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看了看葉弛,然后又看了看我。
夜已經有些深了,他沉默的這段時間我甚至聽見了宿舍外面傳來的蛐蛐兒叫。
“剛才已經說過了,鬼玉是有靈性的,而且還有一點,極寒之氣能夠修補鬼玉,但是鬼玉的融合同樣也要靠靈力。”
聞言我稍稍愣了一下,這個之前江楚城好像也和我說過,但是我實在沒有找到把它們聯系到一起的方法。還是說,鬼玉融合之前就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
葉弛也想到了這一點,她在我前面開了口:“那就是說,清寂和炎月他們現在這么千方百計想要讓阿翎找到最后一顆五行輪回珠,實際上就是為了能夠讓鬼玉融合?或者說,他們的打算是在最后一刻得到鬼玉?阿翎本來就是鬼玉轉世,一旦鬼玉被拿出來,那么說不定就會死掉,這就剛好和清寂說的最后一世吻合。”
“有道理……”我點點頭,過后越想越覺得葉弛說的對。
而且這樣的猜想也符合先前長嶼說的那句,江楚城并不是很想讓我真的拿到五顆五行輪回珠。在葉弛說的這番話上面,再大膽的猜想一下,現在鄭蕓微在清寂手里,江楚城在會所并沒有把她搶過來。那么如果說,我找到最后的一顆輪回珠之后,讓鬼玉融合,融合之后的鬼玉就會從我的體內出來……
那樣我就會死去。
而江楚城肯定是不會愿意讓我死去的。所以長嶼才會說,江楚城并沒有真正的想要出力幫助我找到五行輪回珠。那樣不就等于他在一步步的把我往死里推?
可如果他不愿意讓我體內的鬼玉融合的話,又為什么要一直修補呢?還是說修補和融合根本就是兩碼事?
我把這個問題拋出來,而后聽司命道:“應該是這樣,夫人如果……實在想不明白的話,不如當面去問問主人?”
我搖搖頭,而后嘆氣道:“他要是肯告訴我這些的話,今天我們就不用在這里討論這么久了。”
“倒也是。”
司命撓撓頭,訥訥的閉了嘴。
“現在差不多已經理清楚頭緒了,那阿翎你還想要去找這最后一顆珠子嗎?”
我閉上眼。
現在已經不是我想不想找的問題了,而是就算我不找,清寂也會逼著我去找。雖然現在我已經讓葉弛把老板帶到了安全的地方,讓那些鬼物一時半會兒不能夠找到他,但是這樣并不是長久之計,畢竟蕭寒還和他們在一起。
蕭寒是現在的老祖,哪怕是沒有心,他的靈力也不容小覷。
蕭寒、長嶼,再加上一個清寂,現在他們可以說是能讓人頭疼的晚上都睡不著覺了。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找,而且我們一定要在他們殺掉那個老板之前,把最后一顆輪回珠找到。長嶼已經是厲鬼,他雖然向著我,但是他心里面已經沒有善念了,完全是在憑著自己的執念做事。所以如果他要是和蕭寒一起找到那個老板的話,那老板只怕是兇多吉少。對了阿弛,你把那老板帶到安全的地方之前,有用血畫符嗎?”
葉弛一笑:“你放心吧,當時你讓我把他帶走的時候,就算我不知道來龍去脈,也多少能知道一些原因。所以把他帶到地方之后,就在他身邊貼好了符紙,用血畫咒。雖然沒有阿翎厲害,但是拖上一點時間應該還是可以的。用我把地方告訴你嗎?”
我擺擺手:“不用,你自己知道就好了。清寂那個變態,既然能改變別人的記憶,那說不定還有辦法能夠看到,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頓了頓,我說,“阿弛,你和夙曄也要小心。”
葉弛聞言,斂了神色,過后點頭:“我知道,不過阿翎,我會一直幫助你的。”
我感激的看著她,剛要開口,就聽葉弛緩緩道:“不用謝,畢竟你死了,我和阿曄也會死。”
我:“……”
我頓時哭笑不得。
“那夫人現在打算怎么去找輪回珠?”司命聽我們說了半天,疑惑的問道。
“老實說……”
他看著我。
我攤攤手:“我也沒有想好。不過只要那個老板還活著,我們就還有時間去找。”
“輪回珠不就是人死后才能有的嗎?那我們就去那些死掉的人來問問好了。”
我說完之后他們倆都沉默了。
我奇道:“你們倆怎么了?”
葉弛揉了揉額角:“阿翎,你不會是想要招鬼吧?”
我摸摸鼻子:“這是最快的方法啊。”想了想我又說,“不這樣的話,那就只有去地府拿生死簿來看了,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可行一點?”
葉弛一副“你說的好有道理”的表情。
“生死簿……”司命小聲重復了一遍,過后突然說道,“生死簿應該是在判官手里。”
我啊了一聲,茫然的看他:“這個我知道啊……”
“我們可以去找他拿。”
“……”
我和葉弛都用“你沒事吧”的眼神看著司命。
司命被我倆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頭,說:“夫人有所不知,現在地府并沒有判官。自從主人離開酆都之后,很多鬼都跟著主人一起走了,其中也包括陸判大人。也因為這樣,所以現在很多事都是炎月公子在親力親為……”
我頓時有些明白了,怪不得當時我們去酆都的時候就沒見到過幾只鬼,原來是因為都去了幽暗城的原因。那炎月不就相當于被架空了?也難怪他這么恨江楚城了。
司命頓了頓,繼續說道:“陸判大人和主人的關系一向很好,如果我們能說明來意的話,他說不定能把生死簿給我們看看。”
“可是現在幽暗城已經被毀了,我們要去哪里找那個陸判大人?”
