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艷紅的衣服,心里忽然冒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在不久之前我對他還害怕得不得了,一心想著要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能夠這么心平氣和的和他一起搭電梯。
忽然,電梯里的燈閃了閃,再亮起的時候頭頂?shù)募t色數(shù)字已經(jīng)顯示我們到了十二樓——我之前住的那一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面的樓道一片漆黑,雖然知道沒什么好怕的,但心跳還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我跟在江楚城身后走出了電梯,從包里掏出鑰匙,房門打開的那一刻,一股冷風(fēng)從門縫里鉆出來,我不適應(yīng)的瞇起眼睛,回過神時屋里的燈已經(jīng)全部亮了起來。江楚城背對著我站在臥室門口,他的身體好像比起之前變得透明了些。
我反手關(guān)了門來到他身邊,問道:“我要怎么做?”
江楚城朝旁邊閃了閃,接著沉默的走到床頭,轉(zhuǎn)身面對我:“把銅錢放在這里?!?
我想起來那個位置正好是之前我扔到他的地方。
我點(diǎn)點(diǎn)頭,舉步正要走過去,腦子里倏地冒出一個聲音:
——別過去呀林阮!你忘了之前他對你做了什么嗎?
我兩手握著銅錢,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江楚城就站在離我?guī)撞竭h(yuǎn)的地方,他好像看出我的顧慮,站在原地安靜的看著我,什么也沒有說。
我咬著下唇,和腦子里的聲音做著爭辯。
——可是現(xiàn)在我只能相信他。
那個聲音立馬譏諷道:
——你腦子是不清醒了嗎?他不過是一只鬼,隨時都可能變卦殺了你!就像在公交車上那樣!
——可是……他也救了我啊……
——那是因為他必須靠你才能夠恢復(fù)原樣,你拿著銅錢隨時都可以威脅他!
我愣了愣,遲疑的就要把銅錢重新放回去。
然而江楚城之前落寞的樣子又在我眼前一閃而過,還有那時候老太婆的話。
“女娃子,你和這只鬼什么關(guān)系?他冒著散魂的危險也要救你?”
……
“你現(xiàn)在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不,我記得你。”
……
“江楚城。”我抬頭看向他,“你可以回答我?guī)讉€問題嗎?”
江楚城挑挑眉,示意我往下說。
“你說你記得我,那我到底是誰?為什么你始終糾纏著我不放?”
江楚城嘴巴動了動,紅色的瞳孔里有什么東西飛快掠過,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低醇的聲音低低的傳來:“你對我很重要?!?
我皺起眉,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呀?”
他像是笑了一聲,“不為什么?!?
“你不用知道得太多,以后你全部都會明白的?!?
我的視線和他的在空中交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覺得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有說不出的悲傷。
我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將銅幣放在他腳下。
“然后呢?”
我問他。
“把手給我。”
他朝我攤開手,我遲疑了下,還是將手放了上去。
江楚城垂下眼簾,語氣難得的溫柔:“可能會有點(diǎn)疼。”
說完,他輕輕劃開了我的食指,鮮紅的血液從指間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銅錢上。房間里頓時紅光大甚,江楚城用力將我推開,下一秒,從銅錢里發(fā)出來的光將他團(tuán)團(tuán)包裹在其中。
我被他推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房間里的燈在紅光亮起的時候全都滅掉了,江楚城在那團(tuán)紅色的光芒之中緩緩蹲下,從嘴里發(fā)出痛苦的低吟,身體時隱時現(xiàn),就好像是磁場不穩(wěn)定一樣。他的眼睛也是忽明忽暗,臉上的表情更是猙獰到極點(diǎn)。
“唔呃——”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光漸漸暗了下去,整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路燈微弱的亮光從落地窗招進(jìn)來,我勉強(qiáng)看清了屋內(nèi)的情景。
江楚城半跪在床頭邊,長發(fā)散亂,身上的喜袍也垮下去一大截,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
“江、江楚城?”
我偏著頭,小心翼翼的喊著他的名字。
“嗯?!彼穆曇袈犉饋碛行┨撊酰铱匆娝艺辛苏惺?,“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但仍舊和他保持著一定距離。誰料下一秒,他長臂一伸,忽然把我擁入懷中,冰冷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鼻息間全是屬于他的味道。
“你做什……唔!”
