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窗戶前朝下看了一眼,一串串水珠從屋檐落下,下面哪還有南巖的蹤跡?
“追!”
我拉著惠笑就往外跑,但是才打開門,就被惠笑一把拽住。
“咱們真的要出去?”
“南巖是我朋友。”我轉過身抓住惠笑的雙肩。
其實我也不想大雨天跑出去,現在已經到了秋天,一淋浴很容易感冒。但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不用找了,我回來了。”
正說著,南巖忽然從樓下走了上來,步履穩健,看樣子并沒有受傷,只不過滿身的泥濘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穿運動服的女子。
“你怎么會中詛咒?”南巖走過來,皺著眉問我。
“我也不想啊,我是被詛咒了。”我聳了聳肩,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南巖身后的女子,這是個邪祟。
走進房間,篝火還沒有熄滅,南巖渾身哆嗦的坐在篝火旁,雙手抱著膝蓋,皺著眉問我,“你去過清水溝?”
我拉著惠笑坐在篝火旁,然后點了點頭,“去過清水溝,你知道清水溝的詛咒。”
旁邊,那個穿運動服的女子臉上掛滿了歉意,“我去抱些柴禾。”
我輕輕點了點頭,然后把目光放在南巖的身上。
詛咒的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嗎?
南巖伸出手,在火堆上烤了烤,然后又緊縮成一團,道,“84公交車案的案宗我看過一些,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劉賀你應該了解了,他在位的二十六天里,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布局,想制造出一個活死人出來。霍光知道了這件事情后伙同朝中大臣把他趕下臺,但是雖然他下臺了,但是他那個計劃,還在執行。后來,劉詢上位,擔心他真制造出一個活死人來,于是就下毒把他和安定縣主害死了。他本來是想讓他的兒子變成活死人,但是劉詢忽然出手,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于是,那座本該埋葬他妻子的墓穴,就埋了她的女兒,也就是安定縣主。”
正說著,那個穿運動服的女子抱著一堆柴禾回來了,把幾根木柴丟進火堆,然后便安靜的坐在南巖的身邊。
身旁,惠笑靠的更近了,這本該是非常旖旎的一幕,但是此刻,我已經被南巖的故事所吸引,完全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南巖接著道,“這忽然出現的變故,讓本該在漢代就出現的活死人,硬生生推遲了兩千年。經過兩千年的消磨,劉賀的外孫就算能復活,身上也沒有怨氣了,而詛咒之力,也已經消失。”
“但是,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了一本叫《透天機》的書。據說諸葛亮和劉伯溫都看過。但實際上,這本書并不存在。諸葛亮和劉伯溫都看過的,是《麻衣相》,他們倆都是在樹洞里找到這本書的。”
“不說這個了,說清水溝吧……怨念消除,詛咒消失,這樣一來,劉賀那個外孫一旦復活,就會長生不老。于是,有人打上了長生不老的主意。但是,這個想要長生的人卻忽略了一個細節。這清水溝,是唐朝出現的,至少已經有一個人,成功借助劉賀布下的風水,從唐朝活到了現在。于是,這兩人的利益就產生了沖突。”
“之后的沖突中,那個想借清水溝的風水長生的人應該是吃了大虧,于是想方設法的,讓清水溝的人制造殺孽,從而,讓詛咒再一次出現。這一百多年來,清水溝至少死了三百人,84年公交車案死去的那些人,包括那個時候的幕后黑手,都是被人算計死的。不過,我以前翻看84年案宗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被卷進84年慘案的那些人都說清水溝有三重風水,風別在山上,溝里,以及地下。山上和溝里的風水都說的很清楚,但是關于地下的風水,卻有點諱莫如深。后來我從案宗里翻出一張老照片,照片上是一道高大的青銅門,銅門上雕刻著三個蟲鳥篆:陰陽界。”
“后來我遇到一個算卦的白胡子老頭,他告訴我,千萬不要去清水溝。去了,就會被詛咒。青銅門的后面,是陰陽交匯的地方,詛咒便源自這里,要想解除詛咒,也只能去這里。”
“然后,我跟那老頭說我想去看看。那老頭卻說,現在有很多人為了長生,在算計活死人,我一旦走進清水溝,就會被卷進這個漩渦。”
說到這里,南巖忽然抬起頭朝我看來,道,“小樂,那個人還跟我說了一句,他讓我一旦遇見被詛咒的,就告訴那個人:要想解除詛咒,首先要做的,便是破局。然后找到活死人,讓活死人帶你們進那道青銅門。他最后讓我給你轉達一句話:活死人和出墓鬼,都在你們被詛咒的人中間。兩者都跟正常人沒什么區別,但是,如果不盡快解除詛咒,出墓鬼,會把你們一個個都殺死,這其中也包括那個活死人。”
說完,南巖忽然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把那個穿運動服的女子抱在懷里,堅毅的臉上掛滿了幸福。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謝謝你能陪我一程。”
“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該不會已經……”
南巖微笑著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你猜得沒錯,我已經死了。遷墳看風水什么的,只不過是一個借口,早在回老槐樹村之前,我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去,讓你來,只是想讓你送我一程。你不知道,思念一個人,實在是太痛苦了。不過現在好了,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說話間,他抱著那個穿運動服的女孩站了起來,一臉歉意的看著我,道,“小樂,實在是對不住。跟瑤瑤在一起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我死,另一種,是找一個捕魂師,取這個捕魂師身上的第二十二道魂。”
“所以你一開始是想害死我?”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為了你的愛情?”
