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城……”
我又喊了他一次,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被他抱進了懷里。他沒有問我是怎么認出他來的,只是用他寬大的手掌輕輕環住我的肩頭,另一只手卻緊緊的橫在我的腰間,那么大的力道,就好像我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往事一幕幕,如同電影一般在我眼前放映。
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埋首在他的胸膛,從小聲嗚咽,到泣不成聲。
我曾經以為我再也見不到這個人,曾經做好了為他去死的準備,可沒想到,我卻活了下來。不止這樣,還能夠再次和他重逢。
我想著,其實老天爺待我也不算太差。
我沒辦法用語言形容這一刻的喜悅,在他這樣抱著我之前,我心里還是膽怯的。想著萬一這個人不是他怎么辦?萬一我認錯了怎么辦?
可是還好。
這真的是他。
萬水千山,就算是來到了這樣,他還是找到了我。
江楚城的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我的背,那溫熱的氣息緩緩噴在我的耳朵里,像是在無聲的說著“我找到你了。”
就這樣靜靜的抱了一會兒,我稍稍推開了他,甕聲甕氣道:“你不是能夠以鬼的身子行動嗎?為什么還要附身在易文修身上?”
江楚城抬起手指替我擦去眼角的淚水,片刻后方才答道:“雖然鬼身能夠自由些,但有一些事還是有肉身比較方便。正好這個易小少爺在回國之前突然暴斃了,我就順勢上了他的身。”
“暴斃?”我小聲重復了一遍,但江楚城卻誤以為我在懷疑是他用了什么方式殺掉了易文修,解釋道:“這可不是我做的。這位小少爺在國外養尊處優,生活糜爛,會突然暴斃一點也不奇怪。”
我不禁覺得好笑,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愛,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他一下。在他加深這個吻之前,我又飛快的抬起了頭:“你回來的時候我看過電視,距你來找我前后也不過一天的時間,你……應該在那之前就找到我了吧,可為什么當時卻沒有出來?”
江楚城的手指摩挲著我的臉頰,緩緩道:“因為我那時候還在生氣。”
他的眼里有悲哀的情緒在流轉,嘴上說著生氣的話,可是語氣還是那么溫和。
“阮阮,我很生氣。你該知道,如果不是當時中了清寂的圈套沒法動彈,我寧愿自己死也不會讓你跳進血池。”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但還不至于讓我感覺到疼痛,“那血池對于怨靈來說是輪回的好地方,可對于你這樣的生人,進去之后就是九死一生……”
他眼里一痛,似是又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到后面終于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想要掩蓋住自己失控的情緒。
我緊緊抱住他,想要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我還活著,還沒有死。那時候的一切還歷歷在目,跳入血池前恐懼我還深深的記得,可是我不后悔。
不后悔救下他,不后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愿意的……”我的臉貼著他的胸膛,鼻子酸酸的,眼睛卻很干,“江楚城,這些都是我愿意的,就算重來一次,我也依舊會這么做。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還能和你說話,和你斗氣……”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埋首在我的脖頸,用手一下一下梳理著我的頭發。
“阮阮,我差一點就又要失去你。”
他偏過頭吻了我一下,漆黑的眼里蘊含著萬千的情緒,可最終都回歸于平靜。
“下不為例。”
好一會兒,我才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笑了笑:“好。”
……
窗外投射進來的燈光忽明忽暗,房間里也沒有開燈,我窩在江楚城懷里,聽著窗外雨聲滴答。
就這么安靜的待了一會兒,過后才想起我還有別的問題要問他。
“對了,你今天跟著我們來這里,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吧?”
我看他路上好幾次視線都落在葉遲遲身上,加上葉遲遲這一系列的怪異舉動,實在是讓人不起疑心都難。
江楚城胸口顫了顫,我直覺他是在笑。他吻了一下我的頭發,低聲道:“果然聰明了不少。不錯,我的確是對她起了疑心。”
“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嗎?”我抬頭看他。
江楚城不答反問:“你覺得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嗎?”
我想了想。
因為上一次葉弛的教訓,這一回我對葉遲遲的戒心也算是比較重了。但從我醒來之后到前天為止,她好像都沒有什么奇怪的舉動。
只是昨天我們討論要去哪個地方旅游的時候,我不過是路過她的床鋪,她就很警惕的把手機藏了起來。
莫不是她的手機有問題?
見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江楚城稍稍提醒了我一下:“你們這一次出來旅游,最后采納的是誰的建議?”
我皺起眉,她們討論的時候我正好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許小北和我說……
……
“遲遲剛才說c城那邊也有個古鎮子,我和阿楠查了一下,發現好像還不錯。”
……
“是她!”
我訝異道。
江楚城微一頷首:“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故意把我們帶到這里來的?難道她根本就沒有失憶,而是一直裝著在騙我?”說到后面我又想起當時葉弛騙我的事,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江楚城揉了揉我的頭,溫聲安撫道:“別這么緊張,你們會選這里的確是她提議的。但是讓她選這里的,卻是另有其人。”
這么一聽我又糊涂了,葉遲遲背后還有人?不會是夙曄吧?
我就是這么想了一下,沒想到江楚城還真的嗯了一聲:“是他。”
我瞳孔一縮,夙曄也跟著到這里來了?
“夙曄來了,蕭寒來了,葉遲遲、你、我,我們都過來了……那清寂不會也?”我不安的看向江楚城,但是他卻搖搖頭,“你跳入血池之后清寂的確也跟著消失了。我開始也覺得他有可能跟著一起過來了,甚至還以為清寂附身在了易文池身上。但是根據我這一段時間對他的探查,易文池并沒有問題。”
“可是那也不能證明清寂沒來呀。”我擔憂道。
江楚城用手輕輕揉開了我緊蹙的眉頭,又低頭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道:“別擔心,這次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范圍了。就算他過來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樣。”
“我是擔心你!”我有些著急,“之前你就是落入了他的圈套,才會有如今這個局面。清寂那么變態,我擔心他要是過來了,還會在暗中算計你。”
“不會的,小笨蛋。”江楚城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同樣的事我只會讓它發生一次,你要對你男人有點信心,嗯?”
“你、你說什么啊……”我臉一紅,趕緊轉移了話題,“那、那就算他沒有過來,可是現在夙曄過來了,而且他還把葉遲遲引到了這里來,是要做什么?”
“暫時不知道,所以我才會跟你們一起過來。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目標似乎只有葉弛……葉遲遲一個人。”
說到這里,我終于忍不住問道:“我之前就覺得他們倆之間有點不對勁,是有什么故事嗎?”
江楚城有些哭笑不得:“我上哪兒知道去。不過今天夙曄已經找人和葉遲遲見了面,他的性子太急躁,應該等不了多久就會自己現身。”
“夙曄已經找了人?”
“還記得當時我們從涼糕店出來之后,有個人在橋上拍了她一下嗎?”
我微一頷首,想起來的確有這么一回事,當時我還要追過去,但是江楚城卻把我給拉住了。
“那個人是夙曄的人?”
“嗯,”江楚城點了下頭,“所以我當時才沒有讓你直接過去。只是葉遲遲膽子小,不會這么貿然就跟著一個陌生人走。不然的話,他倆現在怕是已經見到了。”
繞了這么一圈,問題終于又回到了開頭。我皺眉道:“夙曄把葉遲遲引到這里來,你說究竟會為了什么。”
“葉遲遲現在失憶,夙曄一定會想辦法讓她恢復記憶。她知道很多連我們都不知道的事,這個人,很關鍵。”
聞言我又是一愣,“連你們都不知道的事?”
這回江楚城沒有回答我,而是沉默了一會兒,而后說道:“不早了,睡吧。”
“哎,你好討厭,每次說話都說一半,把人胃口吊起來又不說了。”我不高興的嘟囔了一句,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
我掃了眼身后的大床,今晚不會真的要跟他睡一張床吧?這么想著,我朝他說了句:“我下去問問老板有沒有別的房間。”
“嗯?不和我一起睡?”
