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里面?zhèn)鱽砹四莻€男人如同破鑼一樣的嗓音,他在門后面連著問了好幾聲。我看了夙曄一眼,示意他快讓自己身上的陰氣變濃一點。
夙曄嘴角一抽,目光落在葉弛身上。看見葉弛對他點頭之后,他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門后的詢問聲突然消失了。
不一會兒,那男人打開門走了出來,看見那幾具僵尸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大喜。我手指動了動,讓白符僵尸趁機撲上去,但在那之前,那男人就從衣服里掏出了一把黑鐵做的劍。
那上面有血順著劍身流下,他嘿嘿的笑了兩聲,然后飛快的用劍點了點白符僵尸。
那一瞬間,我便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陰氣,差一點讓我有點沒緩過勁兒來。
“阿翎?”
見我神色不太對,葉弛喊了我一聲,我沖她擺擺手,示意我沒事,等到那個男人把我的僵尸弄進屋里去之后,才對她說:“那男人肉身是人,但是魂魄已經(jīng)成鬼了。”
剛一說完,夙曄也慢悠悠的走了回來,他說:“那個男人應(yīng)該快死了。”
我轉(zhuǎn)頭看他。
他說:“三盞陽燈已經(jīng)熄滅,他如果再這么和那只厲鬼接觸下去,恐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讓他熬過今晚。”
我一邊說,一邊盤腿坐下來。
葉弛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不知道他手上那東西是什么,只是戳了一下那幾具白符僵尸,就讓我有點喘不過氣……”
話還沒有說完,那種感覺就又來了一次。我捂著胸口,葉弛見狀就要過來扶著我,我笑道:“嘿嘿嘿,那個男人已經(jīng)開始了。”
“……”
葉弛對那個嘿嘿嘿的故事依然十分介懷,她說:“你笑就笑,不要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是什么?”
我還沒有開口,夙曄就不解的接了話。
我差一點就要笑出聲來。
葉弛:“……”
“弛兒?”
“閉嘴。”葉弛說,“滾回去看那個面館老板。”
夙曄:“……”
……
夙曄不情不愿的走了,葉弛和我肩并肩,背靠著木材堆坐著。等到快要到兩點時候,我終于聽見屋子里傳來了一聲慘叫。
我和葉弛忙起身沖了過去,推開門就看見那個矮個子男人躺在地上抽搐,他的身體里不斷有黑氣冒出,而我用白符變成的那幾具僵尸又變了回去。
看來符紙上面的靈力已經(jīng)入了體,和他體內(nèi)的陰氣發(fā)生了碰撞,讓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扯了扯嘴角,從那男人身上跨過去。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抓住了我的腳,艱難的開口:“你是誰……”
我沒有理會他,而是用力甩開了腳,向著里屋走去。
里屋是臥室。
就如同之前那女鬼和我們說的,她媽果然睡在屋子里。一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發(fā)霉的味道,還有點臭,讓我不得不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誰……是小君嗎……”
小君是那個女鬼的名字。
我走過去,低頭看她:“不是。”
她的眼珠子動了動,視線落在我身上:“你是誰……我的小君呢……”
我嘆了口氣,稍稍蹲下身,說道:“我是小君的朋友,之前她托夢給我,讓我來幫你。”
“啊……那我的小君還好嗎……她給我說她在下面一直過得不好,我找了……咳咳咳咳咳……找了人想來看看她,但是好像并沒有什么用……”
她的聲音沙啞,印堂發(fā)黑,這幾句話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吼出來的。
我嘆了口氣,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死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外面那個男人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以為她還活著。我看了眼這個小屋子,在床頭看見了兩個碗,碗里面還有蟑螂在爬。
“小君……我的小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又湊近了她一些,對她說:“小君很好,已經(jīng)去投胎了,你也不用再念著她,走了吧。”
聽我這么說,她突然轉(zhuǎn)過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過后笑了笑:“謝謝……”
之后我和葉弛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地下室倒是發(fā)現(xiàn)了,卻沒有見到那只女鬼。我掐著指頭算了算,過后對葉弛說:“她可能是去找她那個男朋友了吧。”
……
雖然我覺得小君是自己去找她男朋友了,但是因為事先答應(yīng)了她,所以把小君的媽媽安葬好,回到市里之后,我還是去找了那個人。
只是我并沒有讓葉弛跟我一起。
那人看起來不到三十的樣子,個子很高,在一間洗車行上班。
我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在進去之前,我果然見到了在門口看著他的小君。
她身上的戾氣消散了許多,感覺到我的氣息之后,她立刻到了我跟前,還沒有開口,就朝我跪了下來:“恩公!”
我當(dāng)時第一個想法是,還好她是個鬼別人都看不見,否則這人來人往的……縱使我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
我摸摸鼻子,對她說:“都說了是等價交換了……你趕緊起來吧。”
而后我看了一眼對面快要打烊的洗車行,說道:“我已經(jīng)按照答應(yīng)你的,把你媽救出來也安置好了。待會兒我就去找你的男朋友,你可以在旁邊看著。”
小君點點頭。
我頓了頓,又說:“但是在那之前,你得把你身上的五行輪回珠給我。”
小君看了我一眼,我本來以為她會拒絕,但是沒想到她十分爽快的就把珠子掏了出來。遞給我之前,她看著手里的珠子,小聲說:“這珠子給你之后,我過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吧?這樣也好,這里我真的已經(jīng)待得太累了……只是有點對不起他,畢竟我沒有下一世和她在一起了。”
說完她便把輪回珠遞給了我。
我沒有說話,沉默的把輪回珠放進掛在脖子上的香囊里,然后慢慢的朝洗車行走去。
“小君?”
小君的男朋友叫做李輝,他現(xiàn)在正打算和同事一起下班,聽見我提到她的名字,有些驚訝的轉(zhuǎn)頭看我。
我點點頭。
李輝皺眉:“你是她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了看他身后那幾個笑的一臉曖昧的同事,對他說:“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李輝還是不相信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掏出了那條小君給我的項鏈。他在看見項鏈之后神色大變,身子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伸手就要來拿項鏈。
但是我及時收了回來。
我說:“現(xiàn)在相信了?”
幾分鐘后,我和李輝到了附近一個公園里,現(xiàn)在正是飯點,公園里人不是很多,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也都還沒有來。一邊走,我一邊和李輝說:“我不是小君的朋友,我是一個陰陽師。”
李輝頓時詫異的看著我。
“幾天前我在做法的時候,偶然將小君招來,她和我說了一些事,想拜托我來看下你。”
李輝皺起眉:“可是小君已經(jīng)死了有三年了,不是說人死之后會輪回轉(zhuǎn)世嗎?按道理說她早就應(yīng)該走了吧,她為什么還會被你招來?”
“因為她對這世間還有牽掛。”我轉(zhuǎn)頭看他,“人死之后,如果心里有牽掛,是沒有辦法進入輪回的。這種執(zhí)念會成為她的束縛,讓她一直留在陽間沒有辦法去投胎。”
聞言李輝愣了愣:“牽掛?”
我點點頭,繼續(xù)說:“那個牽掛就是你。”
李輝腳步一頓,握緊了剛才我已經(jīng)拿給他的項鏈:“你是說……是我束縛住了她?”
“可以這么說。”
他說:“為什么?我……我并沒有做什么事啊。”
他的語氣有點茫然,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他和那個人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但我還是突然想到了他。我緩緩道:“就是因為你什么都沒有做,所以她才一直對你放心不下。她想要讓你去重新去找一個好姑娘,而不是一直這樣過下去。”
“……”
李輝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我繼續(xù)說:“她死了,但是因為你過的不好,她就一直沒有辦法安心的走……”
我話還沒有說完,李輝就突然激動的打斷了我:“她、她在這里嗎?是不是在這里?她是不是在看著我?那我能見見她嗎?啊?”
我目光落在一直跟在他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的小君,她沖我搖搖頭,我道:“我辦不到。”
李輝一愣:“你辦不到?你不是陰陽師嗎?為什么辦不到?”