司命看著我一笑:“其實之前夫人已經見過他了。”
“啊?”我詫異的看著司命,“我見過他了?”
司命點點頭:“對,就在鬼市里。”
鬼市里?
可是之前在鬼市里的時候,遍地都是鬼物,到底哪一個才是?
我向司命投去疑惑的視線,但是司命卻沒有明說,只說道:“夫人想不起來也沒事,明天去找找他,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我看著他神神秘秘的樣子,只覺得有點懵。
……
第二天我和葉弛在司命的指引下見到了那個所謂陸判大人。
當我看到面前那個穿著睡袍,一臉慍色,一雙墨黑的瞳孔好似要把人吸進去的人的時候,我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奇妙。
昨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琢磨一個晚上,幾乎把我接觸的每一只鬼都回憶了一邊,甚至還想著會不會是那個在下面叫嚷嚷的胖子。
可是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個陸判,居然會是唯一被我忽略掉的陸嚴。
他在拍賣會上的時候明明和江楚城就是一副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的樣子,甚至當時我問江楚城的時候,他也絲毫沒有表現出和他認識的意思。
怎么現在……
而且要是這個陸嚴是判官,為什么先前在鬼市的時候,還讓溫禹去找出去的辦法?
我感覺自己有點不太好。
“怎么是你?”陸嚴黑著臉,語氣里的冰冷仿佛要把人凍起來。
我摸摸鼻子,心里想著我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你。
“陸判大人。”
司命在這時候閃身出來,朝陸嚴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
陸嚴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炎夜讓你來的?”
炎夜就是江楚城,那是他很久以前的名字。
司命一笑:“主人去了陰間,司命是和夫人一起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我一眼。陸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過后身子動了動,示意我們進去說話。
“夫人,進去吧。”
司命小聲說。
我點點頭,和葉弛互相看了一眼,而后誠惶誠恐的走進了陸嚴的家。
這只是一間小公寓,開始站在門外我都沒有發現,進來之后才注意到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包括地毯沙發,甚至連桌子上的茶杯都是黑色的。
陸嚴揉著眉心坐在沙發上,我和葉弛還有司命坐在他對面。
陸嚴問:“你們來做什么?”
司命直言道:“想問陸判大人借生死簿一用。”
陸嚴動作一滯,目光有些威嚴的看過來:“生死簿可是地府的東西,掌管人間的生殺,只有鬼王和判官能看。你們要這個東西做什么?”
他雖然是在問,但是語氣里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還是說……”陸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漠然道,“炎夜他想到什么法子,不打算渡魂,而是想用生死簿了?”
他這話聽的我一頭霧水,下意識的就想問這是什么意思,但看見他那個眼神之后,我又把話咽了回去。本來以為江楚城就已經是氣勢逼人,沒想到這個陸嚴,比起他來居然也是毫不遜色。
“并非這樣,”司命說,“這次來問陸判大人要生死簿,只是因為我家夫人另有所求。”
“哦?”陸嚴撐著頭,“你要這個做什么?生死簿上匯聚著從開天辟地以來的所有人的陰氣,你一個生人拿了這個東西,可是吃不消。”
我還沒有開口,一旁司命就無奈道:“陸判大人莫嚇我家夫人了,還是說正事吧。”
陸嚴眉毛一挑:“說。”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司命總算是跟陸嚴解釋清楚了我們的來意。當他提到鬼玉的時候,原本面無表情的陸嚴,眼里終于有了一絲波瀾,他說:“所以你們是想借我這本生死簿,看看最近死了什么人,好找出最后那顆輪回珠來?”
司命點點頭。
陸嚴單手撐頭,目光投向我,敲了敲自己的膝蓋:“你是炎夜的女人,我可以把生死簿給你。但是有一點,我必須和你說清楚。”
我沒想到陸嚴居然會這么爽快,抬眼看他:“什么?”
“一旦你找到最后的那顆珠子,鬼玉就會融合,到時候你想后悔就來不及了。”
陸嚴頓了頓,又說道:“鬼玉如水,載舟覆舟,生死不過一念之間。有些事一旦你做了決定,就再也不能挽回,你可明白?”
我愣了愣,直覺這個陸嚴應該是知道什么的,但是等我追問之后,他又忽然閉口不言。
“我這就把生死簿給你。”
說完這句話,陸嚴便伸出手指,虛空一劃,他面前竟然就這么生生開出了一條黑色的縫隙。陸嚴沉著臉把手伸進去,很快一本賬簿樣的本子就被他用兩根指頭夾了出來。
如他所說,上面的陰氣果然十分濃重,隔了有一段距離我都能看見上面纏繞著的黑氣。陸嚴余光瞥了我一眼,過后手一揮,生死簿上的黑氣便消失了。
“拿去。”
他把生死簿丟了過來,正好落在我懷里,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打開來看看,但是陸嚴卻制止了我:“我剛才只是暫時祛除上面的陰氣,你要是想打開的話,記得用符咒壓制它們,別讓陰氣流到陽間。”
“哦,好。”我點點頭,這才把賬簿收了起來。
陸嚴還想要說什么,但他身后的門卻在這時候打開了。身邊司命低呼一聲,瞬間就沒了蹤影。
而后我和葉弛便看見溫禹打著哈欠從里面走出來,伸了個攔腰,迷迷糊糊的問:“誰啊……大清早的你和誰說話……啊!是你!懷了鬼胎的妹子!好久不見啊!”
