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冉重新穿上衣服,看著渾身的泥,馬上用手洗了一下臉,畢竟是女人,到了哪種程度也要顧著臉蛋,我不禁說道:“都這份上了,能活著都不錯了,水要省著點,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呢,不知道能抗多久。”
陶冉的臉終于可以見人了,我們是徹底被泥漿包圍過的,而且落下來的時間不短,畢竟泥漿都成形了,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我從早上起來到現在除了喝水,一點干糧也沒有吃,我迅速翻動背包,壓縮餅干還有,頓時松了一口氣。
我將餅干拆開,分了一半給陶冉:“省著一點吧,體力恢復后趕緊想辦法離開這里。”
餅干幾乎是干咽下去的,喉嚨有些痛,吐了一口唾沫出來,里面還帶血,我按著喉嚨:“這里是什么來歷,清楚嗎?”
“鬼山一帶一直是蠱族的禁區,平時根本沒有人來……”陶冉咳了一聲,身子無力地躺在泥壁上:“沼澤下面的這間密室應該是以前的巫池。”
“巫池?”我疑惑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祭祀……”陶冉說道:“從戰國時期流傳下來的習俗,一年一次的巫族祭祀……”
陶冉欲言又止,我好奇道:“怎么不說下去了?”
“因為有些殘忍。”陶冉的頭垂下來:“說是巫族祭祀,其實就是人祭,被選中的人成為貢品,被綁在一根木柱上,不著片縷,所有的人圍坐在四周開始儀式,木柱是經過特別處理的,從中間剖開,就像一個小小的房子,可是左右可以合上,就像現在靈活的木門,里面的空間根本不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被綁在木柱的人在焚香之后就被移動到內部,由特別挑選出來的兩位巫師開始執行……”
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畫面,想象力太豐富不是件好事,陶冉的話還沒有講完,我已經覺得毛骨悚然,陶冉又咳了好幾聲,她猶豫了一下,這才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兩位巫師分別從左右往里壓,里面的人會發出一聲慘叫聲,但是這只是儀式的一部分罷了,直到里面的人被擠死,皮肉都擠成一團……”
“夠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從小學習蠱術,知道這世上有一些不可思議的力量,可是這個世界還有更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陶冉說道:“婆婆說黑巫術本來就是把死物利用起來的存在,一切存在的死亡都不是結束,所以,那種儀式并不具有虐殺的意義,僅僅是一種儀式,里面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去,他的尸體會有更大的作用,另一種發光發熱,或許,腐爛成泥的皮肉就在我們的腳下淤泥中,才讓這里四季如春,與眾不同。”
“看來血雨草長在這里自有它的原因。”我嘆了一口氣,身子無力地倒下去,突然,我想到一個問題:“陶冉,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不對勁?”陶冉迷惑地搖頭:“現在一切都不對勁。”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現在是冬天。”我指著頭頂:“上面還在下雨下雪,山里的溫度遠比城市里要低,可是,你覺得冷嗎?”
非但不覺得冷,這里還越來越暖和的感覺,溫度一直在上升中,因為暖烘烘的空氣,感覺一直在冒汗,怪不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了,原來是這樣!
陶冉打了一個寒蟬:“溫度,這里根本不是冬天的溫度,林天易,地下溫度如此,所以地表的植物才順利生長吧?一直保持著綠色。”
“沒錯。”我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個重點:“可是溫度越來越高了,這不正常,照這樣下去這里會成為火爐,我們身上的水分迅速消失,直至脫水而亡,陶冉,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我們是怎么下來的,還要怎么出去……”
“不對,如果我們是從沼澤里陷進來的,就算從原地出去也無法逃脫淤泥。”陶冉說道:“除非這里還有其它的通道。”
這里的空間并不大,里面空無一物,陶冉的力氣突然回來了,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我理解那是生存的**冒出來了,激發了身體的潛能,身子沒有力氣什么的就扔在一邊吧,陶冉的手觸在泥壁上,馬上縮回手來:“好燙!”
這正驗證了我的猜想,這個地方的溫度會越來越高!