“人鬼殊途,她已經(jīng)是一個死去的人,你又何必再執(zhí)著?你如果真的愛她,就應(yīng)該放手讓她走,而不是一直用這種看起來很愛她的方式,把她留在這塵世間。”
話說出口,我都覺得自己太能掰了。
李輝慢慢的蹲下身,抱著頭,好一會兒才說:“我辦不到,如果不是她的話,我辦不到。”
……翎兒,你不明白嗎?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
我嘆了口氣,十分違心的對他說:“你真自私。”
“因為你辦不到,所以你就要一直將她留在這塵世間,但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出來見你。你要是真的為她著想,就趁早想明白這些。”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李輝還蹲在原地,茫然又絕望。
“謝謝。”
最后我聽見小君這么和我說。
最后一顆珠子已經(jīng)找到了。
回去的路上我?guī)缀跏且宦房癖迹也恢雷约旱降自诤ε滦┦裁矗睦锞褪怯袀€聲音在喊著我,讓我快一點,再快一點。不但這樣,從剛才開始我就感覺有一道冰冷而且陰毒的視線始終在背后注視著我。
“夫人。”
司命從瓶子里出來跟在我身邊。我一邊跑,一邊回頭去看他。
他說:“清寂在后面。”
我咬著牙,說了句快走,卻并沒有回頭。
清寂這個時候并不會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就是有這樣一個念頭。
“司命,你老實告訴我,如果幾顆輪回珠的靈力都被我吸收,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江楚城一定告訴你了吧?否則不會把你留在我身邊的。”
前面是紅綠燈,我稍稍停了下來。
司命垂手站在我面前,卻依然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說:“夫人做什么事都要三思。”
三思三思三思!
我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燒,急切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沒有人的地方,聽見他說這句話,我說不定真的會扔兩張符紙在他的臉上去。
江楚城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他明明說過十五就會回來找我的,但是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
那么就只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不能回來,一個是他不想回來。
無論哪一種,對我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前我急著找珠子,都沒有注意到這些,但是現(xiàn)在仔細想一想,這件事疑點真的太多了。
還是說……他知道我這次一定會找到最后的那顆珠子,所以才不會回來?而是等著我自己做決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等我把最后一顆珠子的靈力吸收回來,是真的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嗎?
對面的綠燈在這時候亮起,我緊緊的盯著司命,等到身邊的那些人一一走過去之后,我才一字一頓的說:“告訴我,司命,到底會發(fā)生什么!”
司命嘆了口氣。
“什么也不會發(fā)生,不過是提前讓鬼玉融合罷了。”
他果然知道。
“那清寂說的最后一世,是什么意思?”我眉頭緊鎖,也不想去追究他既然知道為什么到了現(xiàn)在才說。
而在我把話問出口的一瞬間,腦子里突然竄出了一個想法,“還是說,鬼玉不但有靈性,本身也是一個有生命的存在?我本來就是鬼玉轉(zhuǎn)世,鬼玉融合之后就會從我的體內(nèi)出來吧?那樣的話我肯定就會死,這樣就正好解釋了為什么江楚城一直沒有怎么在這件事上出力。還有關(guān)于最后一世……”
我頓了頓,看著司命,聲音清晰得連我自己都害怕:“我體內(nèi)的鬼玉本來就是不完整的,千年前女魃將鬼玉一分為二,所以才有了七百年前的楚翎和紅箋,現(xiàn)在的林阮還有鄭蕓微。但是鬼玉本身應(yīng)該是完整的,如果……如果鬼玉把鬼玉想象成一個人,那么它從我的身體里出來之后,就會變成徹徹底底的另外一個人。是不是這樣?”
“……”
司命目光微閃,他搖著頭,但是表情卻出賣了他。
有人從身后竄出來,一臉奇怪的看著此刻自言自語的我,那樣子就如同在看著一個神經(jīng)病。綠燈又重新亮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清前面的路,甩了甩頭,而后慢慢的走上了斑馬線。
“……江楚城給我渡魂,一方面在壓制著鬼玉吞蝕我的靈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在拖延鬼玉融合的時間吧?”
其實這句話只是我的猜想,因為從剛剛開始,司命就開始閉口不言,我說的任何話,他都是不同意,也不會反駁。可正是這樣,就讓我肯家篤定自己的猜測。
“可如果他是真的不想鬼玉融合的話,那為什么現(xiàn)在不回來?”
清寂已經(jīng)來了,雖然不知道什么讓他還沒有現(xiàn)身,但是他肯定會在最后想方設(shè)法的讓鬼玉融合。
他要下三界。
而號令下三界,就必須得到鬼玉。
這一次,我終于聽見了司命的回答:“因為主人現(xiàn)在……沒有辦法回來。”
我詫異的轉(zhuǎn)頭看他:“沒有辦法回來?為什么?”
司命說:“鬼玉的融合已經(jīng)成了定局,因為輪回珠里面不但有夫人的靈力,還有夫人最后殘缺的那一點魂魄。夫人難道就不奇怪,為什么這一次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卻遲遲不能將小小主人生下來嗎?”
我訥訥的不知道說什么。
這個問題我之前的確也想過,但是又覺得可能是因為血池的關(guān)系。既然我回到了三年前,那么這個懷孕的時間是不是也發(fā)生了變化?可是仔細想想,之前我懷糖糕的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把她生了下來。
唯獨寶寶,就算是從血池過來,也已經(jīng)是過了快三個月了。我肚子除了有點凸起之外,并沒有太大的變化,別說是把他生下來,他到?jīng)]到那個能生的階段都有點難說。
沒想到竟然是和我魂魄的缺失有關(guān)。
“夫人的靈力一旦全部恢復(fù),主人先前渡給夫人的魂魄就會再也壓制不住鬼玉。那個時候,鬼玉就會融合。而就像之前夫人和葉姑娘推測的那樣,鬼玉融合之后,就會自己離開夫人的身體。夫人你本來就是鬼玉的轉(zhuǎn)世,雖然有魂魄,但如果體內(nèi)沒有了鬼玉,也依然會死去……”司命頓了頓,“也不能說是死去,應(yīng)該說,是變成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的人。而你和鄭蕓微都會因為鬼玉的融合消失,六界之中,再也找不見你們的蹤跡。”
我停下腳步,有些木然的看向司命。
街邊的路燈亮了起來,身邊人來人往。
明明是大夏天,我卻覺得自己身上是徹骨的寒意。
先前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我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以為我找到五顆輪回珠之后,就能和他好好的在一起,甚至之前連他開玩笑說要帶我去見家長,我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我想著就算那個人不是人又怎么樣呢?他如果愿意帶我走,那去哪里我都會跟著他。
可是沒想到,最后等待我們的竟然還是分開。
Wωω ●тt kǎn ●C〇
鬼玉融合,我就會消失。
不是以前那樣輪回,而是真正的從這個世間,徹徹底底的消失。
之前還說他會來找我,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又怎么來找我?
“……所以,他去陰間是……”
“主人是想要去找到能夠讓夫人的魂魄修補完全,但同時夫人又不會死的方法。”
“能找到嗎?”
“……”
司命沉默了。
“尚且還沒有找到,但是夫人放心,主人一定會想辦法的,在那之前,夫人一定記得不要融合鬼玉。”
我點點頭,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還不想和他分開。
“主要我不愿意融合鬼玉,就沒有問題吧?”我問司命。
清寂絕對是一直在看著我,等著我把輪回珠里面的靈力吸食掉,然后等到鬼玉開始融合的那一刻,就出來奪走鬼玉。如果說這是我自己能夠控制的那樣還好,我就擔(dān)心清寂會在江楚城回來之前,搞出別的幺蛾子,迫使我去吸食最后一顆輪回珠的靈力,這樣一來,鬼玉就不得不融合了。
對于這一點,司命似乎也有點遲疑,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是,只要夫人不把最后的那點靈力提取出來,那么鬼玉就應(yīng)該不會融合。”
到寢室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許小北沒有在,葉弛也是一臉焦急的坐在床邊,看見我關(guān)門進來立刻迎了上來:“阿翎!”