“誰要和你一起睡啊!”
說完便從他懷里跳下來,幾乎是落荒而逃。
背后傳來江楚城的悶笑。
……
這客棧我進來的時候就打量過了一番,一共有三層樓,但是似乎只有一二層是住了人的,柜臺那掛著的那個住宿信息牌并沒有看見有第三層。
老板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一副眼睛,看上去很和氣,我下去的時候他還在吃飯。
“誒,姑娘,這么晚還沒睡呀?喲,你穿的還這么少,我們這地兒晚上可涼了,別感冒了啊。”
剛一下下樓他便放下碗和我打起了招呼,一番話讓我頗有好感。我沖他笑了笑:“謝謝老板,這么一小會兒感冒不了。我下來想問問店里還有別的房間嗎?”
“哎呦,這可沒了。”老板說,“你們五個人正好把最后四間房定了,怎么,這大晚上的,你們還有別的同伴要來?”
“哦,沒有。”我搖搖頭,“我就隨便問問。”
老板也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和我說道:“姑娘沒事兒就早上回房間休息吧,晚上……還是不要出來的好。”
他一邊說一邊神色不安的掃了眼門口。客棧的門已經關了,這里的人似乎都不喜歡用電燈照明,門口只有兩盞紅燈籠高高掛著,隨著夜風輕輕晃動。
或許是時間久了,就對那種事有種特別的直覺。見老板這樣子,我不由得好奇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嗎?”
老板聞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是……你們剛來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兒有個說法是‘子夜不出房’,意思就是過了十一點就盡量不要出房門了。”
“哎?為什么?”我頓時來了興趣,難道這個小鎮子上還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但老板擺擺手沒有再和我說下去。把碗里的最后一口飯吃完之后,他就起身走進了身后的屋子,之后也沒有再出來過。
我癟癟嘴,只好作罷。
回到房間的時候江楚城已經睡下了,我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過后嘆口氣,最終還是認命的爬上了床。
剛一上去,他的手臂就突然從背后伸來環住了我的腰,稍一用力我就跌進了他懷里。
“哎你你,你怎么還沒睡啊!”我窘迫道。
江楚城的呼吸噴在我脖頸,酥酥麻麻跟電流一樣,讓我感覺癢癢的。
“夫人都沒回來,為夫怎敢先睡?”
我反手給了他一下,他卻比我更快的抓住了我的手,胸口微顫,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
打鬧了一陣,他翻身讓我睡在他身上,抬抬眉毛問我:“你下去做什么了?”
“去問老板有沒有房間啊,”我說,看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只好又接著道,“好吧,老板說沒有。而且我下去的時候他還一直催促我趕緊上樓,還說什么‘子夜不出房’,我怎么覺得這么玄呢?”
剛一說完江楚城就伸手捏了下我的臉:“什么玄不玄的,這古鎮本就有百來年的歷史,有這種規矩也挺正常的。倒是你,以前對這種東西明明怕的要死,現在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我哦了聲,一想好像還真是是這么回事,或許真是我太敏感了吧,索性撇撇嘴沒有再說話。
雨已經停了,水滴從房檐落下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清晰。
我動了動身子,想要從江楚城身上下來。但沒想到這一舉動,卻讓他把我摟的更緊了。
掙扎了幾次之后,見他沒有要放我下去的意思,我干脆沒有再動,就這么躺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貼著他的胸口,因為附身在活人身上,他終于也有了心跳。伴隨著這一聲聲沉穩的心跳,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有吻落在我的額頭,半夢半醒間我似乎還聽見頭頂傳來了嘆息般的聲音:“子夜,不出房嗎……”
第二天大家都起了個大早,周楠昨晚還特地在網上查了古鎮的幾處景點,早上吃過飯就拉著我們說要去看看。
“行啊,反正昨天也只是簡單的逛了一下,正好今天去周圍走走。”
我喝了口粥,注意里卻再次被門口掛著的那兩串大蒜吸引了。那大蒜好像少了一些,我記得昨天還有很長一串的。
正這時,江楚城領著一個人穿著藍衣服的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我找了個導游,等會兒吃完你們就可以出發。”
嘴巴里一口粥還沒有咽下去,就聽見周楠哇了一聲:“林阮,你男朋友的男友力簡直爆表啊!比他二哥好多了!”
“咳咳咳咳……”我頓時嗆得咳了起來,我的天,這家伙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沒心沒肺啊。
吃完飯,這就出發了。
但是江楚城并沒有跟我們一起去,來的時候他說是有事順路,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還真有事。出了客棧的門,我們就暫時分開了。
那個導游姓黃,叫黃林,二十來歲,平時有外地人來鎮子差不多都是他帶的。
“都是你帶的?這么多游客你帶的過來嗎?”
說話的時候黃林正帶著我們往一個叫做焚香爐的地方走,據說那是古時候一個巫女在這里做法的時候留下來的。鎮子里的人都很信這個,平日里要做個什么事兒都得去拜拜,聽黃林說那焚香爐還挺靈的。
聽見周楠的提問,黃林說道:“以前游客多的時候也不是我一個人,鎮子里不少人都喜歡攬這活,畢竟有時候遇見一些大方的客人,光是小費都能賺不少。”他說著嘿嘿笑了一聲,然后繼續道,“可是不知道這兩年怎么了,來的客人越來越少。往年這個時候鎮子里早就是人山人海,今年算下來,加上你們也就百來個游客。”
“我記得之前c城下了一個旅游禁制令,難不成和那個有關?”
黃林點點頭,重重的嘆了口氣:“可不就是那個什么狗屁禁制令,上頭的人借口是說要整頓c城的旅游景點,但是誰不知道是因為這幾年c城旅游業收入下降,那些人都覺得是我們搶了他們的收入,搞得現在鎮子里挺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你們來的不是時候,以前端午節還能看見賽龍舟啥的,現在也就晚上放下燈。哎。”
“可是這古鎮也是歸c城管吧?我記得這種收入有一部分都是要上繳的,上面的人為什么要這么做?那不是吃飽了沒事干嗎?”許小北聽完疑惑道。
黃林一揮手,枯瘦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慍色:“誰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不說這些了,前面就是焚香爐了,你們可以在這里買點香上去燒燒,挺靈驗的。”
焚香爐在鎮子后面的一座香山上,黃林在前面帶路,我們緊隨其后。
山腳下賣香囊的老太太,但是生意好像不怎么好,原因是她面前掛著的那個牌子。她身后有一座很小的瓦片房,外面連門都沒有,就是個黑色的簾子。
“香囊不賣,只送有緣人?”
許小北湊過去把上面的字兒念了出來,一拍手,稀奇道:“嘿,這個有點意思。阿婆,怎么才叫有緣人?”
老太太先是閉著眼睛的,聽見許小北這么一問,慢慢睜開眼。視線在我們幾個中間游離了一圈,在看見我的時候我覺得她好像愣了一下。而后伸出手,指了指,說道:“她。”
我扭頭一看,她指的居然是葉遲遲。
葉遲遲也有點受寵若驚,反手指著自己,不確定道:“我?”
老太太點點頭:“你。”而后又擺擺手,示意葉遲遲走過去。葉遲遲左右看了眼,模樣傻傻的走到了那老太太跟前。
“好孩子,再過來點,讓阿婆瞧瞧。”
葉遲遲只好又往前走了兩步。
周楠悄悄的湊過來,看看那個太婆又看看葉遲遲,問黃林:“這太婆不是會騙子吧?一個破香囊還送有緣人……”
她話沒被說完黃林就趕忙打斷了她:“哎呦!美女,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啊,阿婆可是我們這有名的神婆,她的香囊很多人都想要的!”說著他的臉上現出艷羨的表情:“你這朋友運氣實在不錯,鎮子里有多少人都想問阿婆要一個香囊,阿婆給出去的,也就那么幾個呢!”