溫禹驚叫一聲,下一個動作就是要撲上來。我看著她只穿了一個吊帶的樣子,連脖子上的紅點都遮不住。
我頓時慘不忍睹的扭過了頭。
“穿著這個樣子像什么話!”只聽陸嚴咬牙切齒的吼了一聲,“回去!”
溫禹啊了一聲,過后說道:“不是昨晚上你讓我這么穿的嗎!白天一個樣,晚上一個樣,陸嚴你到底講不講理啊!”
我:“……”
葉弛:“……”
我覺得已經不能再聽下去了,于是對葉弛使了個眼色。捂著眼睛對陸嚴說:“你、你們聊,我們先走了……”
說完就聽溫禹哎了一聲,在她開口之前,我趕忙拉著葉弛出去了。
關上門的那瞬間,還聽見里面陸嚴冷笑:“講理?我現在就來跟你講講理。”
太限制級了……
我哆哆嗦嗦的想著。
……
下樓之后,司命又現了身。
他問:“夫人現在有生死簿了,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我轉頭對他露出一個笑,不緊不慢的說:“接下來我打算聽你和我說說,那個拍賣會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命一愣,過后苦笑道:“夫人想知道什么?”
我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太陽被厚重的云層遮住了,但還是能看到有發白的陽光從云朵見的縫隙泄下來。我和葉弛走到了一邊的陰影下,司命跟在我們旁邊。
一邊走我一邊說:“陸嚴和江楚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倆既然認識,為什么在拍賣會上,陸嚴還要和江楚城拍那塊鬼玉?”
司命說:“夫人應該已經知道這一次的拍賣會,背后是清寂在操縱,就連鬼玉的消息也是他們放出來的。主人之所以和陸判大人拍那塊假的鬼玉,不過是做做樣子。”
“做樣子?做什么樣子?既然這拍賣會是清寂在搗鬼,那他不會不知道那鬼玉最后是誰拍走了吧?而且真奇怪,他事后還問陸嚴要過那個鬼玉,我就是沒有想明白,假鬼玉是他的,他如果要的話,完全沒有必要拿出來拍啊,還是說他只是為了引江楚城上鉤而已?”
“夫人聰明。”司命點點頭,“清寂這么做,的確只是為了引主人上鉤,但是同時主人也在引清寂上鉤。”
“……”
我有些艱難的看了他一眼:“陸嚴既然是陸判,清寂又和炎月勾搭,應該不會不知道陸嚴吧?”
司命笑了一下:“不,他們不知道。因為陸判大人來到陽間這件事,只有主人知道,而且在這之前,陸判大人也改變了自己容貌,就連身上的鬼氣也一并收斂了。清寂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只艷鬼罷了,加上現在炎月公子不能離開酆都,所以陸判大人要想滿過他還是很容易的。”
我哦了一聲,摸了摸鼻子,覺得還是沒聽懂。
司命表示還能跟我再解釋解釋,我趕忙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一邊感慨聰明人的世界真是復雜,一邊和葉弛上了回去的公車。
……
自從之前許小北被那發鬼摸過之后,整個人的精神都有點不太好。本來我是打算回寢室打開這生死簿,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找個安全一點的地方。
想來想去,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葉弛家了。
原本我以為夙曄會在,但是葉弛和我說她讓他去看著那個面館老板了,要是什么動靜的話,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我點點頭。
葉弛的家里本來就有符陣,所以省下了我重新畫符的時間,我只用在上面貼上一張黃符便可。
只是在打開生死簿之前,葉弛忽然摁住了我的手:“阿翎。”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葉弛神色猶豫,遲疑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我之前聽那陸判大人的話,最后一顆輪回珠找到之后似乎鬼玉似乎就會融合。結合我們之前分析的來看,應該不會是什么好事。而且剛才我還想起了一件事。”
“嗯?什么?”我把生死簿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疑惑道。
“你還記得很久之前那次,我和阿曄聯手將你帶到陰間嗎?”
我點點頭:“那時候清寂的目的就是為了融合鬼玉,不過那個時候夙曄說清寂手上已經有鬼玉了,是什么意思?”
“對……”葉弛說,“關于這個問題我在那次和你討論過后,就去問了阿曄,他被我纏得沒法了才告訴我的。先前我一直忘記和你說,鄭蕓微的體內其實不止是有極寒之氣,還有一小部分的鬼玉。但是在七百年前,她去輪回的時候,她體內的鬼玉就被清寂拿走了。”
我慢慢皺起眉。
“所以現在她的體內是沒有鬼玉的。那個時候清寂說他手上有鬼玉,其實也是虛張聲勢。因為他知道江楚城一直在找鬼玉和極寒之氣,而鬼玉又能號令下三界。只是江楚城在下三界的威信,單單憑他是不可能動搖的。所以他才會放出消息說,他手上已經有很大一部分鬼玉了。但是其實,他根本就沒有。”
“怪不得。他當時讓我進血池,應該就是想讓我靈力從身體里出來的時候,讓鬼玉融合。只是沒想到我的靈力變成了輪回珠。”
葉弛點點頭:“之前你和我說炎月跟清寂合作,但是我想到這些事之后,又覺得他們倆關系可能不是很好。否則炎月是不可能在當時告訴我們,清寂想要統領下三界。”
我笑了笑:“自古以來,涉及到權利這些事,就沒有真心朋友。炎月一邊在幫著清寂,但是一邊又在設法牽制他。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們倆都不是什么善茬。他們要對付江楚城,恐怕炎月的目的,也不單單只是想要做鬼王那么簡單。”
葉弛嗯了一聲。
我看著她,想了想,說:“所以你和我說了這么多,其實是想要告訴我?”