我嗯了一聲,沒等她說話,就自己把脖子上的香囊打開,露出了里面放著的那五顆珠子。
金、木、水、火、土。
五顆都齊了。
葉弛還沒有開口,我便對她說:“咱們不能在寢室里待下去了,這個地方人多,我們沒有辦法布下符陣,如果清寂來的話,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
“……那去我家。”
“去你家。”
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過后我一笑。
沒有跟她解釋太多,便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說是收拾,我們也沒帶走什么。一來是本來就沒有什么可以拿的,二來就是學(xué)校人多,雖然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放暑假,但我們要是包裹背著太大,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現(xiàn)在可是收拾細軟跑路,帶的東西越多就會越不方便。
背后那道陰冷的視線始終都沒有消失,可是不管我怎么想辦法,都沒有辦法找出清寂到底在哪里。
因為最后一顆輪回珠已經(jīng)找到了,那個面館老板也沒有了危險,葉弛也就讓夙曄回來了。
一邊往葉弛家里趕,我一邊和他們兩個說之前司命跟我說的那番話,過后道:“所以江楚城回來之前,我們都只能暫時按兵不動,時時刻刻警惕清寂就好。等到他回來,說不定就有辦法了。鬼玉不能給清寂……”
葉弛點點頭,我說完之后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也不能死。”
我笑笑,嗯了一聲:“還有鄭蕓微也是。我們幾個在一起的話,阻止清寂他們應(yīng)該不會太難。”
可沒想到就在我們倆說完的時候,夙曄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不能和弛兒在一起。”
“……”
我疑惑的回頭。
就聽夙曄說:“先不說你和弛兒有血誓之約這件事,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他頓了頓,目光幽冷,“還記得當(dāng)時,我聽從清寂的話,說要把你帶到幽暗城,讓你跳進血池融合鬼玉嗎?”
我怔怔的看著他,感覺有點不太妙。
“七百年前,你和弛兒定下血誓之約,當(dāng)時你幾乎是分了自己的一半性命給她。靈力本就是存在于陰陽師的命魄之中,你將自己的命分給她,她體內(nèi)其實也是有一些你的靈力的。”夙曄的視線掃過來,“我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我腦子一嗡,不由得和葉弛停下了腳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也不能和葉弛在一起?因為她也有可能促使我讓鬼玉融合?”
夙曄嗯了一聲。
我已經(jīng)不知道要用什么詞來形容我現(xiàn)在的心情了,真是比日了狗還要日狗。
“具體什么方法我也不知道,因為在清寂告訴我之前,他就已經(jīng)把弛兒推下血池了。”說到這里,夙曄的眼里閃過一絲憤恨。
葉弛看看他,又看看我,說道:“但是現(xiàn)在正是關(guān)鍵時候,我們不可能分開。清寂不知道什么就會找上來,而且阿翎全盛的時候都不能打過他,更別說是現(xiàn)在了。”
“弛兒……”
夙曄明顯不贊同。
我明白夙曄的意思,這件事和他們倆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要是葉弛執(zhí)意留下來的話,說不定就會被我牽連。換做是我,我也不會愿意讓葉弛在這個時候留下來。
想了想,我說:“阿弛……”
“你想都不要想。”
話剛剛開了個頭,葉弛就打斷了我,“七百年前就是因為我在那個時候離開了,你才會慘死。七百年后,你不要想著再來一次!”
葉弛的身影好像和江楚城重合了,聽見她說這話,我又想到去陰間之前,江楚城也說了類似的話。
我揉揉眉心,說:“但是如果我們兩個待在一起的話,萬一清寂從你下手導(dǎo)致鬼玉融合,到時候我真的完蛋了。”
“阿曄不是說具體什么方法他也不知道嗎?靈力溶與血魂之中,清寂要是要想對我下手,也無外乎是這兩種可能。要么是直接取了我的魂魄,要么就是放開的血。而且不管哪一種,我和阿曄要是單獨遇見他,我們倆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所以只有我們?nèi)齻€在一起,那么才有可能都活下來。”葉弛一邊說,一邊拉著我的手繼續(xù)往前走,她說,“阿翎,你放心,我有阿曄保護不會受傷的。清寂如果真的出來,我們就遠程輸出,你一個人近戰(zhàn)攻擊。”
我:“……”
我有點接受不了葉弛這突如其來的幽默,可是心頭卻是一暖……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我們到了葉弛的家。
本來我以為清寂應(yīng)該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攔截我們,但是他卻并沒有出現(xiàn)。不但這樣,最后快到葉弛家里的時候,我背后那道陰冷的視線也突然消失了。
我心里奇怪,但是也沒有想太多。
為了防止清寂帶著蕭寒還有長嶼一起來,我和葉弛一進屋就開始重新做法布陣,原先葉弛只是在天花板上畫了符陣。這一回我們在屋子里每一個角落都畫了陣,有些畫不到的地方,就貼上符紙。
夙曄是惡鬼,光是客廳里的那個符陣就足以讓他灰飛煙滅。不過好在他現(xiàn)在和葉弛一條命,大大減輕了符陣帶給他的傷害,讓他能夠待在這里。
做好這一切之后,我和葉弛都有點虛脫。
回想上一次我這么累,還是七百年前天劫快要落下之前。
我看著天花板,有些茫然的想著,上一次我還能夠?qū)ψ戏\用自如,這一次只是畫兩個符陣就虛脫成了這樣,況且那個時候我還只有半條命。
我嘆了口氣,意識到這可能是鬼玉已經(jīng)在逐漸復(fù)蘇的原因。
一連過去好幾天,清寂都沒有什么動靜。
直到第四天夜里,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的面前站了一個人。
我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拿起手邊的紅符扔上去,但是在那之前,那人抓住了我的手:“小姐。”
我一愣,抬頭就對上長嶼那雙灰色瞳孔。他的眼睛還有點發(fā)紅,臉色也比之前差了許多,身上那件黑色的袍子變得破破爛爛,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抓過一樣。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立刻側(cè)頭看向他身后,然后又看了看天花板。原先我和葉弛畫好的符陣從邊上裂開了一條縫,再結(jié)合長嶼身上的這身傷,不難猜到在我睡著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我要哭了。
這長嶼現(xiàn)在究竟已經(jīng)厲害到什么地步了?我和葉弛兩個人加起來畫的符陣,他居然都能夠走進來,還只是受了些傷而已。
“小姐。”
長嶼又喊了我一聲。
我站起來:“你來做什么?”
長嶼嘴巴動了動,臉上沒什么表情,眼里卻有些焦急:“先前你和葉弛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我皺起眉:“什么話?”
長嶼說:“是清寂想要得到鬼玉,讓鬼玉融合。”
“……”
我嘴巴動了動,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先前他明明那個篤定是江楚城要傷害我,現(xiàn)在怎么又反過來問我是不是清寂要得到鬼玉?于是我問:“你不是很相信清寂嗎?怎么又突然這么問我?”
長嶼沉默了一會兒,過后說道:“小姐把那只女鬼招來之后,清寂就一直在暗中看著你們。直到之前小姐拿到那個珠子,清寂便打算要對小姐下手。可是因為我當(dāng)時也跟在他的身邊,所以他才沒有找到機會。”
我眉毛一挑,想到了身后那道冰冷的視線,問:“那后來你是怎么把清寂弄走的?你和清寂談崩了?”
