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里,然后開出花來。
秋楓睡到中午才醒來,躺在柔軟的床單上,陽光透過窗簾灑在房間里,直覺得舒服溫馨。她的臉緊貼著床,鼻子里隱隱還能聞到煙草的氣息,她知道那是屬于他的氣味,她有些嬌羞的喜悅,又舍不得那樣的氣味,她在床上賴了一會才伸了個懶腰坐起來,赤腳走了出去。飯菜的香味馬上飄了過來,她來到餐桌前,一桌子的飯菜都是她喜歡吃的,她用指頭蘸了點菜湯放在了嘴里,身后傳來了陳家老三東迪的聲音:“洗手了嗎?弄臟了別人還怎么吃?”
她回過頭用目光找尋著,可是這樣的找尋讓她失望,她問:“你怎么在這兒?高大哥呢?”
東迪一邊拿了碗筷一邊說:“高大哥說要出門幾天,他打電話讓我過來看著你,還有這些飯菜都是高大哥做好的,他讓我中午熱給你吃,趕快洗洗過來吃飯吧,還別說,高大哥的手藝看起來還真不錯!”
她的腦子一片的空白,東迪的話也只聽進去了一半,她坐在餐桌前椅子上木然地看著這一桌子的飯菜,心底里突然充滿了憤怒。
再見到高鵬已是半個月后,她從外面回到家里,一種異樣的感覺傳來,她那幾天精神一直不好,但那種感覺讓她莫名有一些振奮,她循著東陽房間里傳出來的聲音望里面看,果然看見他坐在那里,臉上帶著笑意,不濃不淡的,和他平時很配。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他出來,她很奇怪,他和東陽之間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他和她倒不怎么說話,除了一些必要地問候外,他只簡短回答她的問題,不是好就是哦的,從不和她爭吵,就算她再怎么無理取鬧,他也只是沉默,沉默到讓她惱火。
坐了好一會,她就要失去耐性要闖門而入了,身邊沙發上有一曲很悠揚的手機音樂響起,她從沙發上竟然發現了他的手機,碩大的屏幕上跳動著幾個字:亞媚來電,他聽到鈴聲也奔了出來,他們的目光在一瞬間相遇,又錯開。
她看著他,慢慢地舉起手機,然后優雅地松開手指,手機不偏不斜落進茶幾上一個敞口的水杯里,悶悶地一聲,連水花都沒能濺起一顆來。
音樂聲停止了,東陽跟著走了出來:“這是怎么了?”她拿了包往外走,身后能聽到他的聲音:“沒事,我沒拿好,算了,反正要換新的了,不要了。”
她想大喊,她覺的自己快要被悶死了,賀云翔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他就是那次廣告的廠家負責人,那次的廣告經過亞媚的極力協調還是取消了泳裝的部分,廣告拍完后他還是經常會打電話過來約她吃飯,出去玩。她總是推脫,他也不是不好,只是她不喜歡。
可今天這樣的心情,他又是約她唱歌,她就去了,大家一群人在一起猜拳玩骰子唱歌,賀云翔很照顧她,一再幫她抵擋那些人不懷好意的灌酒。又是酒到正酣的時候,他就進來了,不同的是亞媚跟在身邊。
原來他不止約了他們這幫朋友,還有高鵬。這些人總是喜歡把生意和朋友放在一起。
聊了一會,他很自然地攬著身邊的秋楓,說:“都是認識的人,大家也不用介紹了,秋楓歌唱得不錯,給高總唱首歌吧,算是略盡地主之宜。”
看在他照顧了她這么半天的份上,她帶著微微的醉意,說:“好。”她站起身去拿麥克風,酒意一下子涌上頭頂,她歪了一下,幾乎要摔倒,高鵬手很快,馬上扶住了她,她注意到他眼睛里有種生冷的疼痛在流淌,他小心翼翼地望著她,象是在乞求她的原諒。
她拿起話筒,歌帶循環到一首[類似愛情],音樂緩緩響起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包廂里:我站在屋頂,黃昏的光影,我聽見愛情光臨的聲音······你不要放棄行不行,我在過馬路,你人在那里,這條路希望跟你走下去,最近我和你都有一樣的心情,那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在同一天發現愛再接近,那是愛并不是也許,可不要忘記你要相信自己······這個世界很無情,說一聲愛你,我很想聽。我們兩個人陌生又熟悉,愛似乎來得很小心翼翼,我想問問你,是不是相信愛來了,這種滋味很美麗·····。
唱著唱著,她發現臉上有兩行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她背對著他們,沒有人能看到她在流淚,可她還是唱不下去了,她放下話筒拉開門出去,包間里的空氣太渾濁,她被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躲進衛生間洗去眼淚,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就是把她當小孩子一樣的對待,哪怕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那樣的關系,她以為他會守在她身邊,然而他還是躲開了,那些天里她守在他們家里,一天天的等著他回來,可他好像就是想讓她死心似的,不出現,也不和她聯系。
有一次她聽到開門的聲音,以為是他回來了,那樣急切地奔了過去,拉開門看到的卻是亞媚。她忘了,亞媚才是他的女朋友,而她,只是他臨時的過客。
她從他家搬了出來,那個拿著他家鑰匙的不是她,她沒有理由再留在那里。她知道愛情本身就是一場游戲,受傷害的注定是那個付出太多的人,四年前,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來恨他,而如今,注定有今天的報應。