“現在我都死了,就沒什么好瞞著你的了。”南巖微微一笑,然后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也算是自作自受吧,本來瑤瑤還可以在陽光下行走,但是被你身上的詛咒一搞,身上的魂全都打亂了,再也沒可能成為活死人了。另外,明天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吧,我的尸體就在樓下,旅社里有鐵锨。”
說完,他帶著運動服女子朝門外走去,臨出門前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過頭跟我說道,“你那個叫路瑗的朋友你多注意一下,她接近你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句話一說完,便抬起腿走了,樓道里,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
我給火堆里丟了一根柴禾,身旁的惠笑終于開口了,只是聲音還帶著幾分顫抖,“你那個朋友,真死了?”
“你看到他頭頂的燈了嗎?”我伸手摟住惠笑,畢竟是個平凡的女子,要是我不介入她的生活,或許她永遠不會接觸這些臟東西。
惠笑貝齒緊咬著紅唇,抿著嘴搖了搖頭,“沒看到。”
“你記住,凡是頭頂沒有燈的,就算不是邪祟,至少是個死人。”我把手放在火堆上烤了烤,然后接著道,“這樣的事情我以前也沒遇到過幾次,最近復出之后,就接二連三的遇到,你張一雙陰陽眼,能看到我看不到的東西,你在我身邊對我有很大的幫助。當然,你要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攔,畢竟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說什么呢。”惠笑翻了個白眼,然后嘆了口氣,道,“要是沒遇見你,我或許就真的身不由己了。跟著你雖然會遇到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但誰說這不是一種磨礪?人生總該有起伏才會精彩,相夫教子,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精彩是精彩……”我搖了搖頭,然后嘆了口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了南巖跟我說的這番話,事情或許會有轉機。”
說到這里,我不由得想到了惠瞎子。第二次進清水溝,他走的是地下的那條路,一天時間,他會沒有發現?還是說,他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是根本不能跟我說?
一陣冷風吹進了窗戶,驚醒了沉思中的我。我此時才發現,雨已經停了,這個時候,荒郊野嶺之中本該有秋蟬的叫聲,但是現在,卻出奇的安靜。
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十一點五十分,馬上就十二點了。
忽然,外面刮起了狂風,旅社外面,升起了一團黑霧。
我幾乎下意識的拉起惠笑,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跑去。
那團紅霧可沒那么簡單,要是我所料不錯,應該是一個絕世大兇物即將出世,不是尸魁就是紅毛粽子,這些東西,都不是我能抵擋得住的。
我拉著惠笑朝樓梯處跑,忽然,前面有一間房子的門被打開了,一只蒼白宛如涂了石灰的手抓在門把上。
緊接著,便從門里走出一個紙人。
這種紙人我倒是見過,每年寒衣的時候,每家門市都會賣,但是會走的,還是第一次見,這情況,我師父也沒跟我說過。
惠笑似乎也看到了前面忽然出現的那個紙人,猛地停下,抱著我胳膊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退回去嗎?紙人,應該會怕火。可那一片火光肯定會把那個即將出世的絕世兇物引來。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剛打著,忽然有一陣風吹來,顫抖的火苗噗一下就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