“小姐?”長嶼有些驚訝,“小姐是如何得知,我和清寂……”
我笑了笑:“因為清寂在看著我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背后有一道讓人非常不爽的視線在看著我,但是在我來這里的路上,那道視線就莫名的消失了,加上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我面前,這些還是很容易就能推測到的。”
“……”長嶼聞言,點點頭,“正如小姐所說,我的確和清寂談崩了。因為我后來聽見了小姐和司命,還有葉弛的對話。”
我重新坐下來,等著他后面的話。
長嶼身子往后動了一下,片刻后開口道:“清寂之前一直告訴我,是公子想要得到鬼玉。因為我知道鬼玉從小姐體內(nèi)出來之后,小姐就會死,加上在我死后,有一次偶然聽見了公子和清寂的對話,當(dāng)時清寂便是說,公子和小姐在一起不過是因為鬼玉。”他頓了頓,像是有些泄氣,“而且這么多年,清寂一直在我面前有意無意的說起這件事,我就先入為主,始終深信不疑。”
我揉了揉眉心,之前我就說他傻,腦子一根筋,這整整七百年過去,他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反而還有越來越離譜的趨勢。
“所以你當(dāng)時就殺了清寂?”說完我忽然想起那日江楚城應(yīng)該是收拾掉清寂了,這件事關(guān)乎到我,江楚城不可能手下留情。事后我也就沒有問他,但是現(xiàn)在想想,那日清寂肯定是又跑了。
想到這里,我有些期待的看著長嶼。
但是他卻搖了搖頭:“沒有,給他逃走了。”
我癟癟嘴,好吧。
“不過我給他打傷了,他傷的挺嚴(yán)重的。”長嶼說。
還沒等我高興一點,他就又補充了一句:“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清寂的恢復(fù)速度很快,上一次公子將他打傷之后,他也是很快就恢復(fù)過來了。”
我皺起眉,心下疑惑,距離上一次江楚城將他打傷也不過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居然能恢復(fù)得這么快?人受傷可以看病,鬼受傷也是可以的。只是人受傷要去醫(yī)生,而鬼受傷……
我一愣,鬼受傷就必須去找陸判!
想到這里我頓時就臥槽了,不會吧?江楚城怎么個個都是007?還是說幫助清寂療傷的另有他人?
我抬眼看長嶼,可他的個字實在是太高了,我就算仰著脖子都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于是我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來。就和之前那次一樣,他雖然疑惑,但還是俯下身來,我指了指面前的桌子:“你坐下,我有事要問你。”
長嶼點點頭,一掀袍子坐了下來,而就在他掀袍子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血肉模糊的大腿。
我一怔,好半天才問道:“你到底是怎么破開這符陣進來的?”
長嶼說:“走進來的。”
我:“……”
我嘆了口氣,這笨蛋。
我又氣又好笑,一邊讓他把手遞給我,一邊問道:“清寂被你打傷之后去了哪里?”
長嶼搖搖頭:“我將他打傷之后他就不見了,但是聽他那個意思,他應(yīng)該是還會再來的。我擔(dān)心小姐的安危就趕了過來。”
我看了長嶼一眼,沉思道:“既然你知道我在這里,那清寂也一定知道……只是我很好奇,清寂身邊到底是有誰在幫助他。這種給鬼療傷的本事,除了陸判,也就只有……”
話還沒有說完,我就突然想到了,一拍腦門:“蕭寒!”
我怎么把他給忘了!
說起來這給鬼療傷的本事還是很久之前,我無意間看見的,覺得有意思,就學(xué)了來。之后也教給了府上人,原先我以為這本領(lǐng)早就在時間的流失中被人給遺忘了,沒想到竟然一直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上一次江楚城他們抓住蕭寒的時候,看蕭寒那個樣子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只是因為沒有心,所以還是一副沒有理智的樣子。
我摸摸鼻子,在心里小聲給陸嚴(yán)說了聲抱歉。
之后我又問了長嶼一些別的事,最開始聽他說他在地府總是聽見清寂和別人的談話時候,我就很奇怪了,到剛才他說死后又“不小心”聽見了江楚城和清寂說他和我在一起只是鬼玉,我就有了一個猜想。
“長嶼,我覺得你當(dāng)年會死,并不是六哥做的。”
我看著長嶼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但對于這件事,長嶼似乎還是深信不疑,因為在之后的確是江楚城拿走了他的魂魄。不過這一次他和我說起來的時候,口氣還是十分溫和的,甚至反問我:“如果長嶼并非公子所殺,那么公子是怎么在長嶼死后,第一時間找到長嶼的?”
我說:“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陰陽術(shù)有不少都是跟著他學(xué)的。六哥雖然不是陰陽師,但是卻是很有本事。以前我以為他本來就是有這么厲害,但是后來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才明白這應(yīng)該是……”
我停頓了一下。
長嶼看著我:“應(yīng)該是?”
我摸了摸鼻子:“應(yīng)該是天賦吧。”
長嶼:“……”
“清寂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讓挑撥我們,之前我以為他的目標(biāo)只有我和的六哥,但是聽你說了這些之后,我突然想到他應(yīng)該是想讓他眾叛親離。”邊說我邊收回手,而后揉了揉眉心,“我估計就連這一次你來找我,清寂也是知道的。包括你跟我說,清寂身上的傷恢復(fù)得很快一事。”
長嶼稍稍歪了一下頭,不解的看著我:“長嶼,有些不是很明白。”
他歪頭的樣子讓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過說沉著道:“因為之前拍賣會那件事,陸判大人暴露了身份,雖然現(xiàn)在清寂還不知道陸判大人到底是誰,但是他一定已經(jīng)明白過來,陸判大人在幫著江楚城。”
“清寂想要用假鬼玉引出江楚城,我估計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是打算讓江楚城拿到那個假鬼玉。那個鬼玉雖然是假的,但是卻有打開鬼市的力量,如果當(dāng)時江楚城是一個人進去的,那么我估計,清寂的計劃一定是想在那邊殺了江楚城。當(dāng)然單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的,因為清寂那個王八蛋肯定不是六哥的對手,但是如果清寂有你的幫助,就不一樣了。我說的對不對?”
長嶼灰色的眼睛里閃過驚愕的神色,我笑了笑,知道自己猜對了。
“七百年前殺你的那個人是清寂,把你的魂魄帶走的人是六哥,但是后來在最后關(guān)頭,清寂又帶走了你。這一點我還沒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清寂用了七百年的時間來部署你……說的難聽一點,你和他的棋子沒什么區(qū)別,只是他打不過你,也不敢隨便把你丟棄。”
頓了頓,我又托著下巴繼續(xù)說道:“清寂以為已經(jīng)將你洗腦成功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即便是過了七百年,長嶼也還是長嶼,在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是想要讓你對付我吧?卻沒有想到你居然帶著我走了。”
說到這里,我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如果說剛才我只是在懷疑殺掉長嶼的那個人是清寂,那么現(xiàn)在,我就已經(jīng)很肯定了。江楚城帶走清寂的魂魄,說不定也是被他的陷害,并且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的。
想著我看了長嶼一眼,就是不知道翠兒……又是個什么情況。
清寂想用長嶼魂魄被燒這件事,來挑撥長嶼和江楚城,同時又讓我和長嶼心生間隙。這件事的前半部分他的確很成功,但是他應(yīng)該沒有想到,我和長嶼之間不但沒有如他預(yù)想的這么走,反而長嶼還在關(guān)鍵時候帶走了我。
清寂想要下三界,而只有鬼玉是完全不夠的。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根本不需要鬼玉就能號令下三界,那就是江楚城。
所以他要得到鬼玉,同時也要殺掉江楚城。
這幾百年前就布好的局,我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是還有一件事,如果當(dāng)時長嶼把我?guī)ё叩哪莻€時候,我聽信了他所有的話,以為這些都是江楚城做的話,那么就算長嶼和我之間沒有間隙,江楚城的最后一道底線也破了。
我想起了當(dāng)時他緊張的樣子,其實當(dāng)時我差點以為他是在心虛。
但是現(xiàn)在想起來,他不過是在害怕連我都不相信他。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種如同和死亡擦肩而過的感覺,差一點就讓我喜極而泣。
長嶼沉默的聽我說完這一切,終于也開始對自己死的這件事產(chǎn)生了懷疑,最后有些恨恨的說:“清寂殺了我,又救了我,竟然只是為了現(xiàn)在的這么一步,當(dāng)真好心機。”
我湊過去揉揉他的頭:“你家公子不會怪罪你的。”
解開這個謎團之后,連日來我陰郁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長嶼身上的傷因為是符陣所致,所以我并不能把他完全恢復(fù),只能勉強治好一個大概。他低頭沉默的看著我做這些,過了好久,才聲音沙啞的說:“小姐,對……”
在他開口之前,我打斷了他的話:“鄭蕓微呢?現(xiàn)在在哪里?還和清寂在一起嗎?”