葉弛臉一紅,說:“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去找那最后一顆珠子……現在生死簿在我們手上,這樣找起來應該會很快,可是我有些在意陸判的那些話。”
……鬼玉如水,載舟覆舟。
我想他大概是在告訴我,做決定之前千萬要記得三思而后行吧。
我把手放在面前的生死簿上,輕聲說:“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算我不往前走,清寂也會想方設法的推著我我往前走。阿弛,我們被動太久了,與其這樣被他牽著走,還不如我們自己先到前面去,說不定還能看個究竟。都說先下手為強,如果我們動作太慢,也許就真的只會遭殃了。”
葉弛訥訥的,沒有再說話。
“放心吧,這件事關系到我和那個人的性命,就算我不在乎自己,也會想想他,想想我跟他的孩子,想想你……順便幫你想一想夙曄。”
葉弛:“……”
這些話我是給葉弛說的,也是給自己說的。
我得給自己留一個底線,告訴自己,就算是最后真的窮途末路,也一定要推翻面前的墻,然后活下來。
這么想著,我慢慢翻開了面前這本漆黑的生死簿。
判官的生死簿,記載著世間所有人的生老病死,每個人的每一世都能從上面看到。
原本以為我打開之后會看到不少人的前世今生,卻沒有想到,首先看見的是扉頁上用墨汁寫下的草字:看汝所需,勿要貪心,所翻所看,你知我知。
“……”
我覺得江楚城說的真對,每一個面癱的內心都是十分復雜的。
陸嚴給我的這本生死簿上面的記載并不完全,只能看見最近Y城有什么要死,什么人已經死了,并且旁邊還批注了生辰八字,有了這個東西,我就能輕易的將那些已經死了的人招來。事后想想,我發覺他竟然就像是早知道我會去找他借生死簿一樣。
而最讓我奇怪的是,當我翻到生死簿的最后一頁時,那竟然有被人撕過的痕跡。看完之后,我把這驚奇的發現講給葉弛聽,葉弛想了想說:“會不會是剛才那個從他房里走出來的女孩撕掉的?”
我看著她。
她不明所以看我。
回想起那個滿屏都是馬賽克的現場,我十分贊同的說:“你別說,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葉弛拍拍衣服靠著我坐下來,問:“看完了嗎?咱們要先找誰?”
我嗯了一聲,指了指生死簿上的幾個名字:“這幾個都是這兩天剛剛死的,后面還有一些是過兩天會因為各種意外死掉……”說著說著我就慢了下來,葉弛一臉疑惑的看著我。我用要哭出來的表情和她說:“完了,阿弛,我發現我現在有了另外一個想法,就是想就這些要死的人……”
葉弛:“……”
她有些忍無可忍的拍了我的腦門一下,說:“生死簿是只有判官才能更改的,你忘了七百年前你逆天改命,后來發生什么事了嗎?”
我肩膀一抖,訥訥道:“我開個玩笑。”
葉弛視線冷冰冰的掃過來。
我摸摸鼻子,心虛的不再說話。
……
當然那些話我真的只是說說而已,接下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我和葉弛至少招來了不下一百只鬼,但是卻沒有一只鬼身上有五行輪回珠。
這天夜里,我和葉弛在學校實驗樓旁邊的空地上悄悄布了符陣,這個地方陰氣很重,十分適合招鬼。葉弛在地上用面米分畫了圈,圈里面放了一個饅頭,饅頭上又插著三炷香。
我放了一個碗在那饅頭前面,把要招的鬼的生辰八字用白紙寫上,等到十一點的時候,我讓葉弛點燃了那三炷香,而后我們盤腿坐在了面圈外面。
今天晚上要招的這只鬼是七天前死的,頭七回來的鬼戾氣都不會太重,而且也已經能夠接受自己的死亡。前面兩天那我和葉弛太著急,甚至人家剛剛死,就把魂魄招了回來,那人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死了,甚至還鬧著說要去警局告我們綁架。
當時我被吵得不行,趁著葉弛和那鬼解釋的時候,我悄悄用腳抹掉了面圈的一角,葉弛看著那鬼從自己面前飄過,回頭又一臉無語的把我數落了一頓。
今晚的風有點大,我和葉弛背對風來的方向坐著,大概是這兩天折騰得太累,我兩手托著下巴,看著面前緩緩升起來的白煙,就有點想睡。
葉弛有些不忍心的說:“要不你先回去睡吧?這里我守著就好了。”
我搖搖頭:“沒事兒,煙已經點起來,那鬼應該馬上就會來了。萬一待會兒我走了,你被學校巡邏的保安發現了怎么辦?好歹我也是個有背景的,他們肯定不敢拿我怎么樣。”
葉弛:“……”
說話的時候我又想起了江楚城,十五已經過去兩天了,他還是沒有回來。問了司命,司命也是一臉茫然。而且他一直跟著我,也不可能知道江楚城那邊的情況。
我嘆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總覺得他好像是故意這么做的。
司命和我說雖然這個地方在排斥江楚城,但是他到了陰間之后就不會這樣了,而且陰氣重的地方會比較適合江楚城恢復。
他這么說,我也不好再問什么。只是最近幽冥鏈上的光澤越來越亮,我心里那種不好的預感也是越來越強烈。
我伸手摸了摸幽冥鏈,在心里小聲說:你快回來吧……
就在這時,背后吹來的熏風突然變得涼颼颼的,風中還夾雜著一聲嗚咽,我和葉弛一齊回頭,只見前面原本還亮著的路燈,在這一刻閃爍個不停,燈下的蛾子撲棱了兩下翅膀,在接觸到燈泡之后突然落在了地方。
我和葉弛對視一眼,而后慢慢轉過頭。
原先什么都沒有的面圈里,此刻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
那艷紅的顏色就像是喜服一樣,而她臉色蒼白,偏偏紅唇似血。在我視線移上去的時候,她原本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眼角還掛著已經干涸的血淚。我小聲驚呼,這鬼居然是沒有眼睛的,還是一直惡鬼。
而就在我看見她的那一秒,脖子上的香囊發出了回應。
我一愣,在葉弛按照慣例開口問這女鬼之前,拉了她一下。葉弛轉頭看我,我伸手指了指香囊,她當即明白過來。
鬼和人不一樣,雖然看起來沒有眼睛,但實際上她還是能夠看見的。
我感覺到那道陰冷的視線鎖定在身上,可這女鬼似乎并沒有惡意,她甚至是有點茫然的開口:“是……你們把我招來的?”
