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來的時候似乎是在三生路附近。其實我對陰間是一點都不熟悉,來來回回也就那么幾次,而且?guī)缀趺恳淮味际切猩掖摇?
炎月雖然從我遇見他的時候起,就在一路賣蠢,但現(xiàn)在好歹是起了點作用,至少他能告訴我,我們現(xiàn)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三生路上的游魂很多,這種尚還不屬于鬼物的魂體對我們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只是那些領(lǐng)頭的鬼差我們必須時時刻刻的防范著。
炎月倒還好,他本來就是鬼,身上陰氣重,不怎么會被注意到。但是我身上是有陽氣的,就算用靈力暫時壓著,也管不了太長的時間。
等到面前的一波游魂走過之后,我們才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
“看來我是真的比不上大哥,這才多久啊,大哥就把這酆都管理得井井有條,不像我……”
炎月一邊低頭走路,一邊有些沮喪的感慨。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念了句咒,確保自己的陽氣不那么容易泄出來,然后壓低了聲音和炎月說:“其實你也不用太灰心。”
炎月眼睛一亮,抬頭看我:“真的嗎?阿翎你是不是覺得我做的還不錯?”
我搖搖頭,不緊不慢的繼續(xù)道:“我的意思是,你也不用太灰心,反正你怎么都比不上他的,又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炎月:“……”
炎月聽我說完都快哭了,他抽了抽鼻子,和我一起加快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又說:“算了,我現(xiàn)在也不想這些了。以前我想做好這鬼王,不過是想證明給父王和母后看,我其實不比大哥差的,但是現(xiàn)在連你都這么說,我覺得……”
他那個要哭不哭的樣子又讓我生了一點同情心出來,于是我想了想,說道:“也不能這么說,至少你在位的這些年,陰間的秩序也是沒有亂過的,但是你知道你走得最錯的一步是什么?”
炎月點點頭,小聲嗯了一下:“我不該和清寂合作的。”
算他還有點智商。
“但是你沒有在那個位置上坐過,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
我肩膀一抖,趕忙打斷他的話讓他不要再說下去。這口氣聽著就像是地府的上任皇帝,在給我說著自己之所以會被篡位的原因,以及事后的心得。
想一想就覺得是一件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說明白的事。
這一路上我們都走的極為小心,炎月說在忘川河的上游,是有一個可以通往陽間的地方。
他和我提的時候,我第一個感覺就是我們還是換一個地方去比較好。因為他能想到的地方,鬼母一定能夠想到。但是炎月說除了那里能夠直接去往陽間,別的地方就要用術(shù)法才行。
但是現(xiàn)在他的力量大不如前,根本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隨隨便便就打開陰陽門,就算是開了,也需要消耗不少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鬼母很有可能已經(jīng)趕過來了。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頭緒,想要找個能夠冷靜的時間來思考一下,但是都沒有。
貓靈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趴在我的懷里,炎月對我這種抱著它的行為十分不滿,因為到現(xiàn)在他都覺得這貓靈會冷不丁的撲上去撓他。我有些無奈的聳聳肩:“我倒是想丟掉它啊,但是它一直抓著我的衣服不放,我有什么辦法?而且你也不愿意告訴我這貓靈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我就只好帶著它了。”
炎月一臉被我噎的表情。
少頃,他嘟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這貓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啊,剛才在夾縫里我就是覺得它畫的畫很眼熟而已,不過阿翎,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逃命要緊,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應(yīng)該先放一放,你說對不對?”
我哼笑一聲:“我覺得你這轉(zhuǎn)移話題的能力,也該學(xué)著提高一點,你說對不對?”
炎月:“……”
炎月干脆不說話了。
他低著頭走在我的前面,身上灰白的袍子已經(jīng)是破破爛爛,頭發(fā)也是十分凌亂,看起來哪里有鬼王的樣子,比起一路上我們遇見的孤魂野鬼還不如。
因為趕著逃命,我們兩個走的很快。
而且就在剛才,我明顯感覺到腳下的地震動了一下,背后的陰氣也比之前強烈了許多。我催促炎月再加快些腳步,鬼母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從夾縫里面出來了。
一路上我都放著有符紙,甚至還在一些不容易看見的地方畫下了簡單的符咒,這樣就算鬼母追過來我們也應(yīng)該是能夠拖延一些時間的。但是我不確定的是,這些符紙對那個人來說是否管用。
當(dāng)時他魂魄還沒有完全恢復(fù)的時候,我和葉弛兩個人合力畫下的血咒對他來說都不管用,現(xiàn)在的他肯定是比那個時候還要厲害得多。
我稍微有點害怕。
萬一我和炎月到時候真的被追上了,殺死我的人不是鬼母,而是他怎么辦?
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我覺得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
“喵……”
就在這時,貓靈突然叫了一聲,我低頭瞧了它一眼,它居然又一巴掌給我拍了過來,然后在我懷里伸了個懶腰。
我:“……”
最讓我沒有辦法接受的是,它那紅色的眼睛里居然又閃過了一抹嘲弄。
我有點抓狂,這哪里是貓靈,這都快成精了吧?
“喵。”
貓靈輕輕叫了一聲,而后突然跳到我的頭上,用腳踩了踩我的頭,我有點不明白抬眼看它,卻在這個時候聽見炎月說:“他們來了。”
我眼皮一跳,下一秒果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陰氣,并且還有一股更邪佞的氣息混雜在里面。
我有些驚訝,一個是沒有想到他們居然來的這么快,二是想著那符咒果然對江楚城沒有用。
炎月有點害怕的喃喃:“是大哥,大哥和母后在一起,咱們快走!”