說起這個我也是十分的好奇,當(dāng)時長嶼究竟為什么會和葉弛說,鄭蕓微是江楚城抓走的。
長嶼聽了我的問題之后,偏了偏頭,好一會兒才說:“……清寂告訴我的。”
我:“……”
我簡直哭笑不得。
不過我還是強忍住笑意,問道:“所以鄭蕓微你沒有帶著一起出來?”
長嶼點點頭:“長嶼無能,有那個陰陽師在那里,我并不能把她救出來。現(xiàn)在鄭蕓微已經(jīng)因為身上極寒之氣的溢出陷入了沉睡,除非鬼玉融合,否則她是不會醒過來的。”
我有些詫異:“鬼玉融合之后,鄭蕓微不會死?”
長嶼神色有點復(fù)雜,他緩緩點了點頭:“小姐還記得七百年前嗎?紅箋死之前碰了小姐一下,將自己的極寒之氣渡到了小姐的體內(nèi),這才讓鬼玉有了復(fù)蘇的跡象,在那之后因為小姐的緣故,她得以下到地府。但是在那下面,清寂拿走了她體內(nèi)的鬼玉。”
“我和鄭蕓微既然都是鬼玉的轉(zhuǎn)世,就算她當(dāng)時砰我的那一下,讓我體內(nèi)的鬼玉變得更大,那也不會改變什么啊。”
夜風(fēng)在這時候吹進來,葉弛的窗戶上掛了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懼?
我說完長嶼就搖了搖頭,低聲道:“小姐當(dāng)時是把自己的靈力渡到紅箋體內(nèi)了吧?”
我點點頭。
“之前洪倩和小姐接觸的那一下,讓自己體內(nèi)的極寒之氣還有一小部分鬼玉到了小姐的體內(nèi),小姐的那靈力又恰好修補了她體內(nèi)的那個鬼玉。而且……長嶼聽清寂說,女魃在將鬼玉一分為二的時候,其實有一部分并不完全是鬼玉,她擔(dān)心鬼玉被別人找到,所以還加上了一部分自己的魂魄。”
“女魃魂魄純凈,加上本來就是守護鬼玉的,她的魂魄在紅箋體內(nèi),就能保證紅箋不死……”
長嶼的話突然讓我意識到了什么,如果說女魃的魂魄能夠保證鬼玉被拿出來之后,紅箋也沒有灰飛煙滅的話,那是不是就是說,我也可以?
但這個說法很快就被長嶼否定了:“先不說小姐體內(nèi)的鬼玉已經(jīng)要完整了,就算沒有,這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小姐的體內(nèi)從一開始就沒有女魃的魂魄,是完完全全的鬼玉的轉(zhuǎn)世……”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我真的再也不想聽到這句其實我就是個珠子了……
好不容易燃起來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我不由得嘆了口氣。
就是不知道江楚城還會不會有辦法……
好想見他。
而就在我這么想完的時候,長嶼的眼神陡然變得犀利起來,身后的走廊在這時候發(fā)出了一聲動靜。我朝長嶼擺擺手,示意他不要沖動,而后自己側(cè)著身子往身后看了看。
卻看見夙曄站在陰影里。
他身上的月白色微微敞開,我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和他說:“不要耍帥,除了六哥,我對別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夙曄:“……”
夙曄眼角抽搐的走過來,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看看我,又看看黑著臉的長嶼,十分欠揍的說:“這么說,你是真的要死了?”
我還沒有開口,他又道:“要真是要死的話,你離弛兒遠一點。”
我托著下巴看他,不緊不慢的說:“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嘴巴這么缺德呢?想一想當(dāng)時那個看見我死而復(fù)生被嚇得臉色煞白,又哆哆嗦嗦的跑來找我問要怎么把死人復(fù)生的你多么可愛啊。”
夙曄:“……”
我現(xiàn)在正是心情的郁結(jié)的時候,看見他吃癟,我覺得自己稍微好一點了,繼續(xù)不依不饒的說道:“其實你何必呢?一直對我這么有敵意,之前我失憶的時候你要殺我,還差點把我殺死三次,我都沒有跟你計較,做人呢要大度,做鬼呢,也不要這么小心眼,否則我還真說不準(zhǔn)哪天真被你惹生氣了,見面就甩你幾張紅符,你說對吧?”
夙曄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冷哼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正要開口之時,房間里突然起了一陣陰風(fēng)。
急促的敲門聲隨后響起,我和夙曄幾乎是同時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的。
長嶼隨后也起身將我護在身后,我朝他擺擺手,示意先看看再說。我手里拿著紅符,夙曄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朝門邊走去。
“開門開門!屋子里在做什么!”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并且是我沒有聽過的。
夙曄走到門后又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我清了清嗓子,問道:“誰啊。”
“警察!”
“這么晚做什么?”
“警察辦案!快把門打開!”
我從沙發(fā)上跳下來,同時也走到門后。葉弛這門上沒有貓眼,看不見外面,而現(xiàn)在我也不可能讓夙曄出去瞅瞅是誰。這屋子里有符咒,如果是清寂的話,他肯定不敢進來。如果是蕭寒的話,那只要我不開門就沒有問題。
長嶼沒來之前或許我還會害怕一下,但是現(xiàn)在長嶼來了,哪怕是他走過符陣的時候受了傷,我也絕對相信清寂不是他的對手。
想著我回頭看了長嶼一眼。
估計也就只有他才能夠來去自如了。
真是讓人自信心受挫。
“聽見沒有!里面的人!把門打開!”
見我遲遲沒有說話,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想了想,我說:“把你的警察證從門縫下面塞進來我看看。”
外面沉默了一下,我聽見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我豎著耳朵聽了聽,發(fā)現(xiàn)來的人還不止這一個。夙曄偏頭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出去看看?”
我搖搖頭,剛想要說話,那個警察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你們到底在屋子里做什么?警察辦案還允許你問這么多?”
我頓時一陣驚奇,就算真的是警察來了,你也不能強闖民居吧?
在屋子里睡覺的葉弛終于被吵醒了。
她揉著眼睛從屋子里走出來,看見長嶼的時候臉色頓時一變,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要拿符紙,但看清來人之后她又立刻放下了。皺著眉說:“長嶼?”
長嶼沖她點點頭,還算友好的說:“葉姑娘。”
長嶼剛一說完,外面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并且一聲比一聲急促:“快開門快開門!”
我要被煩死了。
不由得提高聲音喊:“不是讓你們把警察證從門縫里塞進來嗎?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警察?大半夜的有病啊?再吵我也報警了啊。”
“砰!”
話剛一說完,門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而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到屋子里的陰氣更重了。
葉弛來到我身邊,和我對視一眼,皺著眉小聲說:“是清寂?”
我搖搖頭,也是十分的不確定。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外面來的絕對不是人。
門里門外這么僵持了一會兒,敲門聲漸漸小了下去。這種時候聽不見聲音,往往是讓人最擔(dān)心的。
我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已經(jīng)快兩點了,現(xiàn)在正是鬼月,這個時候的陰氣是最重的。樓下昏黃的燈在不停的閃爍,隔了這么遠我都能聽見那茲啦茲啦的電流聲。
就在這時,一陣黑煙從門縫里溜了進來,但是門后面早就被我和葉弛畫了符咒,這黑煙一進來,還沒碰到符陣的邊緣,符陣就散出了一陣金光,那黑煙立刻退了回去。
而就在黑煙進來的時候,我察覺到這中間的陰氣很雜,結(jié)合之前來看,可以肯定的是這外面絕對不止一只鬼。
但是沒有清寂。
“先回去。”
敲門聲在此刻徹底消失了,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料想應(yīng)該是外面那幾只鬼在商量著要怎么進來。我有些嘲弄的想著,要是這屋子真的能讓他們隨便進來,我和葉弛就真的再也不用干這行了。
我坐回了沙發(fā)上,葉弛坐在我的旁邊,長嶼還坐在面前的桌子上,而夙曄則靠著沙發(fā),挨著葉弛站著。
我抬眼看長嶼:“你來之前,知道清寂的計劃是什么嗎?”
