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霆適時踏入小築,緩解了這尷尬氣氛,他現在比較關心凌峻的傷勢,倘若藍染到最後也不能調配出那一味解藥,後果不堪設想。
商君若靜靜垂著眸子,站到段霆身後,似有意躲著凌峻,凌峻只好辭出樓外。這時商君若又探出頭,看著他的寥落背影,眼中有淚光凝注。
過了很久,她才發現屋裡還有外人,有些羞愧地掩飾好神情,狠狠拍了一下段霆的肩膀,埋怨道:“這位姑娘是誰,大師兄怎麼不給我介紹一番,讓我在外人面前出醜了。”
段霆報上了瞳的來歷,商君若聽後微微一怔,顯然她也聽過幽靈公主的大名。
她看著瞳,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陌雪卻突然牽起她的手,道:“師姐,我瞧這藥師谷的景色很是清幽,你能領著我四處轉轉嗎?”
“好……好呀……”商君若只是訥訥開口,人已被陌雪拉著跑到了外面。
瞳一眼就看出商君若是個直腸子,有話就說,她剛纔想要說些什麼,陌雪又爲何要制止?她只是覺得,這一切似乎和自己有關。
藥師谷來了許多客人,倒是一下子熱鬧起來,只是藍染天生沉靜的xing子,對此頗不習慣,有時她想倘若這世上的人突然都消失了,就只剩下她和凌峻兩個人,是否也算是一種天荒地老?
她最近總是抱著那盆丹蔻,顯然那些粒粒如珊瑚珠子一般的紅豆,是她精心栽種的傑作。
而凌峻也覺得體內舊毒一點點有了發作的跡象,只得乖乖躺在病榻上,翻翻書,看看窗外的風景,有時段霆會去和他閒聊一番,陪他解悶。
藍染只是每天早晚去瞧他一次,問問覺睡得好不好,飯吃得香不香,最近又有沒有不舒服。她表現得很是淡然,那樣看慣生死的態度,竟和對待一般的病患無異。
他們兩人在一夕間忽然陌生起來,有時藍染替他把完了脈,默默收拾著診具,凌峻就那樣訕訕地坐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這
樣的沉默卻也突然被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
自然此事還是最令巫夜辰頭痛,他一直以爲段霆接近瞳是存了不軌之心,是以暗中監視此人,不想卻真的發現了有人在暗中作怪,只是那人卻並非段霆。
他偶然之間在深夜發現來人在藍染的小築之外窺視,剛剛要有所動作,不想卻被那人察覺,他只見一道黑色影子如流動的水墨,轉瞬沒入夜色深處。
瞧著那輕身功夫峻拔已極,來人身份只怕不簡單,巫夜辰縱身去追,全力展開輕功,以他的身手仍要傾盡全力,纔不至於和對方落下一絲半毫的距離。
前面那人明知身後有人,身法又快了三分,然而巫夜辰卻似一尾暗夜寒鴉,身形起落間彷彿有漆黑的羽毛從他袖間灑落。
那人知道身後有個勁敵,再無遁逃的機會,只好猛然出招,袍袖鼓盪,一股渾厚掌力捲起枯木朽葉,化作一道悍然長龍直bi而來。
巫夜辰匆忙間停在樹幹上,運起一身功力稍作抵擋。剎那間,兩道強悍的力量相互對峙開來,方寸之地驟生亂象,二人功力此消彼長,相互壓迫,形成的氣流圈子越收越窄,碎葉殘枝紛紛隕落,化爲地上塵芥。沉沉夜色之下唯見兩股氤氳的氣勁凝成實質,彼此撞擊。
月光堆銀,楓葉積血。脆弱的葉片脫離枝頭,發出細不可聞的shenyin,卻也轉瞬便被來自地獄的風波攪碎。
巫夜辰率先撤回了勁力,他知道,如若這般糾纏下去,他們無一人能夠討到便宜。
那人倒也自覺,不再一味進擊,身形向後一飄,翩然落在另一棵枯樹枝幹上,和巫夜辰遙相對視。
“我既不與閣下爲難,也煩請閣下能行個方便,不要cha手我的事。”
語聲輕寒,卻又帶著睥睨天下的霸烈氣息,一絲月光透過樹梢,照在來人臉上——五官輪廓深邃,相貌俊美無儔,只是渾身透出夢魘般沉沉的魔氛,竟讓人不敢直視他那雙深廣如天的眼睛。
巫夜辰多年來也算見識過各色人物,卻無一人能夠與他匹敵。
“是你,魔宮少君,畢落白!”
黑衣男子脣角揚起一絲微笑,意似讚許:“幽靈山莊的巫總管目光如炬,畢某人佩服。”
巫夜辰因對方的身份微微一驚,很快從容說道:“我幽靈山莊向來淡出江湖正邪糾紛已有近百年,與正邪兩道亦是井水不犯河水。”
畢落白負手而立,聞言只是淡淡點頭,說道:“巫先生不要誤會,畢某前來藥師谷,並非要與貴莊爲難。”
巫夜辰道:“如此就好,之前在傀儡門曾聽公主提到過閣下,上次拜劍閣一行也曾與閣下有過幾面之緣,難免不教人多想。”
“先生多慮了,貴公主之名,畢某也有所耳聞,自然懂得分寸。”
畢落白並未說明此番來意,巫夜辰也不去深究,只是隔著濃稠的夜色,對他抱拳一禮。
對方亦還禮一揖,而後身形展動,瞬間已渺跡天外。
“你信他說得是真的?”波瀾不興的聲音響起,卻帶著不容辯駁的質問。
巫夜辰竟不知瞳在暗中瞧見了一切,不由皺眉道:“畢落白雖是魔宮少君,我們卻也並未將他放在眼裡,公主不必爲此事憂心。”
瞳只是看著畢落白遠去的方向說道:“此人並不是好相與的,他的心魔,只怕就算是我,也很難掌控。”
巫夜辰此刻才隱隱覺得不妥,比起段霆,畢落白這人倒更加難以捉摸。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只要不與我們相干,也沒什麼必要去理會。”瞳幽幽說道:“夜深了,我們也回去罷。今夜藍染姑娘打算爲凌峻試藥,我還沒有取走他的功力,倘若他此刻死了,這筆買賣可是虧大了。”
巫夜辰看到她靜靜轉身,黑色衣裙上的彩色花影在月光照耀之下繽紛旋轉,心中忍不住去想,何以她能對世事看得如此通透。倘若只是因爲旁觀者清,那當她身處其中時,會不會同樣迷失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