“我看那香囊也就普普通通的樣子啊,真有這么神奇?”
“那是自然。我和你說,阿婆的眼睛其實看不見的,你們看不出來吧。”
他這話說出來我倒是有點驚訝了,轉過頭反反復復看了好幾次,都沒有瞧出來老太太的眼睛有什么問題。
黃林嘿嘿一笑:“其實我們這鎮子啊,前幾十年的時候不怎么太平,一直都有傳言說鬧鬼。太婆以前就專門做這個,驅鬼的。鎮子上一旦有什么事兒,咱們都會去找她。不過現在她老了,也就不干了,沒事兒就來這送送香囊。”
我將信將疑的再次把目光投向這個被黃林說的神乎其神的老太太,她抓著葉遲遲的手,臉上的褶子都擠成了一團,整個人都要笑出兒:“好啊,你是個好娃子啊。阿婆喜歡好娃子。娃子你湊過來,阿婆給你說句話。”
葉遲遲當時就警惕的往后靠了靠,但在好奇心驅使下,過了會兒還是湊了過去。
“……這更深露重的,娃子晚上可不要出門啊。”
耳朵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一愣,抬頭看向那個老太婆。發現她是貼著葉遲遲的耳朵在說話沒錯,可眼睛卻是看著我的。
那道視線十分冰冷,而且犀利。可當我揉揉眼睛,再看過去時,那太婆已經放開了葉遲遲,剛才那一瞬間仿佛都只是我的錯覺。
“……”
這老太婆太古怪了吧?算了,等晚上見到江楚城問問他好了。
在山腳耽擱了一陣之后,我們又重新出發。
初聽見焚香爐這個名字,我還以為真是爐子,順著臺階上去之后才發現其實是個不大不小的廟宇。廟前面放了一鼎足足有一米多高的香爐,中間插著的香大的、小的都有,里邊的灰看著都要溢出來了。
香爐前面走兩步還有一棵老樹,看樣子應該是梧桐。上面掛滿了紅色的絲帶,黃林說那是以前來的游客祈福用的。
周楠和許小北兩個人聽黃林這么說,就手拉手跑去一邊買了幾炷香回來,按照黃林的指示顯示在廟里面拜了拜,規規矩矩的磕了幾個頭,然后出來把香插在香爐里。
奇怪的是廟里面什么都沒有供奉,只有一個草蒲團墊。我看了眼上完香又跑去掛紅絲帶的周楠和許小北,對一旁的葉遲遲說道:“遲遲咱們也去……吧……”
話還沒有說話,葉遲遲就走了出去。
但是她沒有進廟子,也沒有去上香,而是緩緩走到了那棵梧桐樹下。
“遲遲?”
葉遲遲沒有理會我,她伸出手一點一點的摸著樹干,眼里流轉著凄涼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她低聲說道:“這樹……也是那個巫女種下的嗎?”
黃林答道:“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應該不是吧。”
“那個巫女當時為什么會在這里做法?”葉遲遲好像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黃林哦了一聲,和她一起抬頭看著樹上飄著的紅絲帶,說道:“聽說當時那巫女追著一只厲鬼到了這里,那厲鬼相當厲害,幾次重傷巫女。巫女害怕那厲鬼會繼續為禍人間,拼著臨死前的最后一口氣在這里做了法,將那厲鬼打散了。”
葉遲遲身子沒由來的抖了抖,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幾次重傷巫女……這樣的話,那厲鬼應該是可以殺掉那巫女的吧,為什么沒有動手?”
黃林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那就不知道了。”
葉遲遲咬著下唇,不知道為什么眼里竟然泛起了淚。黃林看她的眼神頓時更加奇怪了,我忙道:“我同學腦洞比較大,一向又很喜歡這種故事,不用太在意。”
黃林哦了兩下,正好這時周楠把他喊了過去。
他一離開,葉遲遲眼里的淚水就驀然掉了下來,我兩步上前攬住她:“遲遲你怎么哭了?”
她咬著下唇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一個勁的搖頭。
見她這樣,我雖然心中有疑,卻也沒有再問。
之后我們又去看了幾個別的景點,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始終覺得有誰在看著我們。
可當我回頭的時候,卻什么都沒有。
黃林帶著我們逛了不少地方,一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我們才回到客棧。
江楚城已經回來了,一進門就看見他在大廳里和老板坐著喝茶。周楠喲呵了一聲,一臉興奮的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一天跑哪兒去了?都沒見到你人影,不會是和哪家小姑娘悄悄……”
江楚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凜厲的目光讓周楠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她訕訕的收回手,轉身朝我走來:“你男人太嚇人了,我這說笑呢,他也太……”
“阿楠。”擔心她還要說什么話來,許小北趕忙制止了她,一把拉過她的手就往樓上走。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額……咳咳,剛才我們說到哪兒了?”老板咳了兩聲,笑著給江楚城倒了杯茶。
“子夜不出房。”
聽到這個詞我愣了一下,想起昨晚老板提醒我的,一時好奇,我便坐到了江楚城身邊,葉遲遲也跟著坐下來。
“哦,對對,子夜不出房。這是我們這里這幾年才有的習慣,說出來不怕你們笑,其實我們這的人都挺迷信的。”老板說著,把目光轉向了我和葉遲遲,“小姑娘今天去焚香爐了吧?”
提到焚香爐的時候葉遲遲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我倆點點頭,過后聽老板繼續道:“那小黃應該已經和你們說過那個故事了。實不相瞞,很多年前我們這里并不是很太平,阿婆年輕的時候……哦,阿婆就是在山腳下賣香囊的那個。她年輕的時候一直保著這鎮子的平安,收了幾個徒弟,后來她隱退之后,做法事之類的都是讓那幾個徒弟出來的。”
“但是在幾年前,她的一個徒弟突然去世了。頭一天我還見過那個小姑娘,精精神神的,也沒啥大病的樣子,沒想到晚上就是去做了場法事,第二天就被人發現死在家里了。”
“是惹上不干凈的東西了嗎?”我忍不住打岔道。葉遲遲聞言不由得抓緊了我的手臂,一副想聽又有點不敢聽下去的樣子。
老板喝了口茶,擺擺手:“那個姑娘是她那幾個女徒弟里面最厲害的,她死的時候跟睡著了一樣,要不是別人進去喊她,根本就不會知道她死了。要不是事情離奇,誰也不會往這上面猜。”
“我們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意外,但是沒過多久,阿婆的另外一個徒弟也死了,死狀和之前那一個一模一樣,過程也差不多,都是做了法事回來的的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家里了。一時間人心惶惶啊,大家都在說阿婆的那兩個徒弟是晚上回來的時候遇見什么東西,讓那東西給纏上了。無奈之下,阿婆剩下的兩個徒弟只好去請她出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那兩個徒弟雖然都是死在白天的,但陽氣卻是留在了晚上。阿婆說要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能在晚上去找找那兩個死去的徒弟的魂魄來問問清楚。于是那天晚上,她帶著大徒弟和小徒弟在鎮上設了靈壇。子時一過,鎮子里突然就起了濃霧。據他們后來說,那起霧的時候,還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就像是……送葬時候的喪樂。可是那天明明就沒有人死啊,怎么會有喪樂呢?”
老板說到這里就忽然收了聲。
我聽得正來勁兒呢,他這一下子不說了,我不由得奇怪道:“然后呢?”
