罷。而且,他爲了得到孃親,不惜大軍壓境,武力壓逼。如此囂張脅迫,徹底惹火了鳳傾顏。鳳天龍背信棄義,撕毀條約,鳳傾顏自覺面上無光,怒而反臉。兩國一場大戰,歷時三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未分勝負,均已元氣大傷。”
鳳喻離聞言驚訝。他從來不曾聽父皇提過這件事情,也不曾在御鳳國的史書上看見記載。如果慕榮雪村不說,他恐怕一輩子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衝冠一怒爲紅顏,說的就是當年的父皇嗎?
玉傾顏好奇問道:“當年老夫人芳齡幾何?”
慕榮闌歌回答:“當年老婦人三十五六,剛剛產下五子未滿一年。那次進宮,本來是爲了給皇姐的四十一歲華誕送賀禮的,卻不料竟然撞見御鳳國的皇帝……”
回憶往事,她忍不住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