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里帶了可憐兮兮的味道,一面的蒼涼。這不是他想要見到的盈束,他記憶里的盈束雖然膽小,但青春活力,對未來充滿了懵懂的希望。
“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你是我母親和別人生的,而我,是我父親與人出軌生的。”
他還是把這關(guān)系理了一遍。
盈束眼里閃過明顯的驚訝,不過轉(zhuǎn)瞬即失。
“那又怎樣?你母親和你父親是結(jié)了婚的啊,別人不會管我們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只會說我們亂……”最后那個字,她吐不出口。
漠成風(fēng)能把自己造就成今時今日的樣子,并不是偶然而成,他有的是手段。他完全可以利用這些手段將她征服!
他沒有這樣做。
他想到了她抱著死去的孩子那副瘋狂的模樣。她痛的時候,他比她還要痛,更能深切體味她的痛徹深扉。如果想簡單一點,他沒有理由拒絕,終究,在最初的時候,他已經(jīng)做好了由她成為他人婦的準(zhǔn)備。
他抬步就走,高大的身形拖著長長的影子離她愈來愈遠,連句祝福都沒有給她,就消失了。
漠成風(fēng)抬步走的時候,她眼里滿是驚訝,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她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放開自己了。濃重的心酸涌上來,水霧彌漫,早就充盈了眼眶。
“后悔了么?后悔的話還來得及,他沒走遠。”季雨軒從屋里出來,輕聲道。看她時,眼里滿是心痛。
盈束搖了頭,“不用了。”
“你完全可以告訴他,我們只是假結(jié)婚。”
“不必。”用力將眼淚壓回去,這才敢回頭來看季雨軒,“不是要去看伯母嗎?再不去的話就晚了。”
季雨軒把季母帶到了日本,一來這邊有良好的條件,二來也便于管理公司。
“謝謝你,束束,愿意為了我母親答應(yīng)我這么荒唐的要求。”季雨軒沒動,而是道,十分動容。
盈束依然只是笑笑。幫季雨軒又何嘗不是在拯救她和漠成風(fēng)?
其實在漠成風(fēng)說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時候,她是動了心想將實情相告的。但漠成風(fēng)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不容得有一點瑕疵。她不想多少年后,有人提到森漠和漠成風(fēng),還要附帶著這一段,更不想現(xiàn)時有人利用這一點來打壓他。
四年前,他為了她而放棄她,四年后,她愿意為了他而放棄他。
季雨軒和盈束手拉著手出現(xiàn)在季母的病房里,“媽,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盈束將手里的那棒紅玫瑰遞了過去,“媽,祝您早日康復(fù)。”
老人家立時眼淚汪汪,抖著手去接花,“你們……真的結(jié)婚了?”
“真的。”季雨軒相關(guān)文件遞了過去。季母東找西找,“怎么沒有結(jié)婚證?”
“這是西方結(jié)婚方式,有了結(jié)婚公證書就具有了法律效力,比結(jié)婚證還管用。”季雨軒解釋。
季母干涸的眼睛一點點濕潤,最后緊緊握住了盈束和季雨軒的手,“你們真的結(jié)婚了,真的結(jié)婚了啊,媽總算等到這一天了。雨軒有了家,我就算到了那邊,也心安了。”
“媽,我們還希望您長命百歲呢。”盈束說著心里話。這樣一位慈祥的老人,不在乎她的身世出身,從來不會惡語對人,值得尊
重。
季母抖著唇點頭,“我一定會的,一定會的,我還要看著小孫孫出生呢。束束,謝謝你,謝謝你愿意給雨軒一個家。”
她的動容惹得盈束也紅了眼,不由得動了真情,“媽,您不用謝我,我給了他一個家,他也給了我家啊。”
“好,好,好。”季母不斷地應(yīng)著好。
背后,candy淚流滿面,既而退了出去。
盈束并未多想,只當(dāng)她是太過激動。
季母哆嗦著將一個綠瑩瑩的鐲子塞在盈束的手腕上,“這是前輩留下來的,說是傳給媳婦的,你帶上。”
一般稍稍有些背景的人家都會有一兩樣傳媳婦的東西,季家也不例外。盈束想要拒絕,接受到季雨軒的目光,立時明白,在老太太面前,他們是夫妻。最后乖順地由著老人給戴上。
季母戴完后,拎著她的手左看右看,笑得合不攏嘴。生病這么久以來,她這是唯一笑得如何開心的一次。
季母的身體虛弱,加之太過高興,消耗了太多體力,沒多久就沉睡了過去。醫(yī)生告訴他們,季母的睡眠將會越來越長,直至某一天,再也醒不來。
兩人略略有些沉重,但看到季母睡去后微微上揚的唇角,又釋懷了許多。至少,她的離去不會存在遺憾了。
并肩走出來,季雨軒真心的道謝,“好多年沒看到我媽這么開心了,謝謝你束束,真的。”
動情之時,他握上了她的指。
盈束理解地點頭,“她能開心就好。其實你不用謝我,你幫過我的遠比我?guī)湍愕亩啵绻麤]有你,怕是我也沒命活到今天。”
“束束,我倒真希望你忘掉那些。”季雨軒略有些有無奈,“你不斷地提起過去,會讓我覺得,你跟我相交,完全是因為過去的那點恩情。”
這回,換成盈束不好意思。
“我只是心存感激,真的。如果沒有活下來,就不會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那么多親人。”
媽媽找到了,哥哥也有了,雖然小姨不知所蹤,但她也一定存在著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些,自然會想到漠成風(fēng),還有他們這層尷尬的關(guān)系,整顆心都酸了起來。四年多,那么些個日日夜夜,他是怎樣無聲地背負著那些羞恥想著她的恨度過每一天的?