陶冉緊張起來:“我們一定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林天易,借你的肩膀用一下。”
陶冉突然脫掉了外面的外套,然后說道:“轉過身去。”
“你究竟是要借肩膀還是要轉過身去?”我沒好氣地說道:“痛快一點。”
“先轉身再借我的肩膀一用。”陶冉猛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身子轉了一百八十度,陶冉在身后折騰一番,時間也不長,兩分鐘左右,然后說道:“來吧。”
我一轉身,她居然換了一條干凈的褲子,鞋子也脫掉了,穿上了新的襪子,我也脫掉外套,然后伸出雙手,自動半蹲,陶冉從遠處跑過來,踩在我的手上,然后躍到我的肩上,再踩在肩上,我握住她的雙腿,慢悠悠地站起來,陶冉的個子本來就高,手臂也長,我站起來后,她單手就撐到頂部。
我努力不讓雙腿打晃,省得讓這個女人小瞧我,咬牙問道:“怎么樣?”
“你往左走動一下。”陶冉說道:“我要一點點去找。”
“我明白了。”我說道,咬牙挺著讓陶冉檢查了一個遍,完事以后,陶冉幾乎是被我摔到地上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問道:“怎么樣,有機關嗎?”
“頂部基本可以排除,就算有進來的機關,也沒有出去的。”陶冉說道:“現在分工一下,開始檢查其它地方。”
“如果巫池當年是有意放棄的,那么還會有一條通向外面的通道嗎?”不是我悲觀絕望,而是這種可能性很大:“巫池為什么會成為禁地?”
“因為無法控制。”陶冉說道:“婆婆說巫池的邪魅之氣越來越重,巫師也無法抵抗,遲早有一天會反噬,在那一天之前,巫族全員決定掩埋這里,掩埋以后,這里成為一片沼澤,地上植物長青,最終成為巫族禁地。”
“所以,你認為這樣的一個地方會有出去的通道?”我搖搖頭:“陶冉,面對現實吧,這里沒有通道,我們被掩埋了,保留進來的通道也不過是因為進來了就出不去,是一個陷阱。”
一股從未有過的失落將我擊倒了,我坐在地上就不想起來,垂頭喪氣,我們出不去了,找到的血雨草也派不上用場了,老九和蒙洛,我們又可以在黃泉相見,是另外一種重逢,我“咯咯”怪笑起來,陶冉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就像看一只怪物:“你真讓人失望。”
“隨便吧,老子真是煩透了。”我索性躺在地上:“橫豎都是死。”
陶冉一拳打在泥壁上,泥壁上面的土紛紛落下來,小蛛受了驚,馬上躲到一邊,陶冉的眼睛馬上亮了,突然過來,狠狠地踢了我一腳:“起來,事還沒有完呢!”
“還有什么花樣?”我頹然道:“我們被困死了。”
“我們還有小蛛。”陶冉說道:“小蛛可以替我們出去找救兵,林天易,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對不對?”
見我不為所動,只是煩躁地扯頭發,陶冉將小蛛放在手心里,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小蛛的嘴上,又讓小蛛在自己的手心里打轉,此舉與剛才差不多,我看不懂陶冉在做什么,任由她放小蛛在墻角,小蛛沿著墻角離開,馬上就不知去向……
陶冉也一屁股坐下來:“現在聽天由命吧。”
“小蛛會是最后的一絲希望?”我笑得口水都噴出來,清晰地看到口水濺到陶冉的臉上,她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然后狠狠地將口水抹去:“不要笑。”
我停止笑容,一個人被絕望打倒就是現在的德性吧,看著陶冉的臉,臟污的頭發,哪里還有都市女性的影子?我挖苦道:“女人都愛美,一會兒就用所有的水把頭發洗洗吧,就算死,也要漂亮地死。”
“林天易,你再一句多余的話,我先殺了你。”陶冉終于急眼了。
“橫豎都是死。”我說道:“你知道什么是走馬燈嗎?臨死之前,會看到自己的平生,你剛才掉下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過去的一切,包括嬰兒時期?”
“我不信什么走馬燈,你從哪里聽說這種奇怪的說法?”
“兒時聽來的,誰講得已經不記得了,大概是干爺爺吧。”我苦笑道:“剛才掉下來的時候,我看到了,所以,這就是命吧,我會死在這里。”
“那是心理暗示,林天易,我準備接受這種心理暗示然后乖乖地死在這里?你會,我不會。”陶冉說道:“先祖的遺命還沒有完成,要死,也要等到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