她病了,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一連幾天只能待在家里,賀云翔的鮮花每天都送過來,弄得他們家幾乎成了花園。家里人都知道了他在追她,他們倒都很看好這個賀總,的確,比起卓然來,他就顯得豐富,顯得有擔當,最重要的一點,他比卓然有家底,卓然和他比,就是一個窮光蛋。
然而不管是對卓然還是這個賀云翔,她都不表態,他們愛來看她就來,不愛來她也樂得清靜。自從那場車禍以后,她的身體就開始虛弱起來,只要是季節變化,她就鐵定了要病一次,不是感冒就是發燒,她已經習慣了,家人也習慣了,倒也沒怎么特別照顧她,大家該上班的上班,該帶孩子的帶孩子,除了一日三餐,許心儀都會幫她做好了放在冰箱里,她想吃的時候只需要拿出來熱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她很少吃,也許是生病的緣故,她不怎么有胃口,飯幾乎不吃,反正有賀云翔和卓然兩個人輪流買來的一袋一袋的零食,她和二哥的女兒點點兩個人吃也吃不完,后來就便宜了老三東迪,他能吃,晚上看電視的時候一會就下去了一大半,好在每天都有人送來,家里倒也不缺吃的。
東迪喜歡和秋楓開玩笑,他說:“看來你要多病幾次,咱們家就可以去開超市了。”
要在往常,她一定會不依不饒的和他逗幾句嘴,可那些天卻沒有心情理他,她撥弄著自己的手機玩,他就突然這么說了一句:“真是奇怪,高大哥這幾天也不來咱家了,他要是知道你病了的話,說不定會買更好的東西來。”這倒是真的,他對她疼愛竟然不比她這些哥哥們少,就算她不生病,他也是常帶一些她愛吃的零食來,滿滿地,塞滿她整個床頭柜。
她就突然又想起了他,耳邊如幻覺般響起他低聲叫她“小楓”的聲音,他從不大聲和她說話,叫她名字的時候聲音總是很低,卻有一種莫名的甜蜜,她覺得自己的病肯定是嚴重了,他喊她的聲音越來越分明。
“你的手機。”直到東迪示意她看手機,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摁到了撥號鍵,她竟然隨手撥通了他的號碼,他的聲音分明就來自手機那一側,她有些慌亂,連忙掛斷了,又怕他打過來了,就干脆把手機關了扔到一邊,自己回房間睡覺去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想起來,聽著外面大家都去上班了,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一打開門,飯菜的香味就飄了過來,她沒有在意,用東迪的話說,不知道是那個孝子賢孫又來巴結她了,這話雖然聽起來象在罵人,但很貼切,還是那句話,只要她愿意,追她的人能排成隊,她只是懶得理他們而已。
洗漱完畢,窩在沙發里看電視,廚房里的那個人她也懶得去看,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追她的男人很少會有做飯的,而且那飯菜的香味她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經常會聞到,她轉過頭,他就正好端著飯菜出來。
吃飯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今天早上就來了,她的手機打過來又掛了,他再打過去又關機,他不放心,連夜從外地趕了回來,回來的時候又是凌晨,他硬是在她家門口捱到大家都起床了,才敲了門進來。
他以前也經常做飯給她吃,她總是挑三揀四的,不好吃的堅決一口也不嘗,那時候她病后初愈,身體很不好,他為了她能吃好飯專門找了個私房菜的師傅學了做菜,可她還是一樣,高興地時候多吃幾口,不高興地時候端起來就倒,他也不怎么生氣,他是早被她氣得沒有脾氣了。
都是她愛吃的菜,每一道做起來都煞費功夫,他也不怕麻煩,魚呀,蝦呀,買回來,一點點洗凈了,又燉又蒸的,一道道做下來,她卻只吃那么幾口就飽了。
吃過飯,她繼續窩在沙發里看電視,他從廚房收拾完了出來,挨著她坐下來削蘋果,紅彤彤的蘋果在他手里旋轉著。她住院的時候,他也經常削蘋果給她,她喜歡吃蘋果,一咬下去,很清脆的聲音,然后整個病房里都有了蘋果的清香。
他的手疼了一下,一道鮮紅的印記留在剛剛削好的蘋果上,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他,他忙笑說:“沒事。”
她的眼睛還是紅了一下,他總是說沒事,那年他說要離開的時候,她在他的肩膀上咬下去,差點咬下他一塊肉來,他也是這么笑著說沒事,結果卻因為傷口發炎高燒不退被送進了醫院。
她的眼淚就這么滾落了下來,不知道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還是觸景生情,他被嚇到了,那些年,她再怎么氣他都好,她不哭,傷口疼的睡不著的時候也只是咬著嘴唇,從不在他面前流淚,他幾乎忘了她也是會哭的,他神色慌張,很快地問:“你想讓我做什么?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說,我就照做。”
她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紛紛地落,仿佛要把這些天的壓抑在心頭的委屈與不快全部都哭出來似地,他手足無措,只有把她擁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