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說出的委屈, 不叫委屈 ;能夠搶走的愛人,便不算愛人
譚容雪住了一個月的時間后就回去了,他雖然有些不舍, 卻沒有說什么, 倒是秋楓從譚容雪要離開那個早上就開始哭得稀里嘩啦地, 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好像是她親媽要走似的, 弄得譚容雪眼眶也有些濕了。
把譚容雪送到機場,他再次抱了抱母親,秋楓拉著譚容雪的手不肯松開, 還是他硬把她掰開了,譚容雪含著淚走了, 秋楓趴在他的懷里眼淚紛紛地往下落。
回來的路上, 他笑她:“我媽只是回家你都哭成這個樣子, 如果那一天我不在了,不知道你會不會把這座城市給淹了。”
“所以你要好好活著, 這輩子下輩子都不能比我先離開!”秋楓霸道地說。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很黯然,可還是笑說:“哪有這樣的,連下輩子的事都管,我下輩子還想逍遙快樂呢, 這下又要毀你手里了。”
“不但下輩子, 下下輩子, 下下下輩子, 你所有的輩子我都要管, 翻身的事你想都不要想了。”秋楓故意氣他說。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開車。
譚容雪一走, 兩個人的生活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秋楓悠然自得地繼續著她的大小姐般的生活,除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外,她又做起了監工,總是在他做某項家務勞動的時候比手畫腳,儼然一副譚容雪的姿態,常常弄得他苦笑不得。所幸秋楓所在的歌舞團有了下鄉演出的任務,秋楓便跟著團里下鄉演出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在家里,難得過幾天清凈的日子。
東迪開始經常去找他出去,他原想下了班在家呆著,聽聽音樂看看書,反正酒也戒了,出去不喝酒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可又經不住東迪的軟磨硬泡,去了幾次酒吧。
在酒吧不喝酒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東迪又一再地說,反正秋楓不在,喝了只要他不說秋楓就不會知道,他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和東迪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本身戒煙戒酒這種事就沒有幾個男人能當真做到的,只是秋楓在身邊坐著的時候,他還會想想承諾了她的,心底多少有些怯意,不去想抽煙喝酒這種事情,一旦她不在身邊了,美酒當前,他也就忘了對她的承諾了。
那一段時間,亞媚和東迪走的很近,除了因為工作上的應酬外,兩人也會經常地到酒吧里買醉,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和亞媚坐在了一起。比起秋楓,亞媚就顯得成熟優雅了許多,她不是一個喜怒與形色的人,即便和他坐在一起,她也能從容得體,讓人覺得很舒服。
說起來,他初識亞媚也是在酒吧里,他剛和秋楓分手不久,在南方城市的一個酒吧里他喝到似醉非醉的時候,就看到了亞媚,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勸酒,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她的側面象極了秋楓,他過去幫她擋酒,兩個人就認識了,他后來知道她是在酒吧里賣酒賺學費的,他就出錢幫她讀完了大學,她畢業后就跟在他身邊,在他的公司里從底層做到助理。
她總是懷著一顆報恩的心態來對他,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他們不怎么交流,但很有默契,有時候他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總是搶先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在他和秋楓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似也能看出他的心思來,那天他從外地回來,她把他的鑰匙交到他手里,而且笑說:“沒有一個女人喜歡自己男友家里的鑰匙被別的女人拿著,我看得出來,她愛你,就象你愛她一樣。”
也就是因為她的這句話他才能鼓起勇氣向秋楓說了那樣的一番話,他和秋楓的關系才能徹底的柳暗花明。他原以為她是喜歡他的,可是從這件事后他就對她完全改觀了,就象她說的那樣,沒有一個女人喜歡自己男友家里的鑰匙被別的女人拿著,也沒有一個女人會這么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喜歡的人讓給別人的。
然而事情總有意外,亞媚突然病了,北方的春天本來就是春寒料峭,家里的空調壞了,她也沒來得及找人修,就那樣擁著一床薄被子凍了一晚上,第二天她還照常上班,又和高鵬一起陪客戶喝酒吃飯到半夜,身體本來就不舒服,從飯店出來后被冷風一吹,自然就又是打噴嚏又是發燒的,躺在高鵬的車里軟綿綿地起不來了。
他只有把她抱到了樓上,當時為了照顧他方便,她和他相鄰住著,今天反倒成了他方便照顧她了。到了她家,去開空調,才知道她家的空調是壞了的,這么冷的夜里他又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那冰窖一樣的屋子里。
她自然而然地躺在了他家里。他在廚房熬湯,照顧病人他有經驗,畢竟在醫院里照顧了秋楓兩年。他熬的湯總是香味四溢,這個他要感謝秋楓,她刁鉆的味蕾稍有不如意就不肯多嘗一口,他也是在她挑剔中磨練到把湯熬到爐火純青。