問這話的時候我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清寂只是要利用長嶼而已,而且經(jīng)由拍賣會那件事,清寂一定不會再把自己要做的事告訴長嶼。
果然,長嶼搖了搖頭。
葉弛看了他一眼,終于問:“長嶼怎么來了?”
于是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簡單告訴了葉弛,末了總結(jié)道:“其實也就是清寂心機太深想太多,和長嶼鬧崩了。”說著我摸了摸鼻子,“之前我們還擔(dān)心他會聯(lián)合長嶼一起來對付我們,現(xiàn)在看來,有長嶼在,我們還能拖一會兒,不過我實在很好奇,他到底打算用什么方法讓我把最后一顆珠子的靈力吸食掉?”
“呵……”
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耳邊傳來了一聲輕笑。
清寂!
我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四周,可是卻并沒有感覺到陰氣,一旁的葉弛也是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只有我能聽見?
“當(dāng)然只有你能聽見,我的阮阮。”
清寂那獨特的嗓音再次響起,滑膩的讓我瞬間想到了毒蛇。
“不用找了,我根本就不在那個房間里。”
“你在哪兒。”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沉下臉,目光警惕的掃視著房間。
葉弛一臉疑惑的看著我:“阿翎?”
我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現(xiàn)在不要問,過后聽見清寂說:“我在哪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馬上就要死了。”
我笑了笑:“你威脅我?你以為我不知道,只要我不吸食掉最后一顆輪回珠,鬼玉就不會融合?”
“呵呵呵呵……”清寂壓著嗓子笑起來,那聲音聽的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你當(dāng)真以為只要你不吸食掉最后一顆輪回珠,不讓葉弛的血和你的相融,我沒有辦法讓鬼玉融合嗎?”
“是嗎。”我說,“那我倒要聽聽,你究竟有什么辦法。”
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后,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響動。葉弛看了我一眼,立刻走了過去。
而這邊清寂還在繼續(xù)和我說著:“我的阿翎,你仔細想一想,我能有什么辦法,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有聲音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穿過這些符陣,讓我聽到他的聲音。
這只惡鬼,百年前設(shè)計陷害我和葉弛,在我在之后的楚家大劫中慘死,之后又差點殺掉我的女兒,挑撥我的侍衛(wèi),我的夫君。種種惡行,每一個都讓我深惡痛絕。
我閉著眼睛,跟自己說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動怒。一發(fā)火就會變得不冷靜,有些事情就會被我忽略。
他還有什么辦法……
讓鬼玉和我融合……
門那頭有鬼氣不斷的冒進來,不管多少次,他們進來之后都會被符陣上的金光擊退。而每次被擊退之后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更多的黑氣進來。
簡直沒完沒了。
葉弛最后終于忍不住拿出了符紙,那些黑氣進來一次,她干脆就用符紙親自將它們打回去一次。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雖說符陣在畫好之后不會消耗我們的靈力,但是在這個時候用符紙的話,是絕對會消耗靈力的。
想到這里,我喊了葉弛一聲:“阿弛!”
葉弛轉(zhuǎn)過身來看我:“怎么了?”
“不要管那些黑氣了,反正他們進不來……”說著我看了看被她搬在柜子上的地藏王菩薩,又看了眼清寂,對葉弛說,“把地藏王菩薩搬到門口去放著吧。這些小鬼應(yīng)該是清寂試探我們放出來的,他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后面應(yīng)該還有大招。”
葉弛點點頭,邊走邊把頭發(fā)扎起來。
她的頭發(fā)長得很快,這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頭發(fā)就已經(jīng)快長過肩頭了。
夙曄看著她那動作,眼睛都快綠了。
我咳了兩聲,等到葉弛把地藏王菩薩的尊像放到門口之后,我對他們說:“剛才我聽見清寂的聲音了。”
葉弛腳步一滯,做了個撩頭發(fā)的東西:“清寂的聲音?這屋子里我們已經(jīng)布了這么多符陣,別說是他的聲音,就是他氣息……”葉弛話還沒有說完就頓住了,她的視線落在了長嶼身上。
意會到她后面的要說的話,我擺擺手:“不是長嶼,我剛才已經(jīng)看過了,他進來的時候并沒有破壞掉我們的符陣。”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我就覺得十分的挫敗。
這滿屋子的符陣是我和葉弛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才畫好的,長嶼這不聲不響的就走進來,還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光是想一想我就覺得……還好這只鬼是長嶼。
但葉弛似乎很不理解我對他的信任,當(dāng)著長嶼的面就說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清寂派來的?你不是說,之前那個拍賣會,他也有參與?”
長嶼皺起眉。
我安撫的拍了拍他,不知道為什么,我現(xiàn)在就感覺長嶼是只大狗。
“他的確有參與,但是那個時候他完全可以殺了我,他也沒有那么做。而且……”我頓了頓,目光在長嶼身上停留片刻,又轉(zhuǎn)向葉弛,“而且我能感覺到,他面對我的時候并沒有怨氣。”
“怨氣是可以隱藏的,你能感覺到阿曄的怨氣嗎?”
夙曄:“……”
我同情的看了夙曄一眼,過后說:“鬼之所以會有怨氣,不過是時間長久的留在這世間,對心中所想之事有所執(zhí)念,有所怨恨。百年前長嶼本來可以輪回轉(zhuǎn)世,但是因為他的魂魄被魂香點燃,所以才一直留在了這世間。長嶼的怨恨來源于魂魄被點燃,而我正是他會被點燃的原因。此仇此恨,是沒有辦法隱藏的。”
葉弛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而是又撩了一下頭發(fā),我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短短幾分鐘之內(nèi),這個動作他已經(jīng)做過好幾次了。可是之前她好像并沒有這個習(xí)慣啊?
這讓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房間里沒有開燈,兩只惡鬼的眼睛在這漆黑的屋子里顯得尤為光亮。
尤其是長嶼在聽我說完那番話之后,灰色的眼睛更是一亮。就連那張原本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也變得有所動容。他看著我,低聲道:“長嶼不會背叛小姐。雖然長嶼心中有所怨恨,但是能夠讓小姐活過來,又恢復(fù)靈力,這原本就是長嶼希望的。”
葉弛說:“你要如何證明?”
長嶼說:“口說無憑,長嶼會保護小姐。”
我看著這兩個關(guān)心我的人你來我往的說著,不由一笑,張嘴正要說什么,卻突然看見門口的地藏王菩薩金光大甚!
那一瞬間,整個屋子都被照亮,夙曄悶哼一聲就不見了蹤影,饒是長嶼也支撐了沒一會兒。
“長嶼!”
“阿曄!”
我和葉弛驚呼出聲,等到金光暗下去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了我們兩個。
我立刻轉(zhuǎn)頭看向門口,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地藏王菩薩的身上竟然滿是黑氣!
我抬步就要走過去,但是葉弛卻突然拉住了我:“阿翎!等等!你看那邊!”
葉弛指了指了窗口,只見外邊原本漆黑的夜空,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天邊有一抹白光,在此刻看來就如同是誰的眼睛一般,在遠處注視著我們。
“清寂……”
我咬牙道。
話還沒有說完,那道白光便變得更加耀眼。而在那白光之下,我清楚的看見一個黑影慢慢的朝我們走來。他個子高高瘦瘦,手里拿著一把劍一樣的東西,明明離了那么遠,我卻聽見他踩在地上的聲音。
“媽媽,媽媽……”
從幾天前開始就沒有動靜的寶寶突然哭了起來。
我忙摸上肚子,低聲道:“怎么了寶寶?”