老板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茶杯被他拿起來又放下。
“然后……他們心下覺著奇怪,大徒弟就問阿婆是不是要去看看。但是小徒弟卻說,這個時候遇見這種不明的喪事,應該是要回避一下的。不過他倆說了不算,還是得聽阿婆的。當時阿婆正擺了家伙,準備要招魂看看。那喪樂原本離他們遠遠的,沒想到啊,阿婆搖鈴的第一下,那喪樂忽然就近了些,再搖一下,又更近了些!三個人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了,阿婆也不敢再搖,只能跟兩個徒弟說等這些人走過去。”
“可這過了很久,那喪樂的聲音不但沒有走遠,反而離他們越來越近,身邊霧氣也越來越濃了。就在這個時候,三個人突然看見有幾個人從霧里面走了出來,兩個穿著紅衣服,兩個穿著黑衣服。這晚上有個忌諱,就是走街的時候不能穿紅色和黑色的衣服,否則就會被不干凈的東西上身。他們三個明白過來,這是遇上那種東西了,還是穿著紅衣和黑衣的,更加不得了。”
“阿婆讓兩個徒弟趕緊轉身,莫要去看那幾個人。可大徒弟卻在這個時候發現,那幾個人里,穿紅色衣服的,正是那兩個死去的徒弟!”
我身子抖了抖,不自覺得腦補起老板說的這個畫面,和身邊的葉遲遲都快抱成一團了。
老板的聲音也開始有點發抖:“就是這么一下,大徒弟就被那幾個人給勾走了,一點預兆都沒有。阿婆知道今晚上是遇見厲害的了,這霧氣就是個出不去的鬼陣,你要是看見這些東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雙目都給廢了。”
“那……那后面救出來了嗎?”
“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是從那之后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兩個徒弟,阿婆的眼睛也瞎了,她只是和大家說這鎮子有不干凈的東西來了,讓大家把大蒜掛門前,囑咐鎮上的人,過了子時之后就不要再出門了。開始的那段時間還有些不相信阿婆的話,非得去試試,結果真的就……再也沒回來。”
我聽著感覺這個故事太玄了,雖然讓人害怕,但是總覺得有些地方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
“然后呢?沒了嗎?阿婆的那個小徒弟也死了嗎?”我問。
老板搖搖頭,沒有再接我的話。后面的屋里正好傳來了什么聲音,他說了句抱歉,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老板講故事的時候江楚城一直沒有說話,等到老板進了屋,他才對我說道:“回房間吧。”
葉遲遲已經嚇尿了,我站起來的時候她還啊了一聲,仰著臉一臉驚恐的表情。
我本來也有點被嚇到,但是看見她這個生動形象的表情頓時讓我噗了一聲,憋笑把她拉起來:“走走走,快到午夜了,咱們趕緊回房間吧。”
“林小阮!”
我哈哈一聲,一溜煙跑到了前面。
回房間之后我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江楚城正在接電話。
“檢查結果怎么樣?嗯,那就好,嗯,好,我知道了。”
我一邊擦頭一邊走到他身邊,他拉著我俯身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過兩天就回去了,現在在外面。好,我回去就去看爸,嗯,好。”
電話打了好幾分鐘,掛完之后江楚城揉了揉眉心,而后拿過我手里的毛巾,溫柔的替我擦著頭發。
“是家里打的?”
江楚城嗯了一聲:“易文修他媽。”
他的語氣有些怨念,我頓時有些好笑。想來他孤孤單單的過了這么幾百年,年齡比易文修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都要大了,現在卻要喊一個幾十歲的人做媽媽,誰也不會覺得舒服吧。
哎不對,這么說的話,我比易文修他媽還要小幾十歲呢。和他談戀愛,那不就是……
江楚城敲了一下我的頭,眼里帶笑:“小東西。”
我吐吐舌頭,想起還有正事兒要問他,收斂起了玩鬧的心思,正色道:“你今天去做什么了?怎么還和那個老板聊上了呢?”
“怎么?這是要開始讓我匯報行程了嗎?”江楚城打趣道,我打了他一下,這人真討厭,每次跟他說正經事兒他非得調戲你一下,心里才過癮。
“我來這邊確實是有點事,不單單是因為夙曄。放心,我辦的是公事,沒有帶小姑娘,也沒有和小姑娘接觸。”他刻意壓低了嗓子,原本就磁性的聲音聽的人更是心里癢癢。
我瞬間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剛才周楠說的那件事呢,臉一紅,轉頭想要瞪他一眼,卻忽然被他吻住了唇角。
蜻蜓點水般的吻很快就離開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像什么都沒做一樣,神態自若的繼續說道:“老板是個健談的人,回來的時候我瞧著你們還沒到,就和他隨便聊了兩句。”
“我們下午的確碰見那個老太婆了,現在不做法事,改送香囊了,她還送了葉遲遲一個。”我邊說邊比劃了一下,隨即想起那個老太婆說的那句奇怪的話,聯想到老板講的這個故事,又道:“那個阿婆讓遲遲晚上不要出門,可是她明明就是說給遲遲聽的,我跟她還隔著有一段距離,我怎么能聽見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江楚城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突然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肚子,反倒是問道:“最近有覺得肚子疼嗎?”
“啊?肚子?和我的肚子有什么關系?”
我不明所以的又扭頭去看他,他拿著毛巾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下一秒,我視線一暗,他居然把毛巾扔到了我臉上!
“江楚城!你是小孩子嗎!”我一把扯下毛巾,怒道。
他悶著嗓子笑了兩下,又把毛巾接了過去,眼里卻沒什么笑意:“問你話呢,肚子最近有疼嗎?”
“不疼啊,你問這個做什么啊。哎,不許把毛巾扔過來啦,你要是不擦頭我就自己擦了。”
“是嗎,看來還有等上一段時間……”他忽然低聲說了這么句話。
“等什么?”
“沒什么,有人來了。”
他話音剛落,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小阮……你睡了嗎?”
是葉遲遲。
這么晚了,她來做什么?
江楚城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冷。
“小阮……啊,你,你好,那個,請問小阮睡了嗎?”
見開門的是易文修,葉遲遲嚇了一跳。
“沒有,有什么事嗎?”
“我……我……”葉遲遲吞吞吐吐了半天都沒說個所以然出來,我從旁邊探了個頭出去,她面上一喜,又猶豫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小聲道:“小阮,你能出來一下嗎?”
“哦,好。”
我看了江楚城一眼,他極輕的嗯了一聲,然后轉身回了房間。
江楚城一走,葉遲遲就拉著我的手激動道:“小阮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嗎?”
“怎么啦?你不會是聽了老板的那個故事被嚇到了吧?你不要相信那些啦,哪個古鎮上沒點小故事。”葉遲遲膽子小,就算那老板說的是真的,我也不會跟她這么說。
但葉遲遲搖搖頭,極其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房間:“不、不是的……我覺得我房間里有不干凈的東西。”
我愣了愣,伸出手背摸了下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真的啦!你相信我!我剛才洗澡的時候看見一個女人站在我的門口,好像還穿著黑色的衣服!”
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看起來是沒擦干就跑出來了。
我走了兩步到了她的房門口,狐疑的往里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不過頭伸回來的時候我才想起,現在江楚城的魂魄已經不在我的體內了,我應該是看不見那些東西了。
“沒有啊,你不會是看錯了吧?你膽子本來就小,會不會是聽了老板講那個故事之后產生的心里作用啊?”
“沒有……真的沒有,小阮你相信我,你今晚和我睡吧,求你了。”
她說著眼眶一紅,就要哭出來。我心一軟,點點頭道:“好吧,我去和……易文修說一下,你在這里等等我。”
“好。”
她吸了吸鼻子,兩手握在一起不停的攪著。
我轉身進了房間,江楚城半躺在床上,我走到他身邊坐下,說道:“遲遲好像看見了不干凈的東西,讓我今晚陪她睡。”
其實最好的辦法是讓江楚城去她的房間里看一看,沒有鬼是最好的,不過就算有,他這個boss級別的鬼去里面轉一圈,我估計再有鬼也不敢做什么了。
但是江楚城并沒有那個意思,倒是很爽快的答應了:“去吧。”只是在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叫住我又說了一句:“晚上不要睡得太死。”
……
葉遲遲的房間是標準雙人間,兩張小床被擺在一起拼成了一個大床的樣子,葉遲遲說道:“我把兩張床拼一起了,這樣就不會太擠……”
“其實我剛才也是這么想的。”我朝她眨眨眼,然后爬上了床。
我倆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沒有說話,我實在有些不習慣這種沉默,便開口和她聊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本來我是刻意避開了剛才的話題,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聊著聊天就又聊到了她在浴室里看見的那個人影上來。
葉遲遲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往我這邊蹭了蹭,說道:“小阮,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到這個鎮子上來之后,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具體是什么我也說不出來。”
我想到江楚城和我說的話,便問道:“那你怎么還會選這個地方?”