她是聞著香味出來的,吃了藥又暖洋洋地睡到中午,自從懂事來很少這樣,記憶里總是不停地忙,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工作了就更不能懈怠,他曾經那樣的幫過她,她無以回報,只有比別人更勤奮,更拼命。
從沒有過這樣的場景,他在廚房里,休閑的衣褲,袖子捋在手臂上,站在熱氣騰騰的一鍋湯前,一邊攪動著一邊用勺子盛了點放在嘴里嘗了下,他去拿碗,一回頭看見了她,笑容很自然地浮在臉上,那么溫暖的笑,她的眼睛里馬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很模糊,連心里都有些酸了,偏偏他還不自覺,又那么輕聲問了一句:“醒了?你到外面坐一會,湯馬上好。”
想必他從來就是這樣溫柔地對秋楓說話,笑意淺淺浮在唇角,那么慵懶,那么好看,也難怪秋楓從來就不允許他在她面前露出笑容來,有時候在電梯里遇到他和秋楓兩個,秋楓挎在他的身上,兩個人情意綿綿的,她都很羨慕,這樣一個男人怎么就讓秋楓先她一步遇到了。他稍微對她露出一些友好之色,秋楓就拿手指甲掐他,看他每次都忍著,她都莫名的心疼,如果他是她的,她是怎么都不舍得他忍受這樣的皮肉之苦的,她會每日里服侍著他,不肯讓他有半點的辛苦,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靈上的。
他看著她喝湯,自己卻沒動,她知道他是在等待她的意見,她笑說:“很好喝,小楓真有福氣。”說后半句話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心酸,這樣一個好男人但是卻不屬于她。
他溫和的笑意又浮現在唇角,說:“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口味,是按小楓的口味做的,還怕你喝不慣,喜歡了就多喝點。”說起秋楓,他的眼睛馬上被幸福填滿了,除了秋楓,恐怕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眼里去。
“對了,你家里的空調我讓物業修好了,你晚上就可以回去住了。”他站起身往廚房去,言外之意,好像是怕她在他這里再多待一晚似的。
她難過連這么鮮美的湯到了嘴里都沒了滋味,她從來不這樣,都是生病給鬧的,人一生病的時候好像就特別脆弱。他倒了水出來,手里還拿著藥。
“喝完湯,把藥吃了吧,生病就不要去上班了,多休息幾天,沒有什么事情比身體健康更重要。”他就那么站在她面前,高大,舒適,溫暖,她有些慌亂,起身的時候不知怎么就撞翻了水杯,他和她一起去扶。
他就在她身后,手臂環在她的腰間,她猛然轉身時就在他的懷里了,兩個人貼得很近,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那樣靠在了他的懷抱里,他顯然愣了一下。
時間有幾秒鐘的靜止,然后就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東迪出現在他們身后,他來看亞媚,可摁了半天門鈴沒人開門,他就到這里來了,鑰匙是秋楓給他的,他經常下班很晚,陳家在環外住,太遠,他有時候就在這里臨時住一晚。
不用解釋,大家都是明白人。只是他那個時候在追亞媚,亞媚就那么不遠不近地和他來往著,看不出她的感情,總也客客氣氣地,象隔了千重山萬重水一樣。好多次他都發現她看高鵬的眼神不一樣,癡癡地,總斷不了似的綿長。
他也不想把這件事告訴秋楓,秋楓那個脾氣上來了六親不認,別說高鵬怕她,他有時候也不怎么敢惹她。難得晚上的時候不用加班,他本想找高鵬喝酒的,他也是為高鵬著想,他們兄弟幾個都知道這高鵬喝酒就像喝水一樣,酒能戒掉才怪,估計他也只是在秋楓面前做做樣子而已。奇怪的是高鵬不在家,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他晚上住在那兒,早上去上班一推開門,高鵬從亞媚家里出來,不偏不倚,正好和他對臉,兩個人都愣在那兒,邁不開步子。
秋楓從鄉下演出回來很久,他都沒敢提起這件事情,一是因為東陽一再警告他說,這件事可大可小的,沒有必要就讓它爛死在肚子里,千萬不能讓秋楓知道,二是高鵬對秋楓的好他是看在眼里,就沒有見過那個男人象他一樣對秋楓百依百順的,只是一味地順著。
他在他們家吃飯,也不知道說起什么人,高鵬說不記得了,他順口說了句:“就是上次在酒吧里和你拼酒的那個,最后把他喝到七葷八素的,幾天起不了床。”想起那天的場景,他只顧自己在那樂,半天才發覺氣氛不對。
他看著秋楓打開了酒柜,把那一瓶瓶價值不菲的酒擺在他們眼前,對高鵬說:“倒了它!”
只是輕飄飄的三個字,高鵬一句話沒說,把酒一瓶瓶打開倒進衛生間的便池里,然后用水沖走了,至今他都不能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他的心都是疼的,那些酒有幾瓶是多少人用錢都買不到的珍藏,可是就這樣被秋楓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全都化為了烏有。
他就更不敢向秋楓提起亞媚的事了。若不是那天喝醉了,他打死都不會說的。
他在亞媚的門前不停地摁門鈴,那時已是半夜,他喝醉了,就那么想尋找一份溫暖,他不停的給亞媚打電話,她接了,聽他胡言亂語了一會,就說:“你喝醉了!”然后就把電話掛了,再打過去就不再接了,他不甘心就跑到亞媚樓上擾民了。
秋楓和高鵬都出來了,他們把他往他家拉,他不去,就那樣胡言亂語了一句:“我不去,憑什么她能讓高鵬在她家過夜,我就不能。”
他真的是醉了,自己說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覺得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到他想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