“疼、疼……寶寶好疼……”
寶寶的哭聲讓我瞬間心亂如麻,我趕緊把靈力集中在手掌,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好過一點。這一招以往都很管用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不但不起作用,反而讓寶寶哭的更厲害了。
“疼……疼……媽媽……”
“別怕,別怕。”我看了一眼天邊越來越亮的白光,白光之中的那個人也走的越來越近,偏偏在這個時候,葉弛沉聲道:“那個人好像是蕭寒。”
我瞇著眼睛看過去,終于在這一刻看清了那人的臉。
蕭寒……
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怨毒,手里的那把劍正是桃木劍。
我覺得身子有點涼。
這熟悉的一幕瞬間讓我想到了來到血池之前,我們在那所公寓里的時候,我也是這樣一種感覺。
我的阮阮,你好好想一想,我到底還有什么辦法……
那一瞬間,我腦子里又蹦出了清寂的這句話。
蕭寒……
蕭寒。
蕭寒!
我捂著胸口,耳朵里是寶寶的哭聲,我一邊安撫他,一邊懊惱的想著,我們怎么能把這個這么重要的人給忘記了!
“阿翎?”大概我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葉弛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我。我沖她搖搖頭,飛快的說道:“蕭寒來了,這些符咒應(yīng)該就沒有用了。他的體內(nèi)現(xiàn)在有惡魂,但是本身還是人。我們必須想別的辦法。”
葉弛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要怎么做?”
我咬著下唇,突然之間也有一點懵逼了。
之前我就覺得我們好像少想了一件事,包括剛才清寂說話的時候,我都沒有想起來。直到現(xiàn)在看見蕭寒,我才猛然想起:陰陽術(shù)中的確有一種秘術(shù),能夠讓血親之間取得聯(lián)系。
不管怎么說,蕭寒他也是我楚家的后人,身上流著的,也是我楚家的血。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清寂之前一定是通過他來和我取得聯(lián)系的。
“阿翎?阿翎?”
我眉頭緊鎖的思考著這一切,葉弛的聲音又將我拉了回來:“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不是很確定,但還是把我心里想的說了出來:“你記得嗎?之前在公寓的時候,你和夙曄被清寂指使,想要讓我和蕭寒一起跳進血池里面,說是為了融合鬼玉。”
葉弛點點頭:“記得。”
我捂著臉深吸一口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么蕭寒應(yīng)該也是可以促使鬼玉融合的。當(dāng)然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我的手有點顫抖,葉弛看看門,又看看窗外,最后抓著我的手慢慢蹲下:“最可怕的?”
“蕭寒魂魄不全,現(xiàn)在維持他生命的是他體內(nèi)的純凈魂魄。我……”我有點說不下去,因為這絕對是最壞的結(jié)果。
葉弛聽的云里霧里,頓了頓,我又繼續(xù)說道:“那如果說,鄭蕓微體內(nèi)的魂魄是純凈魂魄呢?長嶼剛才無意間和我提到了女魃的事,她說鬼玉融合之后,鄭蕓微也不會死。因為鄭蕓微的體內(nèi),有女魃的魂魄。而女魃……她的魂魄是純凈的。”
葉弛先是一愣,而后大駭。
“你的意思是說,蕭寒很有可能吸食鄭蕓微體內(nèi)的魂魄?但是女魃極兇,就算她的魂魄再純凈,作為生人,這種事應(yīng)該也不能輕易做到吧?”
“但是幫助他的那個人是清寂。”話說出口,我都感覺自己有點絕望了。如果蕭寒真的吞掉了鄭蕓微的魂魄,那極寒之氣應(yīng)該也會到他的體內(nèi)。而蕭寒是生人,我們這布下來的符陣對他來說就沒有一點作用,他只要能夠從外面進來,我們就必須和他正面交鋒,而同時,我還要保證葉弛不受傷……更加不能傷害到蕭寒。
因為他們中只要有一個人的血流到我的身上來,那么很有可能就會促使鬼玉融合。
到時候就算我沒有吸取最后一顆輪回珠上的靈力,一切也就完了。
聽我說完這些之后,葉弛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她咬牙道:“我不能受傷,蕭寒也不能受傷,也就是說現(xiàn)在我們只能夠跑?”她一邊說一邊把頭轉(zhuǎn)向門口,就在她扭頭的那一瞬間,原本消停下來的敲門聲,又再次想了起來。
一聲一聲,敲在我和葉弛的心上,就如同一道催命符。
“跑不了。”我揉揉眉心,“門外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被惡鬼堵住了,你看這天都已經(jīng)變了,清寂絕對是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他這是在告訴我們,我們無路可逃,并且……也沒有了退路。”
“那我們就要放棄了嗎?”葉弛看著我,“阿翎,事情還沒有到最后一步,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我抬眼看她,雖然心里已經(jīng)明白清寂這一步,相當(dāng)于是把我們給將軍了,但是在這個關(guān)頭,我還是忍不住對面前的葉弛莞爾一笑:“誰說我放棄了,來的人是蕭寒,縱使他再厲害,我們也有兩個人。只要屋子里的符陣不被破壞,那么清寂就沒有辦法進來,我們要對付的,也就只有蕭寒一個。”
邊說我邊站起來,寶寶哭得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厲害了,只是還在我耳邊嗚嗚咽咽。我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門口的地藏王菩薩,喃喃道:“到底還是我低估了清寂的智商,我們?nèi)齻€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他的腦子好使。”
葉弛沒有說話,過后問道:“為什么剛才地藏王菩薩會發(fā)光?”
我開始側(cè)著身子去翻放在沙發(fā)上的背包,故作鎮(zhèn)定的和葉弛慢慢分析:“我覺得清寂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到餓了我們會這么做,那些黑氣不過是他用來引誘我們的,鬼身上的是源源不斷的,但是我們的靈力卻會一直被消耗。所以剛才我看見你開始用符紙的時候,就立刻制止了你,讓你把屋子里的地藏王菩薩搬到門口去擋著,這一步也就正中了清寂的下懷。”
葉弛皺起眉,表示自己沒有聽懂:“你怎么知道?”
我從包里摸出了銅錢劍,現(xiàn)在不敢用血開光,只能用符紙半開了一下。
“我猜的。”我說,“雖然長嶼和夙曄是突然消失的,但卻是在我們把地藏王菩薩擺在門口之后。地藏王菩薩的尊像會驅(qū)除邪祟,邪祟越多,尊像的力量就會越大。你應(yīng)該也看見那些黑氣了,多的都快把那尊像給蓋住了。所以那個時候,地藏王菩薩才會突然金光大甚,這樣一來,屋子里的這兩個惡鬼,也就被驅(qū)除了。”
說完之后我都有點佩服自己了,感覺我的腦子從來沒有這么好使過。
“阿曄和長嶼一走,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們,清寂再讓蕭寒過來,過后又讓那些惡鬼在門外守著,我們就像是被關(guān)在了甕中一樣,退無可退。”
“對。”
我看著手上的銅錢劍冷笑,“不過他還是忘了一點,蕭寒是我楚家的人,他就算再厲害,學(xué)的本事也是我當(dāng)年傳下來的。我只要……保證自己,嗯,能夠遠程輸出解決掉他,那應(yīng)該就不會有事。”
就在我話音落下的同時,窗戶外傳來了哐哐兩聲。
我和葉弛一齊轉(zhuǎn)頭,便看見蕭寒如同鬼魅一樣趴在窗口,對著我們倆笑。
“我來了,你們準(zhǔn)備好了嗎?”
我和葉弛站起來后退了一步,看著蕭寒趴在防護欄上那個跟猴子似的模樣,我忍不住吐槽:“有大門你不走,學(xué)人爬窗戶?跟清寂待久了,你腦子也壞了嗎?”
蕭寒冷哼一聲,絲毫沒有理會我的話,而是歪了歪頭,有些陰森的說:“你覺得我能進來嗎?”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見我不吭聲,蕭寒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葉弛:“你呢?你覺得呢?”
葉弛皺起眉,同樣沒有回答他的話。
這一回,蕭寒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他惡狠狠的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垂死掙扎嗎?還是乖乖讓我進去,讓我和你融合吧,老祖。”
我唇角勾了勾:“你想讓我們開口說讓你進來?蕭寒,你可是個人,為什么要弄得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難道不好嗎?”蕭寒說,“我的身體是生人,我的魂魄是惡鬼。人做的事我可以做,鬼能夠做的事,我也可以做。而且我還不怕陽光,不怕符咒。你拿什么對付我?”