說著炎月便拉著我的手,拼命的往忘川河的上游狂奔。
而就在我們開始加快速度奔跑起來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的聽見那人冰冷的聲音:“追。”
話音剛落,便有黑影從我的身邊掠過,我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對炎月說,讓他加快速度從這里沖出去。但是那些鬼物的速度,卻比我們更快的擋在了面前。
“天殺黃黃,地殺正方,千鬼萬神,誰復(fù)敢藏,飛步一及,百鬼滅亡,急急如律令!”
我飛快的結(jié)印念咒,但那些鬼物的數(shù)量非常多,剛剛解決掉一波,就會有下一波出現(xiàn)。饒是我和炎月兩人聯(lián)手,都只是勉強突圍,但是很快又會再次被包圍住。
簡直就是沒完沒了。
“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鬼母那尖細(xì)的聲音在這時候響起,炎月臉色一白,和我同時回過頭去,便見那一片黑暗之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她的面容姣好,臉上畫著精致的濃妝,唇上涂著紫色的口紅,讓她嘴角的噙著的那抹笑容看起來更加冰冷諷刺。
“鬼母。”
我必須承認(rèn)我看見她的時候心臟漏掉了一拍,而當(dāng)我看見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時,我更加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
他還是穿著那身我熟悉的衣服,樣子也是我熟悉的樣子,只是眉宇間那凌冽的氣息,還有紅瞳中的寒意,讓我沒由來的有些發(fā)抖。
“你帶著我的小兒子,這一路跑的可是真夠遠(yuǎn)的啊。”鬼母一邊和我說著話,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自己的手,“但是現(xiàn)在看起來,你好像跑不了了呢。”
“母后……”
炎月低聲叫了鬼母一聲,鬼母的立刻抬眼目光犀利的看了過來,把他后面要說的話全部都堵了回去。
“閉嘴,你這個窩囊廢!吃里扒外的東西,我沒有殺你,你竟然還跟著一個小賤人跑了這么遠(yuǎn)!可是讓我好找!”
說著鬼母的手就是一輝,而后炎月便被她扇倒在地。
“母后,我不想死,我不會和大哥再搶那個位置了,你放……”
“炎月,站起來。”
我低頭掃了他一眼,冷冷的打斷他的話:“你好歹曾經(jīng)也是一代鬼王,現(xiàn)在跪在一個女人面前求她,像什么話?”
炎月愣了愣,過后點點頭,默不作聲的站在了我的背后。
“好大的口氣!”鬼母神色一凜,視線陡然落在我的身上,看起來就是一副恨不得把我扒皮的樣子,“楚翎,你倒是還有閑工夫關(guān)心別人,炎月是我的兒子,我好歹還是會放他一條生路的,可是你就不一樣了……”
“這一千年多年來被封印的痛苦,可都是因為你,我才不得不去承受!之前放過你,不過是因為我兒的魂魄尚還沒有恢復(fù),現(xiàn)在嘛,你可就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鬼母一邊說,一邊看了一旁的江楚城一眼,十分傲慢的說道:“吾兒,你且看看瞧瞧,瞧瞧前面這個女人,可是你認(rèn)識的?”
她說話的身后江楚城微微側(cè)頭斜睨著她,聽她這么說完,便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心里又是一抖,兩手攥得緊緊的,但是還是拼命地和自己說著不要亂了陣腳,鬼母這是在跟我打心理戰(zhàn),想要用江楚城來擊潰我,然后讓我放棄逃走的念頭。
因為我現(xiàn)在只有他了。
我所有的親人還有朋友都不在身邊,我能看見的就只有他一個。
江楚城打量了我一番之后,而后皺起眉,沉聲道:“你是誰?為何我會覺得你有些熟悉?”
這話說出來,不止是我,連鬼母也愣了愣。她眉頭蹙起,那張臉上隱隱現(xiàn)出怒氣,我聽見她壓低了聲音對江楚城說:“你竟然還記得她?”
江楚城瞥了鬼母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我,淡淡道:“不記得,只是覺得有幾分熟悉罷了。”說著他頓了頓,語氣威嚴(yán),“回答我,女人,你是誰?”
我嘴巴動了動。
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到這里我已經(jīng)能夠明白,司命帶著我進水牢這一舉動,應(yīng)該并不是現(xiàn)在的他所命令的。一路上炎月也在和我說江楚城肯定是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我倒是也做好了準(zhǔn)備,但是我沒有想到,他雖然是不記得了,可竟然還會覺得我很熟悉。
這算不算是在絕望中的一點安慰?
見我沒有說話,江楚城竟然抬起腳步往前走了走。
而就在這時,一直蹲在我頭頂?shù)呢堨`跳了下來,弓著身子,齜牙咧嘴的擋在江楚城面前。
鬼母第一時間認(rèn)出了貓靈,驚呼道:“貓靈!你怎么會在這兒!”
饒是江楚城對這貓靈多少也是有點忌憚的。
他往后退了兩步,居高臨下的和貓靈對視著,過后忽地笑了一聲:“有意思。”
言罷他微微側(cè)頭看了鬼母一眼,問道:“這就是母后先前說的那只貓靈?”
鬼母訕訕的點頭,她看起來好像很怕江楚城。
鬼母說:“這女人先前帶走了你的魂魄,母后實在沒有辦法,才讓貓靈想辦法將你帶了回來。”
“但是為何會和這個生人在一起?”他一邊說,一邊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橫在我和他之間的貓靈,“而且看起來,這貓靈似乎還想要保護她。”
鬼母正要開口,又被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堵了回去:“母后可不要騙我。”
“怎么會……”鬼母上前兩步走到了江楚城的身邊,討好的笑著,“母后怎么會騙你。”
“是嗎。”江楚城口氣淡漠,他睨了鬼母一眼,而后再次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她不過是一個有點靈力的生人罷了,當(dāng)真有本事將我的元神帶走?”
