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吉德先生,這場仗我們必須要贏?!闭f話的是個熟面孔,就是曾經招攬過辛吉德的克卡奧將軍,杜·克卡奧的親侄。
“你決定好要動用我的生華彈幕了嗎?”辛吉德帶著戲謔的冷笑聲從防毒面具下傳出,顯得越發厚重嘶啞。
克卡奧將軍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仍然堅定地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這場仗我們都不能輸!”
辛吉德隨手丟出了一張薄薄的紙,死死地盯著克卡奧將軍的眼睛:“那么現在,簽字吧,將軍閣下?!?
克卡奧將軍的嘴唇嗡動了一下,他的手在顫抖著,甚至已經無力執筆了,他在猶豫,他很猶豫,他非常非常猶豫。
他的心雖然冷,但是還沒有冷到將自己的上萬名同胞與敵人一同葬送在異國他鄉仍然面不改色的程度,盡管那將換來數倍于己的敵人當場死亡。
“辛吉德先生?!彼痤^盯著辛吉德看了許久。
“哦?”辛吉德有些意外,因為這位克卡奧將軍向來眼高于頂,如今眼神中居然還透露出了一絲懇求。
他略一猜想,連忙搖頭道:“不可能的,沒商量,我沒有那個權限開啟生華彈幕,否則回諾克薩斯之后誰來擔這個責任,萬一你拿我當替死鬼......”
克卡奧將軍搖了搖頭:“辛吉德先生,你多想了,我只想要一些鎮定劑,否則我抓不穩筆?!?
“那可以。”辛吉德果斷點了點頭,從身后的一排試管中隨意配了一些藥物,攪拌在了一起并將混合物注入了一管針筒中。
“諾~黑金花汁加上立米青,上好的鎮定藥物,純天然無公害,你們那些新兵蛋子上戰場的時候一般都會來一針?!?
克卡奧將軍接過了這略帶渾濁的混合物,沒有任何猶豫便注射到了自己的手臂中。
片刻后,他長出了一口氣,緩慢而又堅定地在這張名為“生化武器投射限令”的單子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普林頓·克卡奧。
————————
當銳雯醒來的時候,這里已經沒有任何活物還存在了,那身披鮮紅鎧甲的女將軍不知所蹤,昏迷前,她曾記得似乎是一個身穿女色祭祀袍的女人將她救走的。
那個人......似乎叫作卡爾瑪。
好像是這個名字。
銳雯感覺自己的腦袋正在嗡嗡作響,里面一片空白,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打量這一片戰場究竟發生了什么,眼前的模糊便化作了一片慘白。
她什么都看不見了。
她好像瞎了......片刻后,她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于是她珍重地將懷里一支紅色玻璃瓶取了出來——那是張潮臨走前送給他們的生命藥劑。
“張潮......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嗎?”
她想要喃喃自語,但是聲音微弱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勉力將像血寶石一樣的藥水灌入了腹中之后,銳雯才感覺自己好受了些,她躺在旁邊一具冰冷的不知來自哪個國度的尸體上,默默地恢復著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細微的動靜,她睜開眼——仍然是一片慘白,但是癥狀已經有所好轉了。
她摸索著將心有靈犀的符文巨劍拄在了手中,剛要站起來,她的臉色便化作了一片蒼白——比她現在眼前所能看到的世界還要蒼白無數倍。
那是兩個操著諾克薩斯口音的人在交談著。
“真慘啊,不知道克卡奧將軍是怎么下的這個命令,整個第九軍團近萬人居然沒一個人能活下來,真是太慘了?!?
“唉,那個叫辛吉德的煉金術師也是可怕得緊,居然研發出這么恐怖的武器,幾萬人的大混戰就這么頃刻間便被他給終結了?!?
“唉,可惜了這些同胞們,沒有戰死沙場,反而死在自己人的炮轟中?!?
“行了行了,別說了,克卡奧將軍也有苦衷?!?
“你看這具尸體應該是南音首席百夫長吧?對上號了,還有這個,應當是第九軍團近衛隊的統領鴉,嗯......這個,應當就是銳雯軍團長了吧?”
銳雯能夠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在探索自己的脈搏,她想要睜開眼大聲質問一句,這究竟是為什么!這就是我們要為之拼死,付出性命的祖國嗎!這就是你克卡奧對我們的忠誠所給予的回報嗎!
戰死敵手,歸宿而已,戰死在自己人的手中,那簡直就是恥辱!
但是最終,她選擇了沉默,她沒有發一言,只是如同死人一般將自己的體溫,心跳盡數化作了森然冰冷。
“唉,銳雯軍團長也死了,我以前特別崇拜她的,真想替她好好安葬一下,他們都是勇士,不該在這里曝尸荒野的?!?
“行了,快走吧,都是沒辦法的事,這里已經化作了死域,誰知道還有多少生化殘留,再多呆一會兒就是穿著防護服也保不準給咱們留下啥后遺癥?!?
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戰場上重歸死寂,銳雯默默地傾聽著耳畔,戰場上死者們的呼吸聲,他們在交談,在呢喃,在呼吁......這一刻,她仿佛真地聽到了什么。
那是三個大字,飽含血淚的質問,像是屈辱,像是不甘,但更像是不解——為什么?
為什么最終是生我養我的祖國拋棄了我們?為什么我們不是死于敵手,而是葬身于自己人的手中?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這他媽到底是為什么!
銳雯像個死人一般地躺著,漸漸地,她的眼角滑落了一串淚水......
天色變暗,又再度化明。
這里由于生化彈幕的傾瀉,已經化作了一片死地,所以沒有任何人敢闖入這里,也沒有任何人打擾死者的安息。
雨水下,尸體本應腐爛的很快,但是生化彈幕似乎連細菌都消滅得一干二凈,所以這幾天下來,戰場中仍然只有那刺鼻的藥水味與血腥氣。
銳雯終于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她拄著劍,掙扎著站起了身子,望向了四周那倒伏的無盡尸首。
片刻后她笑了:“哈哈哈哈!”
笑得酣暢淋漓,笑得涕泗橫流,笑得毫無忌憚。
她咬著牙,甚至能夠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在自己的耳畔響徹,片刻后,她高舉起手中的巨劍,猛然間揮出了自己的拳頭。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直到那巨劍斷裂,血肉模糊。
“諾克薩斯!”
“從此與我再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