我在他懷里撐起身子,掙扎著要離開。而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我起之前,他眼疾手快的再次擒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摁住我的后腦勺,緊接著柔軟卻沒有溫度的嘴唇貼了上來,溫柔的在我的唇瓣上輾轉(zhuǎn)。
我氣得兩只手不住的朝他身上打,但是一點(diǎn)用都沒有。江楚城干脆松開了叩在我后腦勺的手,轉(zhuǎn)而抓著我的手腕背到身后,而我另一只手也被他用同樣的方式鉗制住,根本動彈不得。
心里升起一團(tuán)無明火,恨不得把眼前這只色鬼千刀萬剮,又懊惱自己居然在這個時候?qū)λ潘闪司琛?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楚城的唇漸漸離開我的,他低垂著眼,像是憐惜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吻著我的嘴角,再吻上額頭,紅色的瞳孔里仿佛有無限的溫柔。
我又想起了那一個晚上的事,他逼我穿著那身紅色的喜服,差一點(diǎn)就要侵犯我。
難道今天又要重新上演一次嗎?
冰冷的唇瓣貼上我的鎖骨,滑膩的舌尖時不時舔過頸窩,江楚城的吻逐漸下移,眼看著就要滑進(jìn)我的胸口。
“嗚……”
我緊緊閉上眼,喉嚨里發(fā)出小獸一般的嗚咽聲,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
“……”
江楚城停下了動作,鼻尖抵著我的,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橫在我腰上的手緊了幾分,繼而緩緩道:“你怕我?”
我別過頭不看他,心里酸楚到了極點(diǎn)。
半晌,耳邊穿來他似有若無的一聲嘆息,接著我感覺身體一松,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M繞在身體周圍的冷氣逐漸消失,我有些發(fā)愣,一手撐地支著身體四處張望,房間里的燈又亮了起來,落地窗開了一個小縫,夜風(fēng)順著縫隙溜進(jìn)來。房間里安靜極了,只有我微喘的呼吸聲,而江楚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暫時又回到這邊住了下來,好在屋里的家具都是原來就有的,之前搬過去的床也是我不知道這里有而多買的一個。
之后的好幾天我都沒有見到江楚城,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樣。但我仍舊不敢放松警惕,每晚都捏著銅錢睡,生怕哪一天他再回來,對我做些奇怪的事。
“你又搬回去了?”
今天又是我和小薇上班,上次和她姑姑見了面之后這還是我倆頭一次碰上。聽見我說我又搬回去,她有些驚訝。
“是啊,”我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你姑姑說得對,租房子不要租十字路口的。那個房子真的不干凈?!?
“真的?”小薇拉開凳子在我旁邊坐下來,“你見到那種東西了?怪不得那天我姑姑說你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對了,你那天和我姑姑說什么了?”
我嘆了口氣,把搬家前后遇見的事和她略略說了些,只是隱去了江楚城這一部分。
“天啊……”小薇張大了嘴巴,鼓著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光是聽我說就一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太嚇人了,你要不還是去拜拜佛吧?你看起來不像是容易招這種東西的體質(zhì)啊。”
我撩了撩額前的劉海,實在不知道怎么和她說,只有無奈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老覺得有雙眼睛在背后看著我?!?
小薇被我說的打了個寒顫,連連擺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別別,你別說了,你再說我也要不敢睡覺了?!?
正此時,護(hù)士站前的桌子被人敲了敲,我倆同時回頭,大組長正一臉慍色的站在護(hù)士站后面盯著我們。
“你倆不做事干什么呢?”
我和小薇對視一眼,默契的朝對方吐了吐舌頭,快步離開了護(hù)士站。
下班的時候天又下起雨來,雨水淅淅瀝瀝的落在地上,我抬頭看了眼烏云密布的天,心情差到了極點(diǎn),不知道這場雨又要下到什么時候去。
今天是周末,醫(yī)院里的人比平時多一些,院門前大大小小的雨傘撐起,就像是開了一地五顏六色的蘑菇。
忽然,我余光在人群里瞟到一抹紅色的身影,心里一個咯噔,再轉(zhuǎn)過頭仔細(xì)去看時那個人已經(jīng)消失了。
是錯覺嗎?
我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剛才好像看見了江楚城。
入夜,窗外滴答的雨聲仍舊沒有停下來,夜風(fēng)不知道把什么東西吹得啪嗒作響。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感覺耳邊的聲音嘈雜,始終沒法入睡。
不知道過了那些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半夢半醒間我好像來到了一個地方。霧氣繚繞,老舊的宅門前兩個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燭光輕輕晃動,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昏黃的光線。
天色已暗,月亮躲在厚重的云層后只露出一個發(fā)毛的輪廓。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后,宅子前出現(xiàn)了幾個彪形大漢,正費(fèi)力的抬著什么從宅子內(nèi)走出來。嗩吶聲、鑼鼓聲在這個時候響起,貴婦模樣的女人步履蹣跚的跟在后面,不時發(fā)出嚶嚶啜泣聲。
“起驕——”
領(lǐng)頭的老婦人拉長了聲音:
“陰人上路,陽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