我愣了愣,稍微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江楚城在說什么。
貓靈在這時候“喵”了一聲,追著自己的尾巴在原地走了兩步之后,又回到了我的腳邊。這一動作被江楚城看在眼里,他的紅瞳里閃過一絲疑惑。
我看著他,又看了看鬼母,想著他們倆剛才的對話,突然有點明白過來。這鬼母似乎是給江楚城說,是我?guī)ё吡怂幕昶牵砟附忾_封印之后就和貓靈做了什么約定,讓貓靈來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而她又幫著江楚城恢復(fù)了所有的魂魄。
但是聽江楚城這個口氣,似乎是不怎么相信她。
我想著要不要在這個時候添油加醋一把,讓他們倆之間產(chǎn)生間隙,但思考了一下又覺得有點不妥。
現(xiàn)在我對于江楚城來說或許只是一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但是鬼母怎么說都是他的親生母親,就算他再不相信鬼母……應(yīng)該也不會輕易的相信我。
“吾兒你可不要小瞧了這個女人!她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是本事卻是不小!你難道忘了我們追了多久才追到她嗎?”
他倆對話的時候給了我和炎月一點時間,我轉(zhuǎn)過頭和炎月對視一眼。原本我還有點擔(dān)心,炎月腦子時不時就會短路一下,天知道他會不會誤解我的意思。
好在這一次炎月終于和我默契了一次。
見我看他,他眼珠子立刻往后轉(zhuǎn)了轉(zhuǎn),我松了口氣。
趁著鬼母一臉激動的和江楚城解釋的時候,我飛快的念了句咒,在那一瞬間里將圍住我們的鬼物消滅掉,而后轉(zhuǎn)身拉著炎月就往后跑。
“主人!他們跑了!”
有鬼在后面尖叫,我一邊咬破自己的手指忍痛畫著血咒,一邊頭也不回的飛奔。
在那短短的一分鐘里,我的腦子里有無數(shù)個念頭閃過。我想著他現(xiàn)在好像并沒有要殺我的打算,他來追我應(yīng)該只是聽了鬼母的誤導(dǎo),那就算我留下來,應(yīng)該也不會死的吧?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六煞皆退,萬鬼潛葬!急急如律令!”
那些鬼物不斷的從身后追上來,我身上的符紙并沒有多少,每來一只我就丟掉一張符箓,到了后面還沒有跑到炎月說的那個能夠通往陽間的門,符箓就已經(jīng)用的差不多了。
而炎月從剛才見到鬼母的那個時候起,整個人都有點呆掉,除了和我默契了那么一下之后,整個奔跑的過程中都在發(fā)傻,甚至好幾次因為他,我們倆都差一點被追上。
但是這個時候我不可能丟下他,他落在鬼母手里就是死路一條。
之前他還在和我說著要是能夠活下來就去找自己的兒子,再也不會踏入這酆都半步,只要能找到一個讓自己容身的地方就好。
大概是因為想到了糖糕還有寶寶,都是為人父母,我對炎月的厭惡也稍微少了那么一點,所以就算他一直在拖著后腿,我也始終沒有放開他的手臂。
“喵……”
貓靈和我們一起奔跑著,并且因為有它在,那些鬼物有時候還會不敢上來。
我不禁感嘆的想著,這個時候一只貓都比炎月管用。
我們片刻不停跑了很久,我想著這怎么都應(yīng)該能夠到了才對。這陰間再大,也不可能跑了這么久都不到頭吧?然后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們之所以跑了這么久都沒有到,那是因為從剛才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原地打轉(zhuǎn)。被鬼打墻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我立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手指沾染上舌尖血,憑空畫出了一道符,然后用力一拍。耳邊果然傳來了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但我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太久,便聽見了江楚城低醇的嗓音:“確實很厲害。”
那聲音就在我的耳邊!
我猛地轉(zhuǎn)過頭,便看見江楚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我旁邊!
“楚翎!”
炎月這個時候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叫我名字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江楚城抓住了手臂,而炎月也被他只用了一根手指就掀翻在地。
鬼母在后面欣喜的大叫:“吾兒!殺了她!趁現(xiàn)在殺了她!”
“喵!”
貓靈扯著嗓子叫了一聲,然后縱身一躍跳上我的身子,舉著爪子就朝江楚城拍去。
江楚城立刻放開我的手,身形一閃,就來到了另外一側(cè)。
“好險……”他說,“差一點就被你這小貓打到了。”可語氣卻是輕松得很。
“喵……”
見沒有拍中他,那貓靈又轉(zhuǎn)身回來繼續(xù)剛才的動作。
我看的簡直是心驚膽戰(zhàn),既想貓靈贏,又不想江楚城因此受傷,腦子里嗡嗡嗡的,都快要亂成了一鍋粥。
不過很快那貓靈就占了下風(fēng)。
江楚城的手輕輕抖了抖,一柄泛著銀光的長劍就出現(xiàn)在他的手里。
“卻邪劍……”
炎月在后面喃喃的說了一句。
我喘著氣,看著江楚城就跟在用那劍逗著貓靈一樣,你來我往的和它玩了一會兒,驀然想起這柄劍當(dāng)初在鎖魂臺上我也見江楚城拿出來過。
“喵喵喵……”
貓靈被卻邪劍劃了好幾下,傷口有光點溢出,但同時又伴隨著鮮紅的血液。
“別……別打了。”
我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做,身上的符紙已經(jīng)用光了,而我現(xiàn)在也是筋疲力盡,使不出一點靈力來,下意識的便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那貓靈本來伏著身打算繼續(xù)和江楚城“纏斗”,可誰知道在聽見我這么說之后,它居然陡然改變了方向,揮著爪子就朝我撲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身子一滾,趕忙躲到了另外一邊,可肚子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疼了起來。
“……” ωwш?ттkan?C O
想哭這兩個字已經(jīng)完全不能體現(xiàn)我現(xiàn)在的心情了,我現(xiàn)在可能比較想死。
“喵!”