她聲音很好聽,就像是很久之前我聽過的百靈鳥叫,清脆、又悅耳。見的鬼多了,對這種渾身散發著戾氣,卻沒有一點攻擊性的惡鬼我還是很有好感的,加上她身上有五行輪回珠,我對她就更加和善了。
我點點頭:“是我們,其實我們找你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誰知道她竟然嚶嚶哭了起來。她一哭,陰風就刮得更加厲害,身后那盞離我們不遠不近的路燈,也終于在這一刻暗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我終于從那里出來了……嗚嗚嗚嗚……”
她嗚嗚咽咽的說著,血淚從她的眼眶里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又化成怨氣悄然消逝。
我有些不明所以,這鬼不是剛頭七回魂嗎?怎么搞得跟被關了很久一樣?于是我說:“你別哭了,你再哭下去,這學校都要被你的怨氣罩住了。”
聽我這么說,她立刻止住了哭聲,抽抽搭搭的聳聳肩,小聲說:“對、對不起,我只是太激動了……我已經被人用邪術在陽間困了三年了,今天要不是你們把我招來,恐怕我還不知道要在那個地方待多久……”
說著說著她又要哭起來。
我趕忙在那之前制止她,愣道:“三年?你不是剛死七天嗎?”
她搖搖頭:“我已經死了三年了……”
我連忙把生死簿拿出來,又重新翻了翻,仔細一核對,發現我竟然是把時間給看錯了,好在生辰八字是對的。而后又茫然的撓撓頭,心里想著我記得我當時明明有核對過好幾次,又怎么會出錯?
算了,反正也沒什么大礙。
我把生死簿重新收起來,也沒有著急問她輪回珠的事,而是說道:“你剛才說自己被人用邪術在陽間困了三年?”
她嗯了一聲,臉上的血淚還在不停的往下掉:“我一直想要去輪回,可是始終都沒有辦法出去……我之前還試著托夢給我媽,她后來也找了個道士,但是那個道士并沒有那個人厲害,所以、所以就沒有將我救出來。”
我恍然,沒想到我和葉弛居然還誤打誤撞的做了一件好事。同時又有點驚奇,這Y城除了我們,竟然還有別的陰陽師?而且照這個女鬼的說法來看在,那個人應該相當厲害。
想了想,我索性站起來,問道:“那那個人為什么要把你困在陽間?而且還讓你變成了厲鬼?”
她先是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是那個人將我變成這樣子的?”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謙虛的說:“我們倆都能把你從那個地方招過來,當然也能猜到啦。”
“這、這樣……”她恍然的點點頭,過后突然提高了聲音,有些激動的說,“那你們能救救我嗎?我、我想去輪回……我已經不想待在這里了……”
聞言我沒有說話,悄悄低頭看了葉弛一眼,她沖我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心軟。
我嘆了口氣,對她說了句恐怕不行。
“為什么?”那女鬼有些愕然,“你、你們應該也是道士或者是陰陽師吧,為什么不能送我去輪回?我……我現在就算有輪回珠,可因為那個人的關系,卻也沒有辦法離開這里……太痛苦了,嗚嗚嗚嗚……”
“你能給我看看你的那顆輪回珠嗎?”
大概是因為我們暫時救了她,所以這女鬼沒有一點猶豫的就沖我們亮出了她的輪回珠。那輪回珠里有一小片葉子,果然就是我們要找的五行輪回珠。
我看看那珠子,又看看她,好半晌才緩緩開口:“因為我們把你招來,就是想要你手里的這個輪回珠。”
那女鬼一愣:“你們想要我的輪回珠?為什么?”
我有點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因為事先并沒有想到今晚上會找到這只時有五行輪回珠的鬼,所以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這些鬼,如果你不能給他們解釋清楚的話,遇見好一點的還好說,要是遇見那種戾氣又重,還有邪念的鬼,說不定就在死之前詛咒你一下。
想一想那個畫面都覺得有點不敢看。
但就在我思忖了很久,終于想到要怎么說的時候,那女鬼突然又凄涼道:“你們這珠子,我也不是不能給你們的,這塵世,我已經待得有些厭煩了。只是在那之前,我有幾個要求,算是我離開之前的一點心愿吧。”她頓了頓,用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我,“你們能答應我嗎?”
“你想讓我們幫你做什么?”我問。
她說:“我死的時候我媽就得了病,后來因為我給她托夢,她去找了那個道士。那個人知道之后,對我媽拳腳相向,我媽身體本來就不好,那一次之后就更加是弄得下不了床。但是那個人為了折磨她,卻遲遲沒有讓她死去,而是翻來覆去的用那些藥吊著她。等她稍微好一點之后,又開始打她……”
我渾身一震,都這個法治社會了,居然還有這種無法無天的暴徒?
