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尉遲一族開始了新的生活,鐵心源就安心的離開了,尉遲雷故意說些有趣的事情來讓自己相信,尉遲一族已經沒了所有的野心。
這種近乎諂媚的表白,讓鐵心源多少有些傷感。
一個堅持了這么多年的家族,完全放下自己的心愿之后,得到的恐怕不僅僅是高興,估計只有拜倒在他們祖宗靈位前的時候,他們才會痛哭流涕。
沉舟側畔千帆過,枯木前頭萬木春。
這個世界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沒有那一個家族是可以綿延萬年的,更沒有那一個皇朝可以永遠的成為國民的首領,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不成,最終大廈總會腐朽嗎,傾塌,最后被時間丟進歷史的長河里成為一堆無用的廢物。
一萬年太久,活在當下就很好。
鐵心源假惺惺的在狼穴幫著那些所謂的奴隸們搬運了幾筐石頭就在眾人的規勸下離開了狼穴。
就在清香谷后門前,他見到了鐵三百,這個漢子的臉上又添加了一道恐怖的疤痕。
“這是那頭母狼留給你的?”鐵心源阻止了鐵三百的跪拜和聲問道。
“是的,半個月前,月圓的時候母狼發瘋了,再一次潛進寨子,被我發現了,沒能殺死它,反倒被它在臉上拍了一爪子……”
鐵心源點點頭道:“一心要復仇的母狼很危險,需要幫助嗎?”
鐵三百倔強地搖搖頭道:“寨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很忙,都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殺掉母狼不讓它禍害寨子,是我鐵三百的責任。
我做了一些東西,下一次,它休想逃出我的手掌。”
鐵心源那拳頭在鐵三百的胸口上捶一下笑道:“冬天的時候,坐在椅子上很冷,聽說鋪上狼皮會很暖和,我等著你送狼皮過來。”
原本腰背有些佝僂的鐵三百聽到這句話之后,努力的挺直了腰桿連連點頭。
等鐵三百走了很遠之后,尉遲文小聲問道:“復仇的狼都是魔狼,他一個人對付不了的,您為什么不給他更多的人手呢?”
鐵心源搖頭道:“一個族群在壯大之前,首先需要的就是各安其職。
也只有這樣才能看出哪些人可以擔當大任,那些人只能做一些具體的事物,那些人只適合按照別人的命令行事。
只有把每個人的能力都拓展到極限,這個族群才能長久的興盛下去。”
“如果鐵三百被母狼咬死了呢?”
“那就換一個人來繼續做這個工作,直到母狼死亡為止。”
“為什么不請孟先生來清除掉母狼呢?”尉遲文一路上早就見識了孟元直的無敵雄姿,只要是他覺得無法面對的事情,在孟元直的手中一定會輕易化解的。
從于闐群山回到哈密的路上早就證明了這一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計,就因為每個人都有活計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證明了這個人是有用的。
如果誰的活計沒有做好,不是自己去想辦法解決,而是全部推給能力比他高的人頭上,那么就會影響能力高的人正在進行的更加重要的活計。
一步步推上去,你就會發現,不稱職的人會越來越多,能力高的人會越來越忙碌。
他不得放下自己正在進行的很重要的活計,去干一些對他來說是雞毛蒜皮的事情,這是得不償失的。
最后的結果就是這個集體會土崩瓦解,因為能力高的人最終會發現,既然我自己就能干掉所有的事情,我還要你們做什么。”
既然尉遲文想知道答案,鐵心源就告訴了他答案,告訴這個將來要替自己處理一些繁雜瑣事的孩子自己做事情的一個標準,以后好按照這個標準進行工作。
尉遲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這讓鐵心源很是欣慰,回頭再看看張著嘴傻笑的嘎嘎,鐵心源又起了想踹他的心思。
孟元直懶洋洋的躺在一峰駱駝背上,頭頂上有一個非常大的棚子,光線刺不透這個遮陽篷,他躺在一張小小的臥榻上依舊感到燥熱無比。
十幾個隨從緊緊跟隨著孟元直老爺,他們都是年紀很大的野人,沒有什么戰斗力,只能幫著孟元直干點粗活,另外就是把孟元直老爺伺候好。