“我……”她咬著下唇,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說了怕你會不相信。”
我知道她恐怕是要告訴我一些什么事兒了,于是拍了拍她的手:“你說吧,信不信我也要聽聽看才能判斷啊。”
葉遲遲深吸了一口氣,半晌,她的聲音柔柔的響起:“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最近我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每天晚上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打扮成了一個男孩子,周圍全是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你也知道我膽子小,但是我……我卻一點兒都不害怕。夢里面還有一個男的,一直在喊著我的名字。而且……他喊的不是葉遲遲,而是另外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可我竟然還答應他了。”
我低著頭,知道那個男的可能就是夙曄。
“你可能會說夢里面誰喊你什么名字都挺正常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有種感覺,覺得那個名字應該才是我原來的名字。”她頓了頓,“本來我也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可是那天,你們三個討論著要去哪里的時候,我忽然收到了一條短信。上面寫著:忘掉的那些事你還沒有想起來嗎,葉弛?”葉遲遲一邊說,一邊彎腰把手機拿過來,翻開短信讓我看,但是她說的那個短信卻怎么也找不到。
“怎……怎么會這樣!我明明是收到的!”她焦急道,生怕我不相信她一樣,還抓著我的手臂,“小阮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收到了的。”
“你別急你別急,我相信你。那之后呢?”
“之后……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一直做的那個夢,于是就問那個人是誰。但是他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到c城古鎮來找他。你還記得我們剛來的那天你下午,我突然打翻了碗嗎?那時候……其實是我聽見了他的聲音,他一直在我耳邊念著‘你怎么還不來?你怎么還不來?’跟魔咒一樣,我被吵得不行,就打翻了那個碗……”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她到這里之后,夙曄其實就找上她了。
“所以你當時會提出先到客棧,也不是因為不舒服?只是害怕嗎?”
聽我這么問,猜到我是相信她了,葉遲遲有些激動的點點頭:“是,是。然后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了那個人。夢見他站在一棵樹前,滿臉都是血,他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那棵樹……是今天焚香爐前面的那棵?”
葉遲遲點了下頭:“嗯。而且其實我昨晚在夢里就見過了那焚香爐的樣子,可是我之前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我皺起眉頭,葉遲遲現在就跟我以前差不多。難道她和夙曄真是有一段過去?
當然這個問題我沒有問出來,葉遲遲現在肯定也是一頭霧水,問了也沒什么用。我在心里把這事兒記了下來,想著明天起來之后去告訴江楚城。
又和葉遲遲聊了點別的,這姑娘這幾天可能真是被嚇到不輕,躺在我旁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聽著她緩慢的呼吸,慢慢的,我的睡意也席卷而來。
我心里還想著江楚城說的讓我不要睡太死,可最終還是睡了過去。
……
我又夢見了那個地方,那個白玉的宮殿在一片濃霧中若隱若現。耳邊有水滴落下的滴答聲,我往前走了一步,但這一次我卻并沒有靠近那里,相反的,無論我怎么辦,我都覺得自己是在原地打轉。
“答應你?答應你又怎么了?答應你的事我照樣可以反悔!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我,你們現在連一面都見不到!”
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我腳步一頓,仰著頭,轉了一圈,仍舊沒有找到這聲音的來源。
“愧疚?哈哈哈!你竟然是因為愧疚才到了那個人身邊?你不會以為你這個樣子跟著那個人一起,就能得到原諒了嗎?真是天真啊……哈哈哈哈!你可不要忘了,這一切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根本不能這么快得手,你覺得,她真的會原諒你嗎?嗯?”
“你這個卑鄙小人!如果不是你用他來威脅我,我怎么都不可能幫你的!如若今后我能從這里走出來,第一件事定是把你千刀萬剮!”
“是嗎?呵呵,那我可真是,拭目以待。”
正這時,一股勁風迎面刮來,我身子一輕,就被吹上了天!
……
“啊啊啊!”
又一次從夢中驚醒,我身上竟然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天還沒有亮,四下寂靜,外面的河水潺潺流過。
我抹了把臉,翻了個身想著去上個廁所,卻陡然發現睡在我身邊的葉遲遲不見了!
“啪嗒……”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我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關門聲!
不敢再耽擱,我趕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正好看見葉遲遲走下了樓梯。
“遲遲!”
我喊了她一聲,可她并沒有答應我。
該不會是夢游吧?我聽說夢游的人神經是最脆弱的,這個時候要是突然把人喊醒的話,那個人說不定就會被嚇丟了魂,起來過后就要變得癡癡呆呆了。
想到這里我不敢再喊,往回走了兩步去敲江楚城的門。按理說他應該是敲兩下就會醒的,但是無論我怎么敲門,里面都沒什么反應。
我心里一急,擔心葉遲遲晚上出去會出事。一咬牙,轉身跟著她走出了客棧。
月上中天,除了我們,河岸上現在竟然是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人。
白天的古鎮和晚上的古鎮簡直就是個兩個模樣,所有的紅燈籠都滅了下去,沒有燈,能夠照明的只有這慘白的月光。河面上飄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幾個小時前還熱鬧的鎮子,現在竟變得跟個鬼鎮一樣。
我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老板講的那個故事,心跳陡然快了幾分,連腳下的步子都帶著一抹恐懼。
月光很亮,我能看見自己的影子被踩在腳下,再抬頭看前面的葉遲遲,卻赫然發現她身下竟然沒有影子!
我趕緊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因為害怕而驚叫出聲。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葉遲遲沒有影子?可先前我跟著她進房間的時候,明明還有的啊!
“噠噠噠……”
葉遲遲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冷風從東吹到西,我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看著葉遲遲機械般的走上了河上的那座小橋。我猶豫著是不是要跟在上去,可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當”的一聲脆響。
那個是……
我瞳孔一縮,僵硬的轉著脖子看向聲音來的方向。
河岸兩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濃霧,我這一晃神的時候,竟然已經站在了濃霧之中。可是我的視野好像并沒有被這霧氣影響,隱隱的,我好像看見遠處有什么人走了過來。
我心里沒由來的一緊,想著是要趕快走了,不然就跟不上葉遲遲了。可就在我轉頭看向橋上的時候,卻發現就這么一眨眼的時間,葉遲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寒意從腳底竄上來,我想起了老板說的“子夜不出房”以及他講的那個故事,頓時一個咯噔,我不會這么走運,就這么一次而已,就真的讓我給碰上了這件事吧?
心好累,突然好想哭。
那些人一直在原地打轉,正如老板說的,走在前面的那兩個穿著黑色的衣服,我一眼認出那是壽衣的樣式。而四個穿著紅衣服的,卻是走在了后面。
四個……
我記得老板說的是兩個。
難道他記錯了?還是說這幾個“人”的數量,是會增加的。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好在江楚城給我的珠子還有那枚銅錢我都帶在身上,就算那些“人”過來,也應該不能夠把我帶走。
這么想著,恐懼感稍稍消退了一些,我一邊看著那幾個“人”,一邊慢慢往后退著。我不動還好,一動,那幾個本來還離我有些遠的人,竟然在眨眼之間就往前前進了一大段距離,就和阿婆當時的情況一樣!