果然是這樣。
他剛才問我們能不能讓他進來,我和葉弛都沒有回答,那是因為只有鬼在進別人房子的時候,才會這么問。這個道理就跟我們有時候去住旅館,進去之前要先敲三下門,告訴里面的人我們進來了是一樣的。
有些低等級的鬼在進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沒有主人的邀請,也是不能夠進去的。
蕭寒這個渾身散發(fā)著鬼氣的樣子,讓我想到了之前我們見到的那個小君的繼父。只是那一次我可以用自己的靈力來消除小君繼父體內(nèi)的陰氣,而現(xiàn)在面對蕭寒,我卻不能夠這么做。
他現(xiàn)在還不能進來,這至少讓我們有了一點時間。希望在這一段時間里,被地藏王菩薩的金光送走的長嶼和夙曄能夠趕回來。
一邊這么想著,我一邊似笑非笑的對蕭寒說:“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不怕南方蕭家的人把你掃地出門嗎?”
之前在那陰陽兩界的邊緣,蕭寒似乎對我百年前將楚家改為蕭家這件事很有意見,我想要激怒他,這樣我們就能有更多的時間。
果然,蕭寒聽到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眼睛都變得有些紅,他朝我吼道:“南方蕭家?你好意思跟我提南方蕭家?你知不知道南方蕭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滅門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從你七百年前改了蕭家的命開始!就注定了有七百年后的一劫!”
我眼睛瞇了瞇,問他:“什么意思?”
蕭寒冷冷一笑:“你以為七百年前自己逆天改命,就真的能讓蕭家幸免于難?可惜……這個世上的人都以為人定勝天,可是當(dāng)人們真的和老天爺對抗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螻蟻。”
“七百年前你是蕭家……不,楚家的老祖,我出生直到長大,對你的事跡可謂是耳熟能詳。你天資聰穎,捉鬼伏妖,而最拿手的,卻是卜卦算命。楚翎,那個時候你應(yīng)該算過自己是死后的事吧?你應(yīng)該知道,自己七百年后依然會降生在蕭家,可是你有沒有算到,七百年后,你也依然是蕭家的老祖?”
他說的不錯,那時候我的確算到自己七百年后依然會降生在楚家,也就是現(xiàn)在的蕭家,但是我也的確沒有算到,自己七百年后仍然會是老祖。
不對。
蕭家現(xiàn)在的老祖是蕭寒。
我看向他,又將左手背在身后,試著用靈力掐算,看看能不能感覺到夙曄和長嶼。
蕭寒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我,臉上盡是猙獰:“想起來了嗎?”
我說:“那既然我是蕭家這一世的老祖,可現(xiàn)在為什么又成了你?”
我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因為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想起我十歲之前的事。單單是從葉弛的只言片語還有清寂的口中知曉,那是十年里,我是被清寂帶走了。
他化名林慕,成了我的師父,和我一起生活了快十年。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惡心。
蕭寒聞言又是一聲冷笑,他重復(fù)了一遍我的話,身上的陰氣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濃厚:“為什么……因為那個時候,就在你出生之前,宗家的公雞都不打鳴了,夜比白天還長,接連好幾天宗家的院子外面都圍了一圈黑貓!而最反常的是,在你出聲的前一晚,公雞突然在半夜打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你一出生,就是不祥的!”
“蕭家的老祖出生之前都是有天示的,那一年加上我還有你,一共有六個小孩兒出生。宗家和分家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確定了你就是那個老祖。可是沒想到,在那晚公雞突然打鳴之后,老祖的預(yù)示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我一個分家的人,竟然成了老祖!這是百年來都沒有發(fā)生過的事。”
“當(dāng)時我父母多高興啊,可是誰知道沒過多久,蕭家的人,就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了。他們都死了,楚翎,而他們會死的原因正是因為你七百年前逆天改命!而七百年后你身上的老祖預(yù)示又不明原因的消失,這不過是當(dāng)年你逆天改命之后,老天爺遲來的懲罰!”
蕭寒最后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
我怔愣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言語。
見我神色茫然,蕭寒的唇角勾了勾,接著道:“南方蕭家已經(jīng)不存在了,現(xiàn)在蕭家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他們?nèi)慷妓懒耍@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
我驀然握緊了左手,記起了跳入血池之后,那些閃現(xiàn)的記憶片段。蕭家是在我被清寂帶走之前滅門的,也就是說,差不多是在十年前。我十歲,蕭寒也才十歲。就算是到了明白生死的年紀(jì),蕭寒也不可能把當(dāng)年的事記得那么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過了好久,才重新開口:“……誰告訴你這些的。”
要是再聽到清寂這個名字,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會暴走。
好在蕭寒并沒有這么說,他只是冷冷的看著我,狠狠的說道:“不用誰來告訴我,我不過是想起了這些事而已。楚翎,七百年前你拼死拼活的保護楚家,卻在七百年后將它毀于一旦。你的父母死了,叔伯死了,所有的人……”
“夠了!”
我還沒有開口,葉弛就猛地打斷了葉弛的話。
她看著葉弛,同樣咬牙道:“你知道什么?阿翎百年前做這些事的時候你在哪里都還不知道,你憑什么來評論她的對錯?她用自己的命換來你們家又繁榮昌盛了七百年,難道這還不夠嗎?”
“可是我父母死了!就是因為她!”
“阿翎的父母也死了!你知不知道七百年前她是怎么過的?她要一個人面對自己的死亡!用自己的命來救楚家所有人的命!你沒有資格批判她,你們蕭家所有的人都沒有資格批判她!”
我怔愣的看著葉弛,愕然發(fā)現(xiàn)她的眼里有淚光閃爍。
“天命難違。是老天不愿讓她再做老祖,你怨天也好,怨地也好,可這一切都怪不了她。”葉弛的語氣森寒,如果不是蕭寒此刻進不來,我絲毫不懷疑她會沖上去揍蕭寒一頓。
蕭寒聞言,神色詭譎的笑了笑:“可我就是恨她,怨她,你要是不服氣,就來殺了我啊,哈哈哈哈!”
我臉色當(dāng)時就變了,在蕭寒說完之后立馬轉(zhuǎn)頭喊了聲葉弛,可后面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葉弛就說了一句好字。
“阿弛!不要答應(yīng)他!”
可惜太晚了。
當(dāng)我看著蕭寒慢慢穿過防護欄進來的時候,我腦子里就只有一個念頭:我真是個傻逼。
剛剛我那么說,不過是想激怒蕭寒,讓他失去冷靜,從而更多的拖延一些時間。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葉弛會因為蕭寒的那些話,大動肝火。
她以前都是很冷靜的啊。
我有點想哭。
葉弛在說完那個字之后就后悔了,饒是向來處事不驚的她,也變得慌亂起來。
“我……”
我拉著她一步步后退,示意她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什么卵用。
蕭寒慢慢在我們面前站定,為了讓葉弛放松一點,我轉(zhuǎn)頭對她說:“其實我還是挺開心的,你能那么說,不過就是時機不對。”
葉弛臉色發(fā)白,緊咬著下唇說不出話。
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在想,這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傻的一件事了……
蕭寒的目光在我們兩個人身上游移,他大概覺得自己是勝券在握,所以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因為我們出不去,所以他只要在這里慢慢跟我耗就行了。并且他還大發(fā)慈悲的告訴了我們一個消息:他的確已經(jīng)吞掉了鄭蕓微的魂魄。
今晚的絕望真的已經(jīng)夠多了。
我看著他的臉,這么想著。
因為不敢上前貿(mào)然和他交手,所以我們只能不停在屋子里繞圈,讓自己盡可能的遠離他……還有遠離葉弛。蕭寒現(xiàn)在還沒有跟我們動手的意思,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撲過來傷了葉弛,又或者是自殘一下,讓我接觸到他的血?
就在我這么想著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艘宦曤u叫。
那聲音就如同號角一樣,終于讓蕭寒手一抖,亮出了手里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