“你說的那個人是你們身邊的人?”
她咬著唇點點頭,半天才恨恨的說道:“是我的繼父。”
“那個人渣,從十多年前我媽嫁給他之后,他就一直對我媽又打又罵,而且還老對我動手動腳……后來我出車禍死了,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學了這些歪門邪道,一直把我困在我們家的地下室里。我沒有辦法出去……也、也不知道要找誰。”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人死了要是被關在地下室三年,倒還是能夠找到線索,之后報警,可是鬼要是被關了三年……又要去找誰?
我突然對面前這只女鬼十分的同情,又是生氣又是忍不住在心里嘆氣,我忍不住問道:“那你媽怎么沒有報警?這種行為已經構成犯罪了吧?”
她搖搖頭:“我媽不肯……我媽自從知道他一直把我困住之后,就在想法子讓我離開。但是那個人騙我媽說,只要我媽不報警,那他就一定會放走我。我媽、我媽就信了……”
“所以你是想讓我們去把你媽帶出來?”
她點點頭:“我媽現在應該還沒有死,不過我也不確定……拜托你們幫幫我,我媽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要是她沒死的話,拜托你們救救她。實在不行,就是殺了她也行,那也比現在過得好。”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問道:“那還有呢?你之前說有好幾個要求,還有的要求呢?”
“還有一個……”
她的口氣變得蒼涼,那張原本可怖的鬼臉似乎也有些難過。過了很久,她緩緩開口:“我之前有一個男朋友,我們原本說好了要結婚的,那天我們約好去拍婚紗照,結果拍出來的照片一直都不是很滿意,就耽擱得有點晚了,等我們從取景的地方回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他本來是打算把送回家的,但是那個時候他家里突然出了事,我就讓他先回去了,他和我說第二天早上來接我,但是我卻死在了回去的路上……”
“而就在我死的幾天之前,我還開玩笑的問過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會怎么辦。他說……”她頓了頓,然后臉上浮現出一絲笑,“他說那樣的話他就為了我終生不娶,還說最好我能快點去投胎,投胎之后我還是一個女孩,就算是我和他隔了萬水千山……他也會翻山越嶺的找到我,然后娶我。”
“……”
我說不出話,耳朵里是夜風吹著樹葉的颯颯聲,還有面前這只女鬼平靜卻讓人異常難受的話。
“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誰能知道最后真的一語成讖?”她凄然一笑,眼里又有血淚滑落。
“那你是想讓我們幫你做什么?”
她說:“他到現在都還在等我,一直沒有娶,麻煩你們替我勸勸他,讓他不要這么執著,找個好姑娘過日子吧。”
我緩緩點頭,始終坐在地上的葉弛抬頭驚愕的看著我,我裝作沒有看到她的目光,吸了吸鼻子,問:“但是我們要怎么樣才能讓他相信?這樣貿貿然的去和他說,他可能會把我們當成神經病吧。”
“到時候你只要把這個東西拿給他就好了。”
她一邊說,一邊取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項鏈,但是那項鏈卻穿過了我的手。
她一愣,我擺擺手,說了聲等等,過后念了句咒,伸手拿住了她遞過來的項鏈。
“謝謝。”她感激的看著我。
“沒什么好謝的,”我說,“等價交換而已。”
……
和那女鬼說完這些之后,我們就收拾東西回了寢室,那女鬼只是臨時被我們招來的,符陣一破,她就只能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一路上葉弛都有點不怎么搭理我。我嘆了口氣,知道她是在怪我多管閑事。這種幫鬼做事,搞不好就會讓鬼纏著。
“阿弛……”到寢室門口的時候,我有些無奈的喊了她一聲。
葉弛腳步一頓:“你自己在那里說要快點找到五行輪回珠,現在又攤上這種事。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說你才好!剛才分明只要把她送走,就能拿到輪回珠,你又何必……”
她眉頭緊蹙,努力克制著自己的音量:“那個女鬼的戾氣已經化形了,那些血淚你難道沒有看見嗎?你怎么就知道那鬼的話不是騙人的?”
我嘴巴動了動,正要說話,卻有一個清冷的聲音在我之前開了口:“我倒是覺得那女鬼說的不假。”
咦?
我驚奇的回頭,只見夙曄兩手環抱在胸前,懶洋洋的看著葉弛。
“你跑過來做什么?”葉弛語氣不善,“不是讓你守著那個面館老板嗎?”
夙曄說:“老看著他做什么?長得又不好看……”
葉弛視線冷冷的掃過去,他立刻改了口:“我來看看你,稍后就回去了。”
葉弛哦了一聲,開門走進寢室:“那現在看完了?趕緊滾。”
說完就把我跟夙曄兩個人關在了門外。
夙曄碰了個硬釘子,小聲嘟囔:“火氣這么大,看看都不行……”
我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想說其實本來不是沖你發火的,但是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撞上來了。
嘆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走進寢室。
就這么兩三分鐘,葉弛已經在床上睡下了。
我摸了摸鼻子,想著這好像是葉弛第一次沖我發這么大的火。
對面床鋪許小北已經睡下了,我輕手輕腳的爬上自己的床,想了想,又換了個方向,和葉弛頭抵著頭睡。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葉弛喊了我一聲:“阿翎。”
“嗯?”