這回我不敢再動了,腦子里響起了老板的話。
……
“這霧氣就是個出不去的鬼陣,你要是看見這些東西了,就不要再想出去了。情急之下,阿婆只好把小徒弟和自己的雙目都給廢了。”
……
我的媽呀,我現在閉上眼睛還來得及嗎?來不及的話……該不會是讓我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了吧?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那一頭又是“當”的一聲,緊接著嗩吶聲響了起來。前面穿著壽衣的兩個人跟著聲音蹦蹦跳跳,一邊跳,嘴里還一邊嚷嚷著什么。
我聽不懂鬼話,只能從它手舞足蹈的動作上判斷出它似乎很興奮的樣子。
我手下意識的摸上了手腕上帶著的黑珠子,就在我手碰到珠子的一瞬間,我的眼前好像閃過了什么畫面,可下一秒我就被彈開了。
我一愣,再次把手放了上去,果不其然,眼前又閃過了剛才那個畫面。而且這一次我稍稍看清了,那好像是一個天板。
“嘶……”
和剛才一樣,珠子再一次彈開了我。就在我再想要把手放上去的時候,那一頭竟然傳來了一陣歌聲。
那調子十分古怪,配合著旁邊的嗩吶和鑼鼓,聽在耳朵里只覺得一陣心驚膽戰。
不會錯的,這就是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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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我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都沒能讓心跳平靜下來,耳朵里全是“砰砰砰”的聲音。包里的銅錢一點反應都沒有,現在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阮阮……”
我焦急萬分,卻忽然在震天的嗩吶和鑼鼓聲里聽見了一個不一樣的聲音。那聲音沉穩而磁性,是江楚城的聲音!
……江楚城?是你嗎!你在哪里啊!
我在心里回應著他,但他只是喊了我這么一聲之后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我下意識的抓住手腕,想要再摸一次黑珠子。可當我手伸過去的時候,手和珠子竟然發生了靜電一樣的反應。我手一疼,拿起來看時,發現手指已經紅了。
我記得當時蕭寒從我這里把珠子搶過去的時候也是發生了同樣的事,可是當時江楚城明明說過這個珠子是不會排斥我的,怎么會?
來不及讓我驚訝,霧里面傳來的鑼鼓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嗩吶聲聲,震得我的耳刺喇喇的疼,就像是有一千根針在往我耳朵里鉆一樣。
那兩個穿著壽衣的好像又往我這邊走了兩步,我捂著耳朵半跪下來,眼睛卻是是死死地盯著前方,生怕一個不注意那幾個陰氣森森的鬼東西就會躥到我面前來。
但是好在這樣的事并沒有發生。
手腕上的珠子發出泛著黑圈的亮光,慢慢將我籠罩起來。我的身邊就像是有了一個看不見的結界一樣,那幾個人始終只能站在幾米遠的地方,手舞足蹈。卻目光陰寒的看著我。
突然,霧氣之中出現了一頂紅色的轎子,轎子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我半瞇著眼睛看過去,不看還好,這一看直接給我嚇得差點趴在地上。
轎子上坐著的人,居然是葉遲遲!
她身上的衣服換成了大紅色的長袍,她的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兩手放在身前,胸口處是密密匝匝的刺繡,看著像是一朵的模樣,可又像是隨意繡上去的。只是看了一眼,就讓我感覺一陣心慌。
葉遲遲面無表情,臉上畫著鬼一樣的妝……我估計她從來都沒有打過這么艷麗的腮紅,唇上的顏色也好似血一樣。她發直的望著前方,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竟然是一點光澤都沒有,跟裹了壽衣一樣。
她這個讓我感覺到了深深畏懼,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兩步,這一次那些人并沒有靠近過來,只是葉遲遲的頭突然動了一下。她的脖子是僵硬的,轉頭的時候我似乎都能腦補出那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把頭轉了回去,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剛才那一眼她好像是要告訴我什么。
那幾只鬼抬著轎子慢慢走著,四周的濃霧在這時好像消散了一些。我抬起頭,感覺它們似乎在慢慢走遠,我是想要逃跑的,可是葉遲遲還在上面,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放著她不管。
就在我想要跟上去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神經緊繃的時候被人打岔,我幾乎是本能的跳了一下,轉頭就看見今天看見的那個瞎子阿婆睜著眼睛站在我的身后。
之前因為離得遠,我沒能看清她的眼睛。這下陡然拉近了距離,我才看見她的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像是白內障一樣。白天的時候我沒有想到,現在我倒是反應過來,老板明明說她的眼睛是自己戳瞎的,但是這樣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戳瞎的啊。
“小姑娘,你怎么會到這個地方來?”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在這個時候平添了幾分恐怖。
我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余光卻抬著葉遲遲的那幾只鬼已經沒有了蹤影,我心里頓時慌起來,轉身就要朝濃霧來的方向跑去,但卻被阿婆抓住了手。
“你想要去救她?老婆子勸你一句,去了你可就回不來了!”
她鼓起眼瞪著我,兩只眼睛雖然沒有光澤,但此刻卻犀利得讓人害怕。
“可我不去的話,她也回不來了,我不能放著她不管。”我一邊說一邊想要從阿婆手里掙脫出來,但是她抓著我的那只手就像是一個鐵鉤子一樣,不但疼,還根本掙不開。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阿婆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面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她的手無意間碰到了我手腕上的珠子,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就收斂了起來,微微偏著頭,沉聲道:“這是什么?”
她說著就要重新摸上去,就在她指尖碰到珠子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了上面的靜電,并且伴隨著“茲啦”一聲,阿婆立刻痛得將手伸了回去。
趁著這個空隙,我拔腿就跑,身后傳來阿婆的大聲呼喊:“回來!女娃子!回來!”
嗩吶和鑼鼓聲不絕于耳,我在霧氣中狂奔著。一邊跑還一邊不時往身后看著,我想起今天白天時候阿婆的古怪樣子,不敢有片刻停留。
我不知道那幾只鬼到底將葉弛帶去了哪里,只能壓制住心里面的害怕,跟著這喪樂走。
就這么大約走了十來分鐘,霧氣逐漸散了,視線重新變得明朗起來。我原本以為自己應該還在鎮子里,可是沒想到,居然是跟著那些人影又到了下午我們去過的焚香爐!
梧桐樹葉一夜之間掉光了,光禿禿的樹干上飄著一條條艷紅的絲帶,看起來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轎子在樹前重重的落下,震得樹干也跟著晃了晃。
那兩個穿著壽衣的“人”在轎子前面手舞足蹈了一番,好像是在對著葉遲遲說什么。可葉遲遲并沒有回應,只是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梧桐樹。
我回頭看了看,阿婆并沒有跟來,于是側身躲到了一塊大石頭后面,手腕上的珠子在這時候突然發燙,但是和剛才一樣,只要我伸了手去摸,就會立刻被彈開。
葉遲遲盯著那棵樹看了很久,一直跟在轎子后面沒有動靜的幾個穿著紅衣服的“人”,在這時候走了出來。它們慢慢的把葉遲遲從轎子上扶下來,可等到她兩只腳踩在地上時候,那幾個鬼東西竟然齊齊抬起手,用力把她打趴在了地上!
“噗通……”
膝蓋碰上石板的聲音格外清脆,不用想也知道這么跪下來有多疼。
天空是墨色的。
頭頂的云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好像下一秒就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吞蝕進去。
“嗚嗚嗚嗚嗚……”
壓抑的哭聲響起,葉遲遲捂著臉,肩膀小幅度的聳動的。
是她在哭。
奇怪的是,明明隔了這么遠我卻能看見她指縫之中流出來的晶瑩淚水。那幾個打扮奇怪的鬼東西站成了一個圈,把葉遲遲圍在中間,我覺得它們應該是要做什么,但是好半天都沒有動靜,而我這時候才看清它們的腳是墊起來的。
人將死,鬼墊腳。
它們站在葉遲遲身邊垂著頭,等到葉遲遲的哭聲漸漸小下去之后又猛地伸出手搭在葉遲遲的肩膀上。
風在咆哮。
樹干瘋狂的抖動起來,上面的絲帶被吹得都快飛起來了,可被那幾只鬼圍住的葉遲遲卻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銅錢在這個時候終于有了反應,當風再一次吹起來的時候,我感覺到它在發燙。不止是這樣,就連之前江楚城讓我帶在身上的香囊,也在這時候發出了微弱的亮光。
當我把這兩樣東西同時拿在手里,再看向那邊的時候,忽然發現那幾只穿著壽衣和紅袍的鬼變成了幾個圓點。但在我隨意放開一樣東西之后,那圓點又消失了,幾只鬼又重新出現在面前。
這是個什么情況?