貓靈齜牙咧嘴的站在離我?guī)撞竭h(yuǎn)的地方,它那只紅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憤怒的神色,連帶著叫聲也越發(fā)急躁起來。
我明白剛才我是說錯話了,擺擺手想和它說抱歉,可是肚子卻疼的讓我說不出話來。
那邊鬼母又開始叫囂著讓江楚城趕緊殺了我,我視線移過去,落在他那張淡漠的臉上,在心里想著:你真要殺了我嗎?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聽見了我的聲音,雖然以前我們經(jīng)常玩這種心靈交流的游戲,可是現(xiàn)在我一點也不確定自己的聲音能不能傳達給他。
他已經(jīng)不是之前那個他了。
江楚城站在一旁沒有動,只是皺眉看著我。
“吾兒!你還在做什么!這個女人的胎氣動了!現(xiàn)在殺了她,不然以后就沒有這么容易了!”
鬼母尖聲叫著。
她剛一說完,貓靈就不耐煩的喵了一聲。我余光看見鬼母的腳軟了一下,但她仍然不死心的說:“貓靈,你可不要忘了,我和你是有過約定的,你不能……”
“喵!”
貓靈又是一聲叫,鬼母這下終于是閉了嘴。
貓靈在這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用爪子輕輕撥弄了我一下,像是在問我有沒有事。
“胎氣?”
江楚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在這個時候突然走到了我面前,貓靈這一次并沒有阻止他。
江楚城低著頭看我:“你懷孕了?是誰的孩子?”他的語氣有些莫名的急躁。
我愣了愣,而他在說完之后也有片刻的愣神,過后他沉聲道:“你肚子里面是個鬼胎?”
他的目光深沉,看的我挪不開視線,也忘了要怎么回答他。
見到他之前,其實我想過很多種我們可能會有的對話,甚至我還想過,他要是不記得我,我就用肚子里的寶寶還有自己體內(nèi)的惡魂來試著讓他想起來。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故事竟會突然發(fā)展到這一步:他站在我的面前,問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是誰的,還問我這是不是一個鬼胎。
我扯了扯嘴角,想著自己應(yīng)該怎么回答他,而就在這時候,鬼母再次叫囂起來:“吾兒!快快動手!你之所以覺得她熟悉,不過是因為她先前帶走了你的魂魄。同你相處過一段時間罷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我對鬼母這個說法感到非常的好笑,于是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訝異的發(fā)現(xiàn)她此刻是十分的焦急,那妝容精致的臉上也帶著些許不淡定的神色。
我想了想,覺得她應(yīng)該是在害怕江楚城會想起什么來。
“喵……”
貓靈看看鬼母,又看看我,最后不耐煩的沖著鬼母叫了兩聲。鬼母原先已經(jīng)準(zhǔn)備抬步走過來,可硬是被貓靈嚇得站在原地不敢亂用。貓靈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慢悠悠的踱步到我的面前,尾巴豎的高高的,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就連江楚城都忍不住看了貓靈一眼,他說:“你這貓靈,可真有意思。”
我:“……”
如果不是因為現(xiàn)在肚子疼,我一定會給江楚城好好解釋一下,這只貓并不是我的。但是我現(xiàn)在肚子疼得根本沒有心思跟他說這些,最后只能將手覆在小腹上,試著用這樣的方法來減輕一點自己的痛苦。
江楚城注意到我這個動作,眉頭又皺起來。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而后突然蹲下了身,出乎意料的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可又避開了和我的手重疊。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股獨特的氣流通過他的手掌不斷灌入我的肚子,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在這一刻奇跡般的減輕了。
“你可當(dāng)真如母后說的那般?”
江楚城驀然出聲。
我抬眼對上他那雙攝人的紅瞳,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小聲說:“我沒有偷走你的魂魄,是你自己愿意跟著我走的。”
“哦?”他好像突然來了興趣,“我連你的面都未見過,為何會跟著你走。”
這個問題我也有點答不上來,但沒等我開口,他自己倒是先說了話:“很奇怪,我覺得你很熟悉。你肚子里這個孩子,似乎在和我發(fā)生共鳴。不只是這樣,就連你,我也覺得在和我發(fā)生某種呼應(yīng)。”
我嘴巴動了動,鬼母在那頭驚呼:“吾兒!”
說完就要跑過來,可又顧忌著這邊的貓靈,一點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
我同樣驚訝的看著江楚城,這一刻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那種既想哭又想笑的沖動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
他微微側(cè)頭瞥了眼在原地氣的跺腳的鬼母,唇角揚了揚,語氣出奇的溫柔,“你究竟是誰呢?我和你不過是第一次見面,竟然會有這種感覺。”我們才不是第一次見面好不好,你這個負(fù)心漢。
我的眼眶驀然有些發(fā)熱,在眼淚涌上來之前,我趕緊把那陣想哭的感覺壓了下去。
“吾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鬼母的聲音聽起來都要氣瘋了,連說話都有些口不擇言,“你這是要氣死我嗎!你怎么能和你那個窩囊廢弟弟一樣!”
聞言,江楚城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他慢慢收回手,繃著下巴,神色淡漠的看向鬼母:“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母后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一句話不怒自威,鬼母一愣,而后咬牙道:“你應(yīng)該要殺了她!這是我們先前就已經(jīng)說好的!”
