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雪白絲帕擦拭蜿蜒在瓜子臉上的淚水,柳妃垂首胸前很久才囁嚅道:“因、、、因為臣妾對不起皇上,有辱皇室聲名,所以、、、”
端然而坐的安陵泓宇銀袍加身俊容無波,就連一向最了解他亦最善于揣摩人心的月落塵也猜測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再度簡短出聲,如披冰霜:“李桓,是嗎?”
喜怒全無的聲音讓柳妃頓時全身發抖,淚如雨下。這次回來除開是對思家之情的一種慰藉,更是對她寂寞許久的填補——李桓的不悔守候令她動容,最終情不自禁的和他再續前緣。不過,今時今日的她也知自己罪無可恕,想過隱瞞卻最終受不了內心煎熬,更何況她也不愿再回到深宮虛與委蛇的度日。
誠實說來,柳媚兒知道安陵泓宇其實對自己不錯,若不是他有意庇護,憑她這種無背景無智慧的女子想要在后宮站住腳跟很難,可說到底,表面的榮華富貴恍若云煙,而自己心內的孤寂絕望才深入骨髓。人的寂寞,絕不是那些金光燦燦的首飾和顯赫榮耀的地位能填充得了的。
設想過多次安陵泓宇聽到這些后會動雷霆之怒,可她卻沒料到他只是涼意沁人,冷颼颼的模樣比怒火滿面更恐怖。貝齒深咬下唇,她可憐兮兮的點頭:“皇上,臣妾該死。不過,求皇上念在臣妾伺候幾載的份上繞過年邁雙親和無辜的表哥。”
其實,安陵泓宇表現出來的涼意也讓月落塵擔心。不管他對柳媚兒有沒有感情,這畢竟是件丑聞,可現在的他卻淡漠至極點,讓人難以琢磨。
“身為妃嬪卻紅杏出墻,實屬罪大惡極。柳妃,你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居然還敢為別人求情?”寒意森森的反問像從冬天飄來,安陵泓宇眼前浮現出當年兩人相識的情景。
“是,臣妾的確罪大惡極,令皇室蒙塵,但皇上,求求您,放過他們好不好?所有過錯臣妾愿一力承擔。”柳媚兒哭著爬到安陵泓宇腳邊,泣不成聲。
她還想繼續求情,在門外并未走遠的李桓已沖進來,直挺挺跪下后凜然道:“皇上,皇室聲譽不容玷污,這點草民從來都明白。如果非要有人死去來彌補,草民愿代媚兒一死。千錯萬錯都是草民的錯,實不該、、、”
青衫俊秀的李桓滿面決絕,雙眉流露出對柳媚兒的不舍和愿意承擔的決絕。月落塵看在眼里,感動在心。柳妃當年為求榮華富貴棄他而去,可他卻多年相守不離不棄,這樣的男人真是世間少有。直至此刻,他依然愿意赴死以保柳妃安然,該要有多濃的情誼才能令一個人如此?
抿抿唇角,她正想說點什么卻聽到安陵泓宇再次冷冷出聲:“聽說你飽讀詩書,朕要請問你,如若有人和宮內妃嬪發生私情,按大襄律例此人該如何處置?”
臉色變得鐵青,下跪的李桓雙目凄迷頷首作答:“回皇上,按大襄律例該處以極刑!可、、、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媚兒在您身邊伺候數載,求求您看在這幾載光陰的份上饒她一命,草民雖死無悔。”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李桓的癡情跨越了流年,仿佛永遠定格在兩人初識的時候,情意綿綿,從此相約不離棄。即算柳妃離開,他卻固守在此,所為的大概就是柳妃一回頭時就能看到他還在原處吧?如此想來,李桓其實很了解柳妃。月落塵默默無語的看著他們,柔腸百轉,除卻理解和動容,身為正宮皇后的她連半句責備都說不出來。
“不,表哥,都是媚兒的錯,我身為貴妃卻不知檢點,與你無關。皇上,您歷來仁慈,對臣妾處處留心照顧周全,這次就當臣妾最后一次求您好不好?放過臣妾的雙親和表哥。”
自打認識柳妃開始,月落塵對她的印象最主要就是咋咋呼呼,她有小聰明有美貌有舞姿,卻總是缺乏一份內斂的智慧,沖動時常體現在口快上。可眼下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的柳妃讓她不禁生出份憐惜,同為女子,她理解柳妃的苦,更何況癡情萬分的李桓本就是個好的良人,不是么?
輕轉盈盈秋波,她凝視安陵泓宇宛如雕塑的臉,發現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對自己的眼神都沒有半點反應。心沉了沉,月落塵緊蹙娥眉。先有惠妃,現有柳妃,雖說這兩人安陵泓宇皆不是特別傾心,可至少也算他的女人,換作任何一個男人想必都有些尷尬吧,現在的他是有些惱怒所以冷漠吧?
冷眼打量神色俱傷的兩個人,安陵泓宇喉頭輕動,卻瞟到柳氏夫婦亦出現在門口。老淚縱橫的柳士奇顯然已聽到李桓和柳媚兒的全部對話,斥責道:“桓兒,媚兒,你們都不要再說了,犯下彌天大錯還敢求饒!”顫顫巍巍下跪,他身子匍匐至地誠懇道:“皇上,老朽教女無方,但憑皇上處決。”
門外清幽月華灑落,掃視跪滿一地的人,深瞳里飄上些莫名惆悵,安陵泓宇深深凝視著青色薄紗煙羅衣裙的柳媚兒,像是在告別,永遠的告別。
月落塵輕而易舉的讀懂他這最后的眼神,有意為柳妃說上幾句卻張口無言。所有腦海里的辭藻像是頃刻消失,歷來口齒伶俐的她像是碰到天大難題,有心無力。處在她這個位置上,說什么都不妥。她能看到李桓和柳妃的難得,卻不能不考慮安陵泓宇的感受。
“身為貴妃,不守貞節違背婦德,當予滿門抄斬。念其伺候幾載,免去家眷死罪,賜毒酒一杯。李桓,罪當極刑,念其坦白之行亦賜毒酒一杯。明日上午行刑,今晚好好話別吧。”留下這串話,安陵泓宇拂袖而去,此起彼落的哭聲中,月落塵提裙追出去。閱讀精彩小說,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