更加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每當我握緊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所有的東西好像都會靜止下來。風聲,還有葉遲遲的哭聲,都會隨之不見。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里面的東西,突然想到以前葉遲遲玩恐怖游戲的時候,好像就有類似的一幕,每當主角手里握著某樣道具的時候,就能夠看見鬼的弱點,從而將鬼魂一擊斃命。
我舔了舔嘴唇,不知道現在我遇到的情況是不是這樣,畢竟現實不比游戲啊。要是我貿然過去的話,會不會搞得我跟葉遲遲都再次喪命?怎么想都有點太草率了。可要是我一直在這里按兵不動的話,葉遲遲說不定也會堅持不下去。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被鬼團團圍住的葉遲遲突然轉頭看了過來。
她的表情還是和剛才一樣的麻木、僵硬,可她在看見我之后,眼里突然蓄積起了淚水。
“救……我……”
“小……阮……救……救……我……”
她機械張著嘴,飄渺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傳入我的耳朵里。
而同樣的,也傳進了那幾只鬼的耳朵里。
鬼群突然躁動起來。它們手舞足蹈一番之后猛地將葉遲遲抬了起來,大踏步的朝梧桐樹走去。
而就在那一瞬間,我似乎看見樹前好像站了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
這群鬼是要把葉遲遲送到樹里面去!
腦子里忽然閃過這個念頭,我再也不敢猶豫,握緊了手里的東西就要沖出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又聽見了江楚城的聲音。
“阮阮,能聽見我說話嗎?”
這一回他的聲音比剛才要來的清楚很多,我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四方,可依舊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能!我能聽見!你在哪里啊?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人?
我在心里回應著他。
“聽好了小東西,你現在并不是在現實世界里面,而是在一場夢境里面。我需要你現在醒過來,明白嗎?”
我有點傻眼了,我現在是在夢里?可為什么所有的感覺都那么真實?而且我的夢里面為什么會有那個瞎子老太婆?
“這場夢境是夢魔制造的,我沒辦法進來,現在只能靠你自己才能夠出來,明白嗎?”
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訥訥道:“我要怎么出來?”
“用我之前給你的那串珠子。”
“那串珠子?可是它剛才在排斥我……”
“因為你現在并不是真的你,幽冥鏈把你當成了你我之外的人,你只要用舌尖血就能讓它再次認主。”
“那之后呢?”
“之后我便能把你帶回來。”
我應了聲好,但立刻想到葉遲遲還在這里,又問道:“葉遲遲呢?她現在怎么樣了?”
可江楚城沒有再回答我,我倆又暫時失去了聯系。
我喪氣的嘖了一聲,之后再看向梧桐樹的方向,陡然發現葉遲遲已經不見了!
我瞳孔一縮,大跨步就要走過去,但剛一踏出去我又忽然想到:如果說這是一場夢的話,那么葉遲遲應該也是我夢里的人……吧?
再三思慮之后,我還是決定先回去再說。
我按照江楚城說的方法咬破了舌尖,那一下疼的我齜牙咧嘴的,完全不像是在夢里。
血慢慢滴在珠子上,上面的黑光逐漸消退,很快被一股白色的耀眼光線取代。
我被閃得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候,我果然又回到了那個客棧里。
頭頂是熟悉的天板,我被江楚城抱在懷里,看見我醒來之后,他輕輕的松了口氣,而后又咬牙切齒道:“我不是讓你不要睡的太死嗎?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慌張,這讓我立馬意識到那個夢魔不是什么簡單的東西。
“跟鬼不一樣,那是魔的一種。鬼尚且還屬于這三界之中,但魔卻是被除開在三界之外的。”江楚城皺眉跟我解釋,臉色不是很好看,“我原本是能夠救你,但你剛才好像被下了禁制,我沒法近你的身,只有你在里面利用珠子回應我,我才把你拖出來……我之前就提醒過你,不要睡太死,你怎么就不聽我的?嗯?”
我聽得一陣心驚,想起他之前說的讓我不要睡得太死,原來是在提醒我這個。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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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從他懷里坐起來:“你之前就知道我會被夢魔魘住?”
大概是我的語氣有點不是很好,江楚城皺了下眉,語氣有點發寒:“你以為是我故意的?”
“不是……”我試圖解釋,可我心里某個地方卻在說著沒錯。
江楚城的繃著下巴,臉色有點難看,我甚至聽見他牙齒咬得嘎嘣響,可最后他還是自嘲般的說了句:“算了,你本來就不怎么相信我,就算是現在也一樣。”
他的語氣聽的我心里一痛,我急忙道:“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之前就提醒過我,讓我不要睡的太死,而我明明有那個意識,可為什么最后還是睡過去了?”
我瞌睡一向很淺,而且如果不是很累的話,要很久才能睡著。當時那睡意就如同潮涌一般,剛一閉上眼就將我淹沒了。
江楚城還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干脆站起身往外走,渾身帶著讓人沒辦法接近的寒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生氣的樣子,就連上次醫院那件事,他也沒有這么生氣。
“江楚城!”
我光腳踩在地上就要追上去,他人高腿長的,兩三步就已經跨到了門口,我急的腳下一滑,“咚”的一聲就摔倒在地上。
江楚城開門的手一頓,轉過身又氣又心疼的把我抱起來,還沒說什么,我就立刻貼上去吻了他一下。他一愣,面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但語氣依舊冷冰冰的:“你這是做什么?苦肉計嗎?”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生氣。”我看著他的眼睛,小聲說道。
他沒有說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是把我放在這個房間里,還是抱回自己的房間。
但最后他還是開了門,在他走出去的時候我忽然又喊住了他:“等等!遲遲!”
說著我便越過他的肩頭往里看。
葉遲遲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香。可我記得她睡眠也是不怎么好的,特別是在遇見了這些事之后,她應該更是警覺才是。我和江楚城剛才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按道理上來說葉遲遲應該醒了才是,但她現在卻什么反應都沒有,看起來依舊睡的香甜。
可僅僅是看起來而已。
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稍稍轉了下頭,卻猛地發現葉遲遲的床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個女人!
我心里一驚,說話的聲音都有點顫抖:“江、江楚城!”
他回頭顯然也看見了那個女人,但是一點反應也沒有。而下一秒,那女人突然朝我們彎下腰,準確的說是朝江楚城彎下腰,恭恭敬敬道:“主人。”
“嗯。”江楚城表情淡淡,“看著她,醒了過來跟我說一聲。”
“是。”
說完,江楚城便抱著我走出了葉遲遲的房間。
直到回到之前的房間,我整個人都還是愣的。
“那……那個女人……”
“是我的人。”江楚城把我放在床上,自己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你和那個葉遲遲都被夢魔魘住了,你在夢見看見了什么?”
我瞳孔一縮,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遲遲也被夢魔魘住了?難道那個時候我在夢里看見的葉遲遲,其實就是她本人,而不單單只是出現在夢境里面的?
我想起最后一眼我看見她被那幾只鬼抬著進了樹里面,臉色一變,當即就要下床。
“做什么?”江楚城皺著眉,單單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摁了回去。
“遲遲還在夢里面!我要去救她!”
這個時候我哪里還顧得上她之前聯合夙曄一起來害我,她現在什么都不記得,在這里就只有我和她還有一點聯系,要是我因為之前的恩怨就對她置之不理的話,她恐怕真的會沒命的!
“你怎么救她?你剛才差一點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還想去救誰?”