“束束,其實,我更希望我們能真正地結(jié)婚。”
季雨軒道出了自己的真心,看她時目光熠熠。盈束卻有些恍惚,她在想別的事情,并不曾注意到季雨軒正在掏心掏肺。
季雨軒無奈地嘆一口氣,最后只能撫撫她的發(fā)。
“你母親那邊,找算怎么辦?”季雨軒的話很快將盈束引進了極為嚴(yán)肅的話題。盈束略略垂了首,只露出一截漂亮的頸子給他。
好久,她搖搖頭,“不聯(lián)系了。”
季雨軒沒有問原因,卻早就明白。她這是要把母親留給漠成風(fēng)。
“束束,真正需要呵護的人是你。”
“為了呵護我,他已經(jīng)付出了那么多,這份母愛……不要也罷。”
她不想連最后這一點東西都將他的搶了去。以后就當(dāng)陌生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相忘于江湖,挺好。
漠成風(fēng)能擁有這樣的盈束,只讓人
嫉妒,嫉妒得發(fā)瘋。季雨軒忍不住苦笑,“束束,真的想知道,我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得到像漠成風(fēng)那樣的關(guān)照。”
她只是笑,沒有回應(yīng)。對漠成風(fēng)的感情,是無可替代的。
季雨軒最后只能認命,“好吧,不求像漠成風(fēng)那樣,只求你能把他忘記。”
忘了他,自己才有進駐她的世界的可能性。
季雨軒沒有送她回去,因為公司臨時有事而先行離去。他之所以這么放心,是因為有candy和美惠子。
美惠子是他特意給盈束選的司機兼保鏢,一般情況下,有她在,盈束的安全不會出問題。Candy也是他親手安排的。
這兩個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工作特別認真,尤其會護主。把他們安排在盈束身邊,不論到哪兒,他都放心。
盈束找到candy時,她正坐在草地上看著遠處,發(fā)呆。她叫了幾聲,candy才回神。而草坪上的其他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紛紛朝這邊看,有幾個還走過來想和她說話。
Candy這才一彈而起,趁著眾人走過來之前拉著她跑起來。跑到車庫,將她塞進車?yán)铮阑葑拥谝粫r間啟動車子,將追來的人甩在腦后。
“去喝酒吧。”車?yán)铮琧andy道。
盈束扭頭回來,帶著微微的驚訝。Candy的唯一愛好就是縮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宅著,喝酒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
“有事?”她問。
Candy只聳了聳肩,“去不去?”
盈束到底還是去了,她也想喝酒。有些事存在心里,只會不斷地發(fā)痛發(fā)酸,折磨著你,索性一醉解百愁。她知道這樣不對,但無法抑制,就像無數(shù)瘋長的野草,不短暫地麻痹自己,怕是連活下去都難。
兩人去了最隱蔽的酒吧。
Candy開口就叫烈酒,把盈束嚇了一跳。她取過杯子,注滿了苦澀辛辣的液體,朝她撞了過來,“祝你新婚快樂。”
盈束不好意思地笑,“你知道,那都是假的。”
對于經(jīng)紀(jì)人,任何事情都不能隱瞞。在某個層面上講,藝人是沒有隱私可言的。Candy早在他們辦理假結(jié)婚手續(xù)之前就知道了一切。
她當(dāng)時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吃了一只蒼蠅,最后只讓給她提了一些注意事項。
“就算是假的,至少那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你啊。”candy眼里滿滿的是羨慕。
盈束跟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那酒真的難喝,又嗆又辣,她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再不想碰半點。有的人,天生不適合醉,就如她。
她怕酒的辛辣更甚于心中的酸苦。
Candy卻宇宙大暴發(fā),把酒當(dāng)水喝似地灌了下去。
喝了酒的candy明顯比平日多話,“束束,我有時真羨慕你呢,不管那人對你怎么樣,終究在那兒,讓你看到,讓你痛,對你有感覺。”
她并不是多話的人。
兩人都少言,所以組成了格外默契的一對。合作這么久以來,一直很愉快。
盈束閃動著明眸,看她。她一把握緊了她的手,把頭壓了下去,“束束,我心痛。”
她捧上了心,一臉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