“抱歉,我剛才不是有意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和我說這些。我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平睡下,看著天花板,慢慢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和夙曄說這句話。”
“……”
好一會兒,葉弛有些不自然的說:“和他說這些做什么?”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片刻后,我輕聲道:“我知道你在氣我魯莽,換做以前,也許我真就跟你說的那樣,直接把她送走了。而且現在情況特殊,我更不應該心軟才對。我只是……”
我頓了頓,聲音變得有些茫然;“只是突然想到了七百年前,我死去的那個時候,其實也希望有人去勸勸他。”
葉弛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已經睡著了,但是她卻在這個時候輕聲說:“你剛才有沒有問那個女鬼她家地址在哪兒?”
我啊了一聲,暗道糟糕,剛才聽那女鬼講故事聽的太傷心,完全忘記這茬了!
葉弛:“……”
她長嘆一口氣:“我就知道。”
我爬起來哭喪著臉看她:“那現在怎么辦?我去重新招她一次嗎?”
“不用了。”葉弛說,“我剛才已經讓阿曄去問了。”
我嘿嘿一笑:“阿弛你真好。”
葉弛說:“我也覺得我真好。”
我:“……”
葉弛好像是笑了一下,而后道:“阿翎早點睡吧,明天沒有課,我們早點起來。”
我點點頭,后想起一件事,又問道:“面館老板那邊沒什么事吧?”
葉弛嗯了一聲:“剛才順便問過阿曄了,有他和符咒在,清寂他們暫時還沒有找到那老板。但是他有點擔心蕭寒可能會發現他的存在,所以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來一次,免得會因為鬼氣而被蕭寒察覺到那老板的位置。”
聽完之后我有些驚奇的說道:“我發現你家夙曄變聰明了啊,你以前哄他說自己死掉了,我一聽就覺得是假的,他竟然還深信不疑。”
聞言葉弛終于撐起身子,訝然道:“你怎么知道我騙他說自己死了這件事?”
我摸了摸鼻子,說:“我后來不是活過來了嗎?那之后去了曲水,正好就碰見他了,說起來他那個時候差不多都有四十了吧?居然還跟我們第一次見到他時候的樣子一樣。”
葉弛說:“我還以為……”
“嗯?”我抬眼看她,“以為什么?”
她搖搖頭:“沒事,睡吧。”
第二天早上,許小北還沒有起床,我便和葉弛離開了宿舍。那女鬼的家住在城郊附近,從學校過去的話至少也要兩個多小時。
離得這么遠,怪不得她那個繼父這么為所欲為。
我們倆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上車之后葉弛問我:“你覺得我們用報警嗎?”
“報警?”
葉弛點點頭:“畢竟她那個繼父已經算是非法拘禁了吧?而且還存在人身攻擊。”
想了想我覺得她說得倒也是,但還是搖搖頭:“昨晚那個女……咳,那個女生也說了,她媽現在活著比死了還難受,雖然我覺得她沒有明說,但是我覺得,我們只要把她那個繼父打發走,她應該自己就會出來帶走她媽。而且Y城的這些警察,向來都是空有一個名號,從來不辦正經事的,你忘了之前阿楠那件事了嗎?當時要不是易文修出現,還不知道那個警察要對我做什么。”
說到那件事我就有點來氣,不過想到那件事,我就突然想到了易文池。自從周楠那件事發生之后,他就安分了不少。回想之前他那些行為,可能真是在不知不覺中當了清寂的槍手。
說話的時候車上已經快坐滿人了,公車上人多,葉弛也不好再和我說什么,一直到下車之后,她才問我:“你打算怎么對付她那個繼父?聽她那口氣,應該不是很好對付。”
聞言,我停下腳步,看著前面已經能看見的那一間矮房,對葉弛說:“他不是很喜歡這種邪術嗎?那我就教教他,什么是真正的邪術。”
一邊說我一邊拿出一打白符,晃了晃說:“這個地方濕氣重,陰氣也重,很容易就引來鬼物。而且要是稍微動下手腳,說不定還能找幾只僵尸出來。”
葉弛頓時一臉驚駭,嘴巴動了動,好半天才說:“阿翎,你要做什么?”
我嘿嘿一笑:“不用緊張,我不會真的去找僵尸的,時間不夠。不過剛才走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了,這附近的墳頭很多,待會兒去弄點尸土來,到時候就用這白符嚇唬嚇唬那個人。”
葉弛有些不忍直視的開口:“能行嗎?他應該很厲害的樣子。”
“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那個女鬼昨天已經說了,他的這些邪術都是有人教給他的,要厲害也是他背后的那個人厲害。”我說。
說著我便和葉弛慢慢走進了那個住宅區。
這房子看起來就是很老舊的樣子,里面也已經沒有什么人在住了。我們倆一路到了那女鬼的家門前,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了一股沖天的怨氣。
我四處打望一圈,發現房子前面種了兩棵柳樹,而且一旁還有一個很小的花壇,只是里面什么都沒有,不過看起來之前應該是種過東西的。
我上前兩步,想要看看那花壇,沒想到面前那扇門卻在這時候響動起來。
我和葉弛對視一眼,飛快的躲到了旁邊一處堆放著的木材后面。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矮個子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隔著老遠我都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而他每走一步,腳下就會有黑氣散出。這是因為他長時間接觸厲鬼的原因,而且可能,還和那只女鬼發生了一點什么……
我頓時有點惡心。
而且那個人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厲害啊。
等到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去之后,葉弛兩手結印,飛快的念了個咒,接著便把手里的白符疊成了千紙鶴的形狀,往空中一拋,那千紙鶴便撲棱著翅膀從那扇打開的門里飛了進去。
直到千紙鶴飛回來,那個人也一直沒有回來。葉弛湊近我耳邊,小聲說:“那女鬼確實是在里面,那個人現在走了,咱們應該可以進去把她和她媽救出來。”
我搖搖頭,和她說:“來不及,而且你沒有發現嗎?這個地方的風水擺成了一個煞陣,那兩棵樹就是用來聚集陰氣的。”
葉弛一愣,皺起眉重新打量起這個院落來,過后喃喃道:“還真是……這樣的話,我們不就得去把那兩棵樹砍掉了?”