江楚城的眼里都快結(jié)出冰渣來了,他沉著嗓子回道:“我可不記得先前同母后有過這樣的約定,不過是答應(yīng)母后一起來看看這個所謂的‘偷’走了我魂魄的人究竟是什么樣。”說著他頓了頓,又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神色復(fù)雜,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倒是頗讓我覺得意外。”
“吾兒你……”
“母后。”
鬼母還要說什么,卻被江楚城冷冷的打斷了:“我做事尚還不需要你來教。”
鬼母臉色一變,恨恨的看著我。雖然不死心,但是也不敢再說什么。
我心里想著他們的母子關(guān)系可真是不太好,三言兩語聽著就跟要打起來了似的。
楚城剛才渡了點氣過來,我確實好了不少,肚子里的疼痛也有所減輕。原本我以為自己真的像鬼母說的那樣動了胎氣,可剛才自己查探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么這么回事。
寶寶依然是沉睡的狀態(tài),就算剛才江楚城那番動作,他也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意思。
他是這樣,我更不知道不在身邊的糖糕現(xiàn)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喵。”
貓靈搖著尾巴走到我身邊,低下手輕輕咬了咬我的手指,而后抬起手看著我。我有點不知道它這是什么意思,但在我明白過來之前,江楚城就舉著劍橫在了我和貓靈中間。
我頓時有些錯愕。
倒是貓靈像是早有準(zhǔn)備似的,在他的劍揮動起來之前,就跳到了我的另一邊:“喵。”
它這么叫了一聲,聽起來聲音慵懶,卻又帶著幾分挑釁的味道。
“有趣。”江楚城哼笑一聲,“區(qū)區(qū)貓靈也敢如此,當(dāng)真不怕我殺了你?”
“喵……”
貓靈伸了個懶腰。
我詫異極了,它身上的傷口還沒有愈合,可是它卻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江楚城。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貓靈那只紅色的眼睛里,透露著些許漠然和冰冷。
“女人。”江楚城忽然喊了我一聲。
這個稱呼我實在是有點不習(xí)慣,卻也是無可奈何。
我看向他:“什、什么?”
“我不會殺你,但是你得跟我回酆都。”
他的口氣沒有半點要和我商量的意思,我看了一眼那頭已經(jīng)氣的說不出話來的鬼母,有些訥訥的說道:“你不殺我,你母后可是要殺我。”
“有我在,她不會。”
可誰知道他剛一說完,那頭站著的鬼母就突然沖了過來。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
她眼神怨毒,目光冰冷,精致的妝容在這一刻變得尤為可怖,而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我。
江楚城身子動了動,高大頎長的身子擋在了我的面前,他淡淡道:“母后覺得我會讓你這么做嗎?”
鬼母的指甲暴漲,聲音也在這時候陡然變尖:“那便試試看!”
我撐著手勉強從地上站起來,聽見江楚城低聲對我說了一句:“站在我身后不要動。”
話一說完,鬼母就已經(jīng)到了身前。
江楚城舉劍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生生的擋下了已經(jīng)近乎發(fā)狂的鬼母,而后稍一用力,便將鬼母拂了回去。
“母后可想好了,當(dāng)真要這么做?”
江楚城的語氣平平,我站在他的身后,雖然看不見他的樣子,但是也能想象到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表情。
“吾兒,這話該我問你才是。你當(dāng)真要問了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兵戎相見嗎!”
“一而再,再而三?”
江楚城重復(fù)了一遍鬼母的話,“母后此話何意?”
“哼!”鬼母冷哼一聲,顯然不打算和江楚城多做解釋,但是她似乎也沒有想要和江楚城正面沖突。
炎月和陸嚴(yán)他們都說過,只有江楚城才能夠封印鬼母,所以我估計鬼母對他有所忌憚應(yīng)該是這個原因。可是看起來江楚城卻沒有被她話所控制,莫非是中途出現(xiàn)了什么偏差?
不容我多想,鬼母便再一次襲了過來,然而每一次都被江楚城輕松的襠下。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貓靈突然往前面走了兩步,舔著爪子一會兒看看江楚城,一會兒又看看鬼母,不知道它在打著什么主意。
從我遇見這只貓靈開始,它的舉動一直都是讓我十分的捉摸不透的。有時候你覺得它好像是和你一邊的,但是接下來它馬上就會用實際行動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
所以即便是貓靈之前和我一路相伴,中途還好幾次救了我,我也不敢肯定的說,它是我方小伙伴。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貓靈跟那個人是十分的像。
這么想著,我?guī)缀跏前阉械淖⒁饬Χ挤旁诹素堨`身上。而它就像是有所感應(yīng)一樣,舔爪子的動作驀然一滯,然后抬起頭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我。
我心里沒由來的一抖。
那頭鬼母始終在想著要怎么從江楚城的手下脫身朝我攻過來,但是江楚城卻沒有給她一點機會,反而好幾次還險些弄傷鬼母,可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反而嗤笑道:“母后若是不拿出點真本事來,恐怕是不能夠從我這里過去了。”
鬼母頓時怒道:“炎夜!我是你的母親!”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貓靈突然朝我撲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就往旁邊躲去,可仍舊趕不上它速度。
當(dāng)貓靈的爪子碰上我的時候,我只覺得面前白光一閃,而后便失去了知覺。
耳邊有流水潺潺聲,我皺著眉,有些難受的睜開眼睛,赫然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在先前那個地方了。
天色微微亮著,面前是一條清澈的小河。有風(fēng)溫和的從河面上吹來,我先是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里應(yīng)該是陽間。
可是……我怎么突然就到了這里?