駱駝背上的臥榻實在是太小了,孟元直本身長得又高大,兩只腳耷拉在臥榻下面非常的不舒服,于是,就有兩個身材高大的隨從,站在駱駝邊上幫他托著腳。
只有讓孟老爺徹底的休息好了,等一會去魔鬼地的時候,才能收獲更多的瑪瑙,打退更多的敵人。
走在最前面開路的一個野人,肩上扛著孟元直的大鐵槍,背后插著那面“大宋孟元直”的旗子,走的昂首挺胸快活無比。
看到這面旗子,半路上窺視的強盜們把自己的身體乖乖的藏好,生怕被這位魔神看見,然后起了干掉別人的心思。
魔鬼地一如既往的荒涼,炎炎夏日里煙氣最是兇猛,青蒙蒙的籠罩著方圓十里之地。
這里的瑪瑙實在是太多了,好些商隊會專門停在煙氣范圍之外,在亂石叢生的戈壁上挖一些非常大的坑,如果運氣好的話,能從大坑里找到一點零散的瑪瑙石。
這樣的商隊非常的多,以至于瑪瑙灘周圍都是星星點點的帳篷群。
這里有瑪瑙的消息是鐵心源自己放出去的,唯有這樣才能給已經荒蕪掉的哈密帶來一點可憐的人氣。
和損失掉的瑪瑙相比,鐵心源更看重人口。
如今的哈密舊址上,鐵心源特意派人去那里建造了很多的茅草屋,開了很多的店鋪,主要就是為將要去沙漠和戈壁的旅人提供一些必要的食物和水的補充。
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什么生意,鐵一帶人干掉周圍最囂張的兩個小部族之后,就沒有什么人再來哈密胡來了。
不過,鐵一的威懾力畢竟非常的有限,后來孟元直騎著馬走了一圈哈密之后,凡是在戈壁,沙漠上行走的商隊都知道,無論他帶著什么貨物,亦或是和別人有仇,只要踏進孟元直寫過字的那些巨石之后,他基本上就已經是安全的。
天山一戰之后,孟元直殺過的強盜多的無法計算,那一桿鐵槍已經具有了非常大的威懾力。
現在,所有的強盜都在伸長了脖子等待第一個冒犯鐵族領地的人出現……
想在魔鬼之地找一個陰涼的休憩場所非常的困難,別的地方至少還會有一兩顆樹木,這個鬼地方不要說樹了,就連駱駝刺這種極度耐活的草都找不到一棵。
扛著鐵槍背著旗子的野人,找到了一個陰涼的所在,只不過那里好像有人。
他徑直走過去朝那些警惕的看著自己的西域人吼道:“滾開,孟老爺要在這里休息。”
年輕的西域人大怒,年長的西域人抱住沖動的年輕人,陪著笑臉對那個野人道:“好,好,我們這就離開,棚子留給尊貴的老爺。”
老野人抱著胳膊得意的看著天,鐵槍就插在他的身邊,也不再和這些骯臟的西域人說話,多說一句就好像是在侮辱孟老爺的威名。
馱著孟元直的駱駝走進了龐大的棚子,在牽駱駝的野人的指引下,駱駝跪在地上,孟元直伸了一個懶腰,把雙腳踩在大地上。
喝了一些混合著冰塊的冰水,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臉,孟元直徹底的清醒過來了。
瞅瞅已經西斜的太陽,就吩咐老野人把棚子四周圍起來,他準備更衣,換上那套牛皮緊身衣。
兩個牛尿泡被老野人用木頭做的氣筒充的鼓脹起來,每一個都足足有臉盆大小。
孟元直厭惡的瞅瞅這兩個不再有異味的牛尿泡,還是掛在自己的胸前。
取瑪瑙這種事情原本就用不著自己過來,只要把這樣的衣服多做一些,一群人弄上百十個充滿氣的牛尿泡背去瑪瑙灘,那樣想弄多少瑪瑙就能弄多少瑪瑙。
可是那個混蛋不同意,他認為那樣做的話,會讓瑪瑙變得一文不值,只有勞動自己這樣的人,再把過程弄得復雜一些,取上一點點的瑪瑙,這樣才能保證瑪瑙的價值。
按照他說的原話就是,無可替代的勞動,自然會有無可替代的報酬……
衣服外面再罩上一襲寬大的袍子,瞅著自己胸前兩坨巨大的突起,孟元直的心情就變得更加不好了。
在那些羨慕的采瑪瑙的人眼中,孟元直這就要發財去了,好多人也立刻穿上自己制作的皮衣,遠遠地跟在孟元直的身后向魔鬼之地走去。
對于這樣的行為,孟元直是不理睬的,只要在這里不搶劫,這么干是被允許的。
一個栗色頭發的年輕人硬是搶在自己父親之前穿好了皮衣,快速的向孟元直奔去,能跟隨一定可以采到瑪瑙的人身后,說不定會有好運氣,一心想著拯救自己家商隊的年輕人對于自己父親的呼喚聲充耳不聞。
孟元直聽懂了那個老西域人的喊話,回頭瞅著那個雄心勃勃的年輕人道:“回去吧,你會送命的。”
年輕人倔強地搖搖頭道:“貧窮和死亡,我寧愿選擇死亡。”
孟元直想了一下,發現年輕人的想法很對,自己一年前也是這么想的。
他搖搖頭,就繼續向噴發著濃煙的魔鬼之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