江楚城真的有點被我氣到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眉宇間是化不開的戾氣。
這一席話讓我喪了氣。
他說的沒錯,我什么都做不了。剛才單單只是在夢里,我就方寸大亂,更別提說去救葉遲遲了。
想到這里,我抓住了江楚城的手臂,哀求道:“江楚城,你……你救救她。”
“你先坐下,情緒起伏不要這么大。”江楚城揉了揉眉心,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我已經讓艷骨在那邊看著了,有什么情況她會過來匯報。”
聽見他這么說,我知道葉遲遲有救了。
我重新坐回去,問道:“要怎么才能救她?剛才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夢里的那幾只鬼抬到那棵樹里面去了。”
“你下午看見的那棵樹?”
我點點頭:“對,就是那棵樹。”說完我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明明沒有跟著我出來啊。
“我雖然沒在你身邊,但是派了人跟過去。”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一整天我都有種被人看著的感覺。
“她現在暫時不會有什么事。”他說,“導游給你們講的那個故事里,巫女其實并沒有把厲鬼打散,而是封印在了那棵樹里。而那個巫女,就是葉遲遲的前世。”
喉嚨像卡了一根刺一樣,我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巫女……是葉遲遲?那那個厲鬼不就是……
我求證的看向江楚城,他微一頷首:“是他。從我們從y城出來開始,他的一縷神識就一直跟著葉遲遲。葉遲遲雖然被夢魔困在了夢里面,他讓小鬼把葉遲遲送進樹里,其實是在保護她,你不用太擔心。”
“可是……我夢里面見到的,明明就是老板說的那個故事,那幾個小鬼如果是夙曄的手下,這時間也對不上吧?畢竟我來這里也就一個多月,就算夙曄跟我們一起來到了這里,時間上怎么都說不通呀。”
“不,阮阮……”江楚城沉默了一陣,方才緩緩開口,“這里的時間從你跳入血池之后就完全錯亂了。你到這里的時間只有一個月,但是我卻找了你十年。”
我渾身一震。
我開始以為他說的找我十年,是按照下面的時間算的,可是沒想到……居然是真真切切的十年。
我望著江楚城,他也看著我,那雙眼睛里什么都沒有,只是平靜得讓我心疼。
“同樣的,夙曄和葉遲遲也是這樣。所以你明白了嗎?”
我愣了好久,難怪有一次我和葉遲遲聊起學校八卦的時候,她比我還知道得多。那時候我本來就是抱著試探的心去和她說話的,沒想到她巴拉巴拉跟倒谷子似的跟我說了一大堆,聽的我都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說,他們到這里的時間都比我長。而夙曄,因為時間的錯亂,到這兒已經有一百多年了。
“你之前就說過夙曄會找葉遲遲,那現在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已經找到葉遲遲了?那他要怎么把葉遲遲弄出來?”
葉遲遲現在被那幾個小鬼抬著進了那棵樹里面,看上去是沒有危險了,但是我一想到她那張畫的跟鬼似的臉,心里面就覺得不踏實。
江楚城聞言勾起唇角:“我什么時候說過,他會把葉遲遲送出來了?”
我一愣。
“夙曄要的就是葉遲遲和他永遠在一起,而他現在只能活在那個夢境里,如果沒有吸食夠足夠的陽氣,除非有人去解開封印,否則他永遠都是不能出來的。”
“只能活在夢里?這么說的話,那鎮子上鬧鬼的那些事,果然是他做的?”
江楚城點了點頭。
我攥緊了身下的被單,這個夙曄真是本性難移!同時我又有點焦急,真是那樣的話,我們要怎么樣才能把葉遲遲救出來。
就在這時,房間里的燈閃了兩下,剛在站在葉遲遲床邊的那個女鬼竟然穿墻走了過來。
“主人。”
江楚城嗯了一聲,“她怎么樣了?”
“還沒有醒過來,只是從剛才開始她的身體就覆上了一層水汽,我懷疑……可能就是您之前提到的那個。”
她的話沒有說完,只是飛快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了。艷骨,你繼續過去守著她,有什么再過來匯報。”
“是。”
原來她叫艷骨。
艷骨說完,又轉身離開了。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我的注意,剛才艷骨看我的那一眼,讓我覺得她后半句話說不定和我有關。
“怎么回事?她身上怎么會起來一層水汽?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不看見她人,我實在放心不下,一邊說著就又要下床去。
江楚城無奈極了,干脆攔腰把我抱在了懷里,沉聲道:“小東西,你怎么就這么不乖?”
“我只是想過去看看她……”
“你現在過去,只會害了她。”他嘆了口氣,“葉遲遲現在正是陽氣最弱的時候,你體質本就偏陰,何況……總之你現在去見她,只會讓她回來更加麻煩。我答應你的肯定會做到,要相信我,嗯?”
還沒等我說上什么,他突然又問道:“之前周曼給你的那個香囊你有帶在身上嗎?”
我點了下頭,雖然心里還惦記著葉遲遲的事,但他抱著我我也動不了,只好老老實實的把周曼的那個香囊拿了出來,并且說道:“之前在夢里的時候,我只要同時拿著銅錢和香囊,那些小鬼就會變成一個圓點,要不是你當時喊住我,我都要用銅錢往那上面砸了。”
江楚城從我的手里接過香囊,周曼的輪回珠還在里面。里面有火焰在燃燒,而且比之前我拿到它的時候更加旺盛了一些。
江楚城將珠子拿出來放在手心里,對我說道:“阮阮,你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你隨身帶著這東西嗎?”
我搖搖頭。我對這珠子唯一的了解就是那天蕭寒和我說,什么集齊五種屬性的珠子,就能補全他殘缺的魂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種有五行屬性的輪回珠,當你手上擁有五個之后,便能補全魂魄。蕭寒需要這個,你同樣也需要。”
聽到他最后的話,我愣了一下,我也需要?可是我難道不是通過跳進血池,就重生了嗎?怎么我的魂魄還是不全的?
“血池雖然讓你重生了,但卻并不是輪回的地方。相反的,它還會擾亂這陰陽兩界的秩序,你的魂魄被就缺失,能從血池之中活下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江楚城頓了頓,我感覺他攬在我腰間的手似乎收緊了一點,“重新醒過來之后,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某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我稍微想了一下,我記得當時看見蕭寒的時候,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那就是我比從前更容易發怒了,而且遇事也更加焦急。
要知道我一直都是個“死不來氣”的性子,當時上班的時候還經常因為這個性格被老大罵過。
聽我說完之后,江楚城說:“那就是因為你魂魄不全導致的。人的三魂七魄主導七情六欲,魂魄不全,七情六欲就不能得到制衡,所以你才會在性格上有所變化。”
“那……我現在要怎么辦?”之前是因為他給了我自己的一縷魂魄,我才沒有察覺到,現在他是不可能給我了,而且就算他想用同樣的方式,我也是不會答應的。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只有收集到五種五行輪回珠,你的魂魄才能得以完整,所以我才會讓你無論如何也要把這珠子搶到手。”
“聽好了阮阮……”江楚城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第二顆珠子就在這個鎮子上,我已經派人去查這幾年死的人,有哪些是還沒有輪回的,所以我們可能還會再待上一段時間。”
“可如果那個有著五行屬性的輪回珠的人,已經帶著珠子轉世投胎去了,那要怎么辦?”
江楚城笑了一下:“你覺得我會做這種無用功?拿著這種珠子的人一旦轉世了,那么其中的五行之氣就會到下一個人的珠子里去。現在這陰間的秩序,只有這五行的存在,才能平衡。否則的話,下面就真的要亂套了。”
我咧了咧嘴,說起來,之前他好像也說過,是因為我和蕭寒跳入了血池之后,六道輪回的入口才會被不明原因的封死。這么說的話,我好像也是……罪魁禍首?
不過也不能全是,歸根究底的話還是清寂那個家伙搞出來的。想到他我又開始有點擔心,現在夙曄已經差不多算是現身了,那么清寂又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