太陽穴凸凸的疼,我揉著額角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我好像是被那只貓靈帶到這里來的。而就在之前,我還在想著這貓靈恐怕是不簡單。下一秒它就用實際行動來向我證明了,我猜測的并沒有錯。
“喵。”
貓叫聲突然想起,我猛地一回頭,就看見貓靈蹲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上,搖著尾巴看著我。
我覺得我有點不太好。
一邊站起來一邊想著這貓靈到底是什么來頭,先前是帶著我和炎月到了陰陽連接的夾縫,現(xiàn)在又是突然就把我?guī)У搅岁栭g,速度快的連江楚城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絕對不是一只貓靈能夠做到的。
想到這里,我禁不住又看了那只貓靈一眼,喃喃道:“你到底是誰?”
然而縱使這貓靈再神奇,它也是不會說話的,只能沖著我喵喵叫,只是那只紅色的眼睛里卻有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
算了。
我嘆了口氣,過后轉(zhuǎn)頭開始環(huán)視四周,目之所及一片綠意,可以肯定的是,我先前絕對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我往前走了兩步,腦子卻突然變得昏沉起來,甚至還有些眩暈,連帶著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
“喵……”
貓靈拉長了調(diào)子又叫了一聲,而后從樹上下來,兩三步來到了我的身邊。讓我驚奇的是,在這之后我竟然感覺好多了。我有些錯愕的看著它,它也抬頭看著我,過后蹭了蹭我的褲腿,又喵了兩聲。
我忍不住道:“你這是在賣萌嗎?”
話一說完,貓靈就揮著爪子撓了我一下,這一下弄得我相當(dāng)疼。低頭一看,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踝被抓出了五條血痕,并且開始在往外冒著血珠。
我:“……”
我覺得我有點不太好。
這貓簡直就是喜怒無常,比天皇老子還要天皇老子啊。
這絕對是要成精了吧?
我忍住想要過去揍它一頓的沖動,從包里摸了點紙出來,正想要把血珠擦掉,誰知道它居然又悠哉悠哉的到了我的面前。我條件反射下的往后躡了躡:“你又要做什么?”
貓靈的眼睛又浮現(xiàn)出超嘲弄的神色,沒有理睬我,而是轉(zhuǎn)過身走在了前面。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
它走了兩步就開始不耐煩的叫起來,示意我趕緊跟上去。
“……”
我越發(fā)的覺得這只貓像一個人,但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并且他自己都已經(jīng)親口承認(rèn)了,又怎么會變成一只貓?
有了這個想法之后,我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被清寂弄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但凡看見了和他有點相像的東西,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
我摸摸鼻子,最后還是認(rèn)命的跟了上去。
我跟著貓靈走了很長一段路,一路上都沒有看見有人,就在我想著這個地方是不是又是什么夾縫的時候,就看見有兩個人迎面走了過來。
那兩個人穿著古時的袍子,頭上帶著一塊方巾,背上都背著一個背簍,看樣子像是附近的樵夫。
我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瞳孔驟然一縮。
而更加讓我驚訝的是,我明明也是站在路中間,可那兩個人就跟沒有看見我似的,并且他們也的確和我穿身而過。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在這一刻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我離魂了。
并且還是被一只貓。
而這都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的是,我竟然還被它帶到了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看起來像是幾百年前,可看那兩個人的衣著打扮,又不像是我記得的那個七百年前。
那么這里是哪里?
我有些驚恐的把目光投向面前的貓靈。
在我的停下來的時候,它也跟著蹲坐在一邊,背對著我舔爪子。
“這里是哪兒。”
我出聲問道。
它動作頓了頓,而后放下爪子走到我的腳邊,仰頭看著我:“喵。”
“不要喵了,有本事你告訴我這里是哪兒啊。”我有點頭疼,在說完這句話之后飛快的往后退了兩步,生怕它一個爪子再撓過來。
之前我尚還有肉身,被它撓一下也無所謂,那不過是皮外傷而已。但是現(xiàn)在我只是個魂體,要是它突然發(fā)狂撓起我來,我可能就真的要死在它的爪子下了。
“喵……”
但是這貓靈就跟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甚至還有點變本加厲的意味。從我剛才說完那句話之后,它就一直叫個不停,并且不停的扒拉著我的褲腿,弄得我一陣心驚膽戰(zhàn)。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些無力的開口,跟動物溝通起來實在是太困難了。
它又喵了兩聲,然后突然順著我的腳爬到了我的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放在包里的拿開環(huán)狀玉佩叼了出來。
它把玉佩放在地上,又爪子撥弄了一下,而后又用嘴把玉佩往我面前拱了拱。
“……”
我終于忍不住仰天長嘆,蹲下身問它:“你想告訴我什么?”
“喵。”
貓靈伸出爪子拍了拍我的臉,又拍了拍地上的玉佩,然后看了一眼旁邊的小河,眼里有些焦急。
“玉佩?”
“喵。”
“玉佩怎么了?”我皺起眉,直覺它可能是在說這玉佩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或者再不然它就是在說,它將我?guī)У竭@里來,是和這個玉佩有關(guān)。
“喵喵喵……”
貓靈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最后停下來看了我一眼,往旁邊走了兩步,又開始在地上刨著什么。
我盯著它的動作看了一會兒,忽然發(fā)現(xiàn)它好像又是在寫字。和在陰陽夾縫中的那個時候一樣,它又寫出了一個三點水。可是旁邊那個字,我怎么都認(rèn)不出來。
想了想,我問它:“你是想告訴我這個玉佩的主人是誰嗎?”
“喵!”
它這一聲就像是在肯定我的說法一樣,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都有點發(fā)亮。
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一只貓靈弄到離魂,然后被它帶到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地方,并且,現(xiàn)在我還要和它玩猜字的游戲。
我蹲在地上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地上它寫的那個字,繼續(xù)問:“這個人的名字里面有三點水?”
“喵!”
“是我認(rèn)識的?”
“喵!”
“是那個墳堆的主人?”
“喵!”
我眼睛瞇了起來,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我看了看貓靈,有些不確定的問:“那個墳堆的主人,是不是就是夾縫石壁上畫的那個男人?”
