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徐徐,落日照長途。道路兩旁樹林蒼翠幽靜,看不到邊際的濃碧色在金燦燦的光芒中變得柔和,渲染出大片的橘色。
滴滴答答的聲音點綴著這寂靜的秋日傍晚,一輛精緻馬車內緩緩前進,裡面時不時傳來歡聲笑語,坐在外面的兩個灰衣車伕滿面含笑,一派輕鬆愜意的模樣。
暮色暗暗浮動,天際邊的金色和絳色被蒼藍色所取代,馬車這才加快速度朝前奔去,一把沉穩的聲音隨風飄蕩:“公子,天色已晚,我們今晚在瓜城落腳如何?如果連夜趕路的話,實在過於疲憊。”
淡藍色的車簾被輕輕撩開,露出安陵泓宇俊朗的臉,劍眉星眸,薄脣微揚,蜜色肌膚上盪漾著輕鬆愜意,身著寶藍色鑲銀線長衫的他優雅中帶著瀟灑,沉穩且不失飄逸。
朝卷著濃雲的天邊打量片刻,他點頭道:“就按黑影說的辦。我記得你們在瓜城還有些江湖上的朋友,如若要見的話,我們晚點去永離也不遲。”
眉目清秀的黑影轉過頭來朝安陵泓宇笑笑,搖頭道:“這兩年我們兄弟四處遊歷,差不多把要見的朋友的走了個遍。這趟是專門陪公子你們去永離,所以無需中途停頓。”
脣角微抿,安陵泓宇會意的拍拍雙影的肩頭,三個男人相視而笑,眉眼間流動的情意早已不需多言。
“決定留宿瓜城了麼?也好,連夜趕路的確過於勞累,況且我們並不著急。說來,這也算是故地重遊。”
柔美清潤的女聲在車內響起,安陵泓宇連忙回頭瞧向愛妻,眉眼間流動著脈脈溫情。只見已爲人母的月落塵梳著簡單髮髻,雙耳間碧玉搖晃,月華色刺繡秋衫加身,袖口和下襬處綴滿紫色薔薇,和腰間紫色腰帶相映成趣,未著太多珠釵的她靈動依舊,出塵脫俗。
柳眉不描而黛,櫻脣不點卻俏,玉面比芙蓉的她輕輕轉過頭去輕拍仰躺在軟褥上的嬰兒,笑意盈盈。
“故地重遊”四個字讓安陵泓宇回憶起兩年前那次偕同月落塵去參加雅寧大婚而留宿瓜城,可月落塵卻被龍沐庭挾持而走,那種心急如焚膽戰心驚的壓迫感讓他至今記憶猶新。值得慶幸的是,一切早已遠去,現在的他們早已遠離塵世的喧囂,過著恬靜逍遙的生活。
輕輕攬過月落塵的肩頭,他亦看向正在熟睡的兒子低喃:“故地重遊,這次但願不會出任何別的事纔好。”
眼波流轉,月落塵收回手臂靠在熟悉的懷抱中低低道:“如今四海清平百姓安居樂業,怎麼會出別的事呢?況且現在的我們與世無爭,早已不是什麼皇帝皇后,誰還來注意我們?是你想多啦。”
抓住停留在胸口白皙的柔荑,安陵泓宇挑眉而笑:“不能怪我多想,要知道上次瓜城留給我的記憶有多可怕。一大早發現你不見了,我真是如同墜入地獄,四處漆黑,呼吸不暢。”
聽到安陵泓宇袒露心意的話,月落塵依然雙頰泛紅,嬌羞得如同春日裡最初綻放的那朵桃花:“傻瓜,今時不同往日嘛,我在你身邊,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柔情款款的在她脣邊啄上幾口,安陵泓宇打趣道:“落塵,你可不能在千諾醒著的時候叫我傻瓜,免得以後這小子從小就覺得他父親是傻瓜,那可毀了我的一世英名。再怎麼說,我也希望自己在兒子眼中是個頂天立地意氣風發的男子漢吧。”
也許是因爲他們現在的生活的確和從前的深宮日子有天壤之別,她就發現安陵泓宇越來越展露出他從前極少流露的輕鬆一面,從前的他極少舒心的笑語連連,而現在的他卻經常開玩笑,甚至很多時候表現得像個孩子,在有了兒子之後越發如此,時不時還和自己兒子吃醋。
雖然他有時也會讓月落塵覺得自己哭笑不得,可不得不承認,她喜歡看到這樣的安陵泓宇,因爲她從來都希望自己所愛之人能夠永遠愉悅輕鬆的心境,唯有這樣,人才會得到真正的平和幸福,不是麼?
“是是是,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千諾以後得好好向你學習,對不對?我保證以後一定經常告訴千諾他父親是個重信守諾沉穩不凡優雅從容的男子,好不好?”巧笑嫣然,眉眼如畫,月落塵的臉頰上散發著一種從前根本不曾有過的熠熠光彩,令她看起來更加動人。
微微仰頭做沉思狀,安陵泓宇滿意道:“看來在娘子心中爲夫形象還不錯,不過娘子有必要再加上一條。”
“說吧,還要加什麼?讓我看看有理還是沒理。”月落塵伸出纖指無奈戳戳他的胸口,含笑搖頭。
“情深意重啊,這條怎麼能少呢?你要告訴千諾他父親深愛他孃親嘛。而且,身爲男子漢,情深意重極其重要,可別以後長大後朝三暮四沾花惹草,那不把我和你活活氣死?”
見安陵泓宇說得煞有其事,月落塵忍俊不禁神采煥發:“千諾纔多大,你就想這些?看來,你個父親倒是我比這個孃親還替他操心。再說,他是你的兒子嘛,肯定像你呀,所以這點不需要教,應該與生俱來。”
爽朗的笑聲從安陵泓宇優美薄脣邊溢出,眉宇飛逸的他和如花似玉的月落塵並肩而坐,猶似神仙眷侶。
晚風拂動,雙影駕著馬車快速趕路,塵土飛揚中疾馳約莫半個時辰,他們來到瓜城找到一家乾淨舒適的客棧投宿。夜闌人靜,舟車勞頓的他們很快墜入沉沉睡夢。將近丑時前後,月落塵忽然聽到睡在小牀上的千諾在哭,披衣下牀還未走至小牀邊她就聽到外面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秀眉緊蹙的抱起千諾回到大牀,回想起安陵泓宇白天所說,她隱隱不安:這麼晚了,究竟何人在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