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宸宮,分六大殿。
分別爲鸞鳳殿,棲梧殿,蘭陵殿,飛翔殿,琦軒殿,承歡殿。
其中,鸞鳳爲主宮,爲皇帝蕭決所居,棲梧爲中宮,爲皇后所居,琦軒爲正宮,爲太后爲居。蕭翊,爲大周第九順位皇帝,因其並未立後,是以,棲梧殿這幾年來一直都無人居住。
但每逢初一十五,蕭翊都會抽空來棲梧殿坐坐,又到十五,正是月圓之時,蕭翊獨坐殿外,飲酒望月,原本飛揚跋扈的神情,此刻襯著月色,倒有幾分淒涼之意。
兀自斟飲了幾杯,卻是興趣缺缺。
隨侍在側的梓桐終於看不下去,出聲勸道:“皇上,您對落妃娘娘的深情厚意,娘娘泉下有知,定然欣慰不已,只是,娘娘生前那般看重皇上的龍體,還望皇上看在娘娘的份上,兀要再爲娘娘的仙逝而傷懷,想來,落妃娘娘,也是會心疼皇上的。”
“梓桐,你真的覺得落兒不會怪朕?”
抿脣淡笑,那笑意竟淡得讓人看不真切,最是寂寞帝王心,分明處於萬花之中,卻又彷彿在無人之境,個個想爬上他的龍牀,卻無人進得了他的內心。
這多年來,能得他看中的唯有一個落妃,但偏偏又是無緣白頭,怎叫他不遺憾?
“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憂國憂民,乃您的天職,落妃娘娘會明白您的。”梓桐由衷地說著,她本是落妃侍女,落妃去世之後,蕭翊便收她在側,這些年來,也算是諸多提攜。
所以她的主子仙逝後,梓桐便對蕭翊十分的忠心。
微微抿脣,蕭翊似笑非笑:“梓桐,你去吧,朕,想單獨呆一會兒。”
“是,皇上。”
本想勸其回宮休息,可梓桐更明白多說無益,倒也不再羅嗦,只委身退下,留他一人清靜自處。
風過,樹影搖曳,影影悼悼的梅樹帶著清寒之氣,抖落幾片花瓣,不偏不倚,正落入他桌前玉杯。
舉杯,兀自端詳了一陣,感慨般的發出一聲輕嘆:“落兒,朕以爲這世上唯你偏愛雪夜望梅,卻不曾想,這世上倒也還有癡人。”
言罷,舉杯痛飲,卻是連那杯中梅花,也一併吞入了腹中。
酒後微薰,蕭翊單手支額,月下假寐,隱隱約約間,彷彿又看到落妃身影,他倏然起身,追了過去:“落兒,落兒。”
梅林簌簌,復又飄落幾瓣花兒,只見滿天如霧,星如晶石,整個棲梧殿一派仙氣繚繞般美倫美煥,只是,又哪來落妃身影?
不過是酒後幻像而已。
蕭翊茫然失落,也只有在棲梧殿內,他纔會換上自己的真實本貌,對自己的心緒毫不遮掩。
片刻失落,他瞬即恢復,他本性薄涼,又怎會爲一些幻象過多傷懷?
正欲抽身離去,耳邊卻又傳來女子嚶嚀之聲。
“痛……”
細若蚊蠅般的聲線,帶著些悽絕苦痛,雖輕若無語,但蕭翊卻聽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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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他本就醉得不深,經過方纔一番早已酒醒,這棲梧殿,早已空廢多時,除他以外,又怎麼會有外人侵入?
嚶嚀之聲,細細綿綿,但卻並不因他的怒喝而止,蕭翊鳳眸微凜,朝聲音傳來之處,緩緩靠近。
尚未消溶乾淨的積雪之地,一素服女子伏地而臥,嚶嚀之聲,便是出處她口。
女人?
出現在棲梧殿的女人,無論是何目的,在他蕭翊的心中,唯有一死,方足以解恨。
不再靠近,蕭翊只是木然轉身。
喚了梓桐出來,是死是活,交於她手即可,跟在他身邊這麼些年,面對這樣的情況,梓桐自會知道如何處理。
悠然回席,卻找不回方纔意境,將手中玉杯置於桌前,蕭翊不欲再飲,只是雙眼餘光卻瞥見梓桐匆匆而來,且面色生異。
“皇上,皇上,她,他的長相……”
梓桐哆嗦著嘴脣,似激動,但更似害怕。
蕭翊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耐道:“長相什麼?有話直說。”
“皇上,奴婢斗膽,想請皇上親自看看。”
梓桐並未擡頭,只是雙肩聳動,微顫聲音之中已有懼意。
“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值得朕親自去看?”
今夜,他並無心情做一些無謂之事,是以,對梓桐說話的口氣,也變得異常冷冽。
梓桐聞聲,亦微微顫動了一下,末了,卻是打著哭腔道:“皇上,她……她長得像落妃娘娘。”
“有多像?”
蕭翊的聲音,似乎更爲冰冷了,眸中不屑之意越來越濃烈。
梓桐整個人都幾近伏地,卻仍舊顫抖著說出了那四個字:“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梓桐不是普通的宮人,她是落妃的貼身侍女,能讓她說出這四個字的女子。
蕭翊薄淡的寒眸微微一動,人,卻已是緩緩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