“喵喵喵!”
貓靈的聲音聽著十分興奮,而我的心卻越來越沉。
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玉佩上,腦子飛快的轉(zhuǎn)起來:這玉佩的主人就是埋在墳堆里的那個人,而同時也是夾縫石壁上畫著的人。而這貓靈應(yīng)該不會無緣無故的把我?guī)У竭@個地方來,它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告訴我。
那它究竟要和我說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那石壁上的畫,有些不確定的想著,莫非這個地方,是石壁上畫的那個時候?
那個男人就是玉佩的主人?
那么那個小姑娘呢?
我腦子又開始亂了。
貓靈在這時候又叫了兩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抬頭時,我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叼著玉佩走到了河邊。我疑惑的朝它走了過去,它立時把玉佩放下,而后抬頭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它看我的眼神好像和剛才有些不一樣了。那只紅色的眼睛里透著一抹冰冷,但等我想要看清楚的時候,它卻又恢復(fù)了正常。
我估計貓靈將我?guī)У竭@里之后,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昏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剛一走到河邊,我就感覺到一陣暈眩。生人離魂的時間不能夠太久,否則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損害。如果我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回去的話,恐怕魂魄和肉身就要永遠(yuǎn)的分開了。
但是這貓靈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它先是沖著河面叫了兩聲,過后回過身來,用爪子拍了拍我。
下一秒,我沒有一點防備的眼前又是一黑,而后便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整個人便歪歪斜斜的朝一旁倒去。
視線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起來,并且意識也開始混沌起來,我覺得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只貓簡直就跟開了外掛一樣。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聽見了一聲哼笑,那個滑膩的猶如毒蛇一般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阿翎,我都已經(jīng)死了,你怎么能不來陪我?”
我一愣,緊接著便感覺渾身發(fā)寒,被水淹沒的窒息感隨之而來……我被那只貓靈推下了水。
河水冰涼刺骨,逐漸漫過我的眼睛,而就在我被迫閉上眼的那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那個一身淡紫色長衫的人站在岸邊。
他的手里握著那塊環(huán)狀玉佩。
而我終于在這個時候想起來,那玉佩的的確確是屬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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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我第一次在鎖魂臺上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腰間正是別著這塊玉佩。你竟然沒有死。
我訥訥的想著。
這聲音似乎傳達給了他,當(dāng)我沒入水中的時候,我聽見他語氣溫柔的對我說:“加上這一次,你已經(jīng)被我殺死三次了呢,我的阿翎。”
“清寂!”
我猛地睜開眼,而后驚叫的坐起來,愕然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在剛剛那個地方了。
淡淡的熏香充斥在鼻息間,入眼的是鏤空雕花的床頂,白色的帳幔飄飄蕩蕩,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我還聽見了一個尖細(xì)的聲音:“呀!醒了!”
我微微皺起眉,想要轉(zhuǎn)頭看向那個發(fā)出聲音的方向。可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我都覺得自己渾身疼的難受。
我想起來當(dāng)時自己應(yīng)該是被那只黑貓推到了河里,而且那個時候因為離魂的時間太長,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再往下沉。陽間的河水是沒有辦法讓我沉溺的,一定是那只貓靈在推我的時候又做了什么手腳。清寂。
腦子里驀然浮現(xiàn)出了我最后看見的那個畫面,我有些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看到了他,但是那種讓人恐懼得渾身發(fā)顫的感覺,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他沒有死。
江楚城并沒有能夠殺死他。
不對……
我盯著床頂,又想起了當(dāng)時炎月的話。
清寂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會死了,我真是天真,竟然會覺得他那種人不會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當(dāng)時在去往混沌地帶的路上碰見他,他說自己死了,留下了一縷神識,我想著這鬼都已經(jīng)死了,說的話多少應(yīng)該還是可以相信的,但是沒想到那個變態(tài)的家伙只是這么隨口說說罷了。
我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后又緩緩的吐出。那個尖細(xì)的聲音在這時候又響了起來:“嘿,小道士,你是已經(jīng)醒了嗎?”
雖然身體不能動,但說話還是不成問題的。于是我應(yīng)道:“醒了,這里是哪里?”
那個人……或者應(yīng)該說是那只小鬼沒有說話,接著我聽見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又想像是那小鬼走了過來。沒一會兒,身旁的帳幔便被輕輕掀起,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中,就是她的聲音不怎么好聽。而且說話十分機械并且緩慢。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而后說道:“這里是鬼王大人的寢宮,大人將你帶了回來。”
聞言我一愣:“江……炎夜?”
不過想想也是,除了他也沒有誰能夠把我?guī)Щ貋砹恕?
上一次夙曄帶著我回到前世的時候,他似乎也是這么把我?guī)Щ亓爽F(xiàn)在。
只是稍微有點讓人悵然的是,那個時候我不記得他,而現(xiàn)在他雖然不記得我,卻依然做了同樣的事。
聽見我直呼他的名字,這只小鬼不是很高興,她皺著眉頭呵斥我:“就算你是個生人,暫時不歸酆都城管,但是你也不能夠這么直呼鬼王大人的名諱。被我聽見就算了,要是被鬼差聽見的話,你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她以為我是沒聽見,又原封不動的把那話重復(fù)了一遍。
我頓覺好笑,誰知道她又問:“你笑什么?”
我想了想,說:“覺得你可愛。”
沒想到她竟然十分耿直的點了點頭:“他們都這么說。”
我:“……”
我憋笑得不行,過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說:“小綠。”
我忍不住轉(zhuǎn)著眼珠看了她一下,哦了一聲,繼續(xù)道:“好吧,小綠。鬼王大人把我?guī)Щ貋砹耍敲此F(xiàn)在人在哪里?待會兒會過來嗎?”