我一臉驚奇:“砍掉做什么?我還得留著這東西來出口氣呢!”
葉弛頓時有點頭疼:“阿翎,我們還是早點把事情解決了,早點回去拿珠子吧。”
說完她又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哭笑不得。
過后和她說:“這人心術不正,我看他困著那女鬼未必只是想和她嘿嘿嘿,說不定還有什么別的企圖,而且這個地方陰氣這么重,不像是只有一只鬼。”
葉弛茫然的看著我:“嘿嘿嘿是什么?”
我看著她,咳了兩聲,然后花了幾分鐘的時候給她講解了一下。葉弛聽完之后,一張臉瞬間漲的通紅:“……”
她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所以你現在的打算是什么?”
我說:“我打算先探探他的底,待會兒我就去旁邊的山上弄點尸土來,你在這里等著我。”
見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葉弛只好點點頭。
……
和我料想的一樣,這附近的墳地果然很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的,稍微用腳搓兩下,就會露出地下的白骨來。
我瞇起眼睛,發覺那白骨上有黑氣,這就說明有人在用這白骨做什么事,我估計十有八九就是那個矮個子男人。
我將那白骨旁邊的尸土抓了一把在手上,然后拿出白符,念了句咒之后用尸土在白符上面一抹,而后又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沫。白符上面的黑字亮了亮,我笑了笑,又扭頭看了看四周,確定周圍并沒有人之后,這才不緊不慢的原路返回。
“那人回來了嗎?”
躬身走到葉弛身邊,我問道。
葉弛搖搖頭:“還沒有。”
我皺起眉,剛想說他要是再不回來的話我們就進去,下一秒,就聽見“嗝”的一聲,回頭就看到那男人又重新走了回來。
他的懷里抱著一具白骨,等到他走進去之后,我揉了揉眉心,和葉弛悄然說道:“剛才我在后山看見了不少白骨,來的時候我還有點奇怪,怎么這個地方一個人都看不見,現在看來,應該都是被這個男人殺了。”
“被他殺了?”葉弛一愣,“那警察怎么會不知道?這里雖然看著人挺少的,但是死了這么多人,不會沒有人發現吧?”
我看著那扇緩緩關上的門,冷笑:“那如果他們都是被鬼殺的呢?”
“剛才我去找尸土的時候,發現那些白骨上面黑氣,這絕對是長期接觸了厲鬼,而且又沒有曬到太陽的原因。我覺得他要么是讓那個女鬼在幫他做事,要么就是……”
我沒有說完,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這樣。
過后我轉而問葉弛,“你說究竟有什么邪術,需要用到這么多的白骨?”
葉弛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而后身子一怔:“他想讓那個女鬼復活?”
我搖搖頭:“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讓死人復活的方法只有一種,那就是用魂香燒自己的生魂……”
說到這里,我心里一痛,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他這樣,應該只是在用白骨給那女鬼重新塑造身體。怪不得他要把那女鬼束縛在這里,沒有那女鬼的魂魄,這肉身就算是弄好了,也還是一個死人。”
“而且剛才我看那個人走路的樣子,也有點不對勁,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是半人半鬼的狀態,之前她媽請來的那個道士,不是他對手也尚在情理之中。”
說到這里,我扯了扯嘴角:“本來打算放他一馬的,現在看來,不除掉他是不行了。”
因為考慮到白天不好動手,我和葉弛決定晚上再來。
天黑的時候,夙曄又過來了一次。我還以為是那老板出什么事了,結果他只是淡淡的說:“我來看看弛兒。”
我:“……”
葉弛臉皮這么薄的人,自然沒有搭理他。
到了那房子的門前時,我掏出了那幾張被我抹了尸土的白符,過后放在那兩棵柳樹下。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既然那個矮個子在收集邪氣,那我就給他制造點邪氣出來。白符變成的僵尸,不但有陰氣,還有我的靈力。他現在應該正是需要陰氣的時候,我送來的這幾只僵尸,雖說有點突兀,但是應該也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畢竟這個地方,到處都是鬼。
之前進來的時候,我還看見有個小孩兒在門口拍皮球,看見我們也不躲。葉弛掐著手指算了算,說那應該也是被他殺掉的。
我冷笑一聲,心里覺得這人膽子真是太大了。
我將白符放在柳樹下面之后,便和葉弛一起躲到先前的位置。夙曄第一次見我和葉弛一起抓鬼,好奇心起,說要留下來看看。
我哦了一聲:“也行,畢竟你身上的陰氣比我那幾只白符僵尸的陰氣重多了。哎,對,到時候要是他出來了,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陰氣再散發一點?好讓他沉醉在你的陰氣里?”
夙曄:“……”
葉弛:“……”
月上中天。
等到月亮慢慢照到那幾張白符上面之后,我盤腿坐在一邊念了句咒,在腦子里想象著僵尸的樣子,不一會兒,那些白符就變成了我想的樣子。
“去。”
我手指動了動,那幾具白符僵尸便一蹦一蹦的走到了那人的屋門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