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花，何時綻放。忘川河畔，冥途幽幽。”
“彼岸之花，何時芬芳。稚子笑顏，玩耍時常。”
“彼岸之花，何時飄蕩。孩童詠歌，沉入夢鄉。”
“彼岸之花，何時凋亡。七子逝去，魂歸天上。”
此歌似是童謠，旋律卻如此淒涼哀婉，於寒冬暮色裡流連成一線低沉音色。
暮色四合，殘陽如血，凜冽寒意咫尺鼻息，她卻渾然不覺，依舊靜靜蹲在原地，將大小不一的石子一層層堆疊。
耳畔傳來隆隆水聲，一道瀑布似九天銀河，倒垂而下，晶瑩水簾盡數化作飛瓊碎玉，在她周身輕盈搖落。
她卻將全副心神放在堆石子上，偶爾瞥一眼潭水中一抹倒影，水中那烏髮素顏的少女此刻看來竟有些陌生，漣漪乍起，倒影頃刻破碎。
終於，大大小小的石塊在她侍弄之下堆疊成寶塔狀，這樣簡單的遊戲，依稀記得是某人教自己玩的，只是那段往事早已湮沒，如今想來，只剩下些模糊的片段一縱即逝。
當壘好最後一塊石頭時，空洞的歌聲亦隨之止息。
遠處枯林，無數黃葉垂掛枝頭，被風一吹，如振翅蝴蝶一般呼啦啦抖動開來，望之頗爲壯觀。
只是枯枝之上，一黑衣男子憑空而立，望向遠方那孤單少女，眼中神色複雜難言。
“巫總管當真對你家公主盡職盡責，不愧是幽靈山莊的執事。”
清冷的聲音透著幾分沉鬱，來人儀態悠閒地立於另一株枯樹上，倚著樹幹，嘴角一抹笑意頗有玩味之色，那雙幽黑的眼眸卻似星辰淵藪，縱然神采不可bi視，然乍一看去，卻彷彿能喚醒心頭潛藏的恐懼。
巫夜辰深沉目光鬥轉犀利，微微側目，沉聲道：“畢先生，你不在淵山好好管制魔門屬下，怎的偏好移步我幽靈山莊，莫不是貪看此地風景？”
巫夜辰仍不忘淡然補充一句：“蕊珠貝苑聖女冷冰凝姑娘捨棄道心，只盼助你脫離魔道，這樣的想法，卻是全盤都錯了。這世間或許還未曾有何人值得魔君一顧。”
畢落白麪色一變，眼中殺氣瞬間消弭於無形。
“巫總管此言差矣，茫茫塵世，我能另眼相加之人，
唯有幽靈公主。”
“你這是何意？”
畢落白毫不隱瞞，直言不諱：“素聞幽靈公主師承劍尊，取天下高手功力爲己用，功力之深厚，放眼江湖，只怕已無人堪敵。身懷不世奇功，棄之不用，未免太過可惜。我派聖物九闕通神令供奉於天心之城，雖集合歷代魔尊武功精元，如今卻已被封印。我誠心相邀幽靈公主，與我攜手，一同打開天心之城的封印。”
“不可能。”巫夜辰收攏五指，語氣冷硬，其間寒意竟似凝成實質。“公主不問世事，絕不會答應閣下的要求。”
畢落白卻道：“你不過是幽靈山莊的執事，沒資格替公主代言。不問世事，說得好聽，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閣下煩請自重。”巫夜辰語氣越來越冷：“饒是閣下貴爲魔宮少君，卻也不該在幽靈山莊口出妄言。”
畢落白恍做未聞，繼續道：“我雖不知幽靈公主有何過往，但有一事卻可肯定，倘若她記起一切，定會與我攜手合作，只因怨恨纔是永恆不滅，壓抑得越久，爆發的力量才越是驚人。”
“閣下的話太多了。”巫夜辰隱忍已久，此刻殺機陡現，長劍自袖中滑落，握在掌心。
劍身極細，此刻不住顫動，如龍吟秋水，綿綿不絕。
他飛身向前，手腕只是一抖，劍芒如雪霰飛舞，起初只如銀光碎芒般的劍影倏然暴漲，直bi畢落白而去。
畢落白卻不驚慌，踩著枯枝飛身踏退，只將手中長劍翩然迴轉，剎那間兩劍十字相交，寒芒交迸，劍聲悲鳴。
巫夜辰掣肘帶動劍身迴旋，畢落白仰身閃過，卻見一抹寒芒迫睫而來，一根髮絲已爲劍鋒削斷。
“閣下不該太過自負，天下沒有人可以在幽靈山莊放肆，更沒有人敢對公主不敬。”
巫夜辰收劍，站在原地，面上盡是藐視之情。
畢落白卻並不見怪，依舊談吐如昔，言辭間頗爲傲慢。
“巫總管若是不信，不妨拭目以待。我敢肯定，末世之景，將由幽靈公主一手締造。卻不知劫滅時的天空，將會呈現出怎樣一幅奇景。”
樓外夜風吹雪，做柳絮紛飛。
江上輕靄浮空，夜色如墨，隱
隱聽孤鴻遠音，明月空牀。
段霆臨窗而立，手中護心玉泛著依稀暖意，卻驅不散眼中寂寥之色。欄下逝水滔滔，不捨晝夜，此刻看來，忽覺淒涼難表，憶及那日瞳負傷離去，臨別前的哀傷眼神碎成遍地水晶，再難拾起，驀然驚覺，眼前這一蓑煙雨、千里清光早已不似昨日。
他們之間，芥蒂已深，他又該如何挽回一切？
身側火爐之中，香炭燃盡，有暗燼被暖氣捲起。段霆脫去一襲貂絨輕裘，方待吹熄屋內燈燭，忽聞輕微的叩門聲想起，心下在意，推開門一瞧，卻見陌雪孤零零站在門外，只著了一襲粉白錦綬藕絲緞裙，水汪汪的大眼睛噙一抹悽清愁緒，望之生憐。
“陌雪，快進來。”段霆將小師妹拉入房中，重新往爐裡添了炭火，又伸手拂落她頭上積雪。
“這麼晚了，怎麼來我這裡？難道又做惡夢了嗎？”
陌雪坐在椅子上，不做聲地點點頭，良久才道：“大師兄，自從與你和商師姐見過那位姐姐後，做夢的次數也愈發的多了，不知爲何，夢中總能見到那位姐姐，還有一些從未見過的人物景緻，此刻想來，倒似借那位姐姐的眼睛看到的一樣。”
段霆替陌雪倒了一杯熱茶，望著茶碗裡冒出的氤氳水汽，不覺又陷入沉思。
“你和瞳似乎特別有緣，最奇特的是你的身體裡有萬法寫意的根基，那種武功卻是瞳才懂得的絕學，她又在你的夢裡出現過，你們二人似頗有淵源。”
“只是我卻不記得自己認識瞳姐姐。”陌雪敲了敲自己的小腦袋，嘴脣輕抿，似在努力回想。“師父收我爲徒之前，我還是癸陰家的孩子，記憶中從來未曾見過瞳姐姐。來了天玄道宗後，除了那日和君若師姐拜訪過幽靈山莊，除此之外，我都是極少出門，此前也絕沒有和瞳姐姐有過一面之緣。”
她越想越不得要領，最後只能輕輕嘆息一聲。
“要弄清楚你的夢，怕是隻有一個辦法了。”
“大師兄，你是說……”
“我帶你去幽靈山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段霆思來想去，也只得這一個法子。
陌雪蹙起纖細的眉毛，囁嚅道：“可是你和瞳姐姐……你們兩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