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我有一點激動,但小綠卻搖搖頭,依舊尖著嗓子說:“我也不知道,鬼王大人讓我在這里等你醒過來,別的也沒有告訴我。哦,對了,你肚子里的那個鬼胎,情況好像不是很好,鬼王大人讓我多多注意一點。”
寶寶?
“我的寶寶怎么了?”
我瞳孔一縮,因為身子暫時還沒有辦法動,所以根本沒有辦法用靈力去試探寶寶究竟怎么樣了。只能勉強知道他似乎還在睡,并不能察覺到他究竟有什么異樣。
如果說這個世上有能夠讓我在一瞬間方寸大亂的事,那么就一定是我的兩個孩子,還有如今已經(jīng)坐在閻羅殿上的人。
小綠說:“哦,你果然和鬼王大人說的一樣,聽見這個消息肯定會緊張得不行。但是鬼王大人讓我和你說,你不用太緊張,他已經(jīng)渡了氣給這個鬼胎,暫時不會有什么事的。”末了,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鬼王大人還說,你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突然離魂的原因。鬼胎留在你原來的身體里面,沒有了你的保護,就發(fā)生了一些意外。”
我松了口氣,這種大喘氣的感覺實在不怎么好,但我還是說了句謝謝,可說完之后又覺得好像也不能這么說。
這孩子他本來就有一份,就算沒有了記憶,那也是他的兒子。
“小道士,你還有什么問題嗎?”小綠說。
我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大概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
說完小綠就癟癟嘴,一臉的無可奈何:“這個問題鬼王大人并沒有告訴我,但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短時間內(nèi)是看不見大人了。因為大人現(xiàn)在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再說了,就算你現(xiàn)在住在大人的寢宮里,也不一定能見到他。你知道為什么嗎?”
我覺得這個小綠說話的方式實在可愛,于是十分配合的問:“為什么呀?”
小綠不緊不慢的說:“因為鬼王大人很少回這個寢宮,自從大人回來之后,都是住在閻羅殿的。”
“……”
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她,只能學(xué)著她的樣子癟癟嘴,然后哦了一聲。
小綠看了我一眼,突然轉(zhuǎn)身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她端著一盤甜糕走了過來,問我:“你要吃嗎?”
我躺在床上有些費力的看著她,同時又覺得有些驚訝,奇道:“這也是他讓你給我的?”
小綠點點頭。
我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前世的時候我的確十分喜歡吃這類東西,包括后來給糖糕起名我都是起的糖糕。雖然他見到我的時候就說過覺得我很熟悉,但是我沒想到他居然連這種事都能猜到?還是這只是他的一個無心之舉?
想見他。
我閉上眼,這個想法在心中是愈來愈強烈。
在床上待了差不多有兩天的時間,我才慢慢的恢復(fù)過來,起來之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想要去找他。但是小綠卻攔住了我:“你不能去。”
我還沒有開口,小綠就慢吞吞的繼續(xù)說:“鬼王大人將你一個生人留在這里已經(jīng)是不容易,這外面到處都是厲鬼惡魂,你要是出去的話,被盯上了怎么辦?而且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鬼王大人也會很難做的。”
聽見她前半句話的時候,我第一個反應(yīng)是這些厲鬼惡魂我都沒有放在眼里,來多少收多少。但是她后面的話,卻成功的讓我收回了腳步。
在我躺在床上的這兩天里,小綠和我說了不少現(xiàn)在酆都的事。
她說江楚城即位之后,那些多年前從酆都離開的地府官員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來了,現(xiàn)在除了陸判不在,所有身上有職位的鬼都已經(jīng)重新上崗,也就是說,酆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了原樣,而不是像炎月在時候,只是一個空殼子。
“那些判官還有鬼差早就感覺到這邊有生人的氣息,可是都被鬼王大人壓了下來,并且讓他們不許再多言,也不許到這里來找你的麻煩。所以你要是想見鬼王大人的話,還是等等吧。”
說這話的時候,小綠正坐在我的面前,一口一口的吃著點心。
我點點頭在她面前坐下,順勢也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里,她瞧了我一眼,把盤子往我這邊推了推。過了一會兒,我問她:“那現(xiàn)在鬼母如何了?”
“哦,她啊。”她這口氣聽起來似乎并不怎么喜歡鬼母的樣子,甚至臉上還有一點嫌棄,她說,“鬼王大人勒令她在大人沒有把事情處理完之前,都不許走出自己的寢宮,特別是不準(zhǔn)來這個地方,否則的話……”
小綠頓了頓。
我看向她:“否則如何?”
小綠慢悠悠的吐出了四個字:“后果自負(fù)。”
我:“……”
我摸摸鼻子,之前我就覺得他們倆母子關(guān)系似乎不是很好,就算沒有好,看著也是一副話不投機的樣子。于是我問:“鬼母和鬼王大人的關(guān)系好像不是很好啊?”
小綠吃點心的動作一頓,而后嗯了一聲:“鬼王大人雖然是鬼母的親生兒子,可是因為一些不是很好說的原因,兩個人的關(guān)系在鬼王大人出生之后沒多久就變得十分惡劣了。而且鬼母很怕大人,所以一般大人說的話,她都不敢忤逆。”
這可倒是有點意思。
之前我聽陸嚴(yán)那么說,還以為江楚城和鬼母應(yīng)該是那種互相壓制的關(guān)系,可是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是這樣。還是因為江楚城的體內(nèi)現(xiàn)在有鬼邪之氣,所以鬼母才會這么懼怕他?
就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一旁的小綠突然沒有預(yù)兆的跪了下去,我愣了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看起來你的氣色還不錯。”
我轉(zhuǎn)過頭去,果然看見他站在門口,好整以暇的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