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艾兒有點恨卓馭人了。
儘管這只是一場假婚禮,儘管這場婚禮還有一半是她的主意,儘管卓馭人三番兩次願意爲她放棄一切。但如今,當她見到穿著婚紗的白玲玲出現在西裝筆挺的卓馭人身旁之時,她還是有點恨。
“艾兒?”白玲玲兩次喚她,纔回過神兒來。
“嗯?”她有點提不起勁,回答的每句話能少一個字就少一個字,單音符的概率出現甚多。
“艾兒,你怎麼了?”這回是卓馭人大步走來,毫不顧忌地在這“盛世霓虹”豪華精緻的試衣間裡,當著兩位熟悉的經理的面,拖起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直視他。“玲玲在叫你試伴娘婚紗。”
聽到的話比看到的畫面還令她受傷,只可惜,這是她的選擇,她不能回頭。
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副流淚的畫面,一個女人,面容憔悴,衣裳破舊,雙目無神,淚盈於睫,她躲在重重人羣后,看到的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婚禮上幸福的男女在牧師講臺前宣誓,交換戒指,親吻,相擁。這一切太美妙,但都不是屬於她的,她只是個旁觀者。屬於她的只有自己懷裡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她不能放棄面對,她以後還要一而再,再二三地面對,因爲這個嬰孩的父親是婚禮中的新郎。
嚇!羅艾兒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才清楚看到卓馭人關切的臉,仰了一下頭,被刺目的燈光閃得眼淚直流。
“艾兒,你沒事吧?”白玲玲穿著層層疊疊的婚紗,笨拙地走到她面前,附在她耳邊說,“拜託,別哭,被看到了會傳開,懷疑的。到時候婚禮砸了,我非再死一回不可。”
羅艾兒目光從卓馭人臉上移到白玲玲臉上,見到的居然是一張和剛剛所見畫面中女人一模一樣的憔悴面孔。唉,她從來不是卓秦女朋友那樣的女人,只有白玲玲纔是那樣爲愛不惜犧牲一切的女人。這樣的溫柔且剛強的人,她想做也做不來,所以乾脆做得驚世駭俗一些,儘管有些事在美國也只出現在電影中。
卓馭人伸出手想替她擦淚,被她擋掉了,自己拿袖子粗魯而不羈地擦了擦,才接過店員及時送來的紙巾。
“羅小姐,請千萬別用力擦,不然妝都要掉了,而且化妝師已經走了。”店員是生面孔,有些怯生生地,小聲地叮囑,自然也不敢正眼看他們。
“哦,對不起,哪件是我試穿的?”
“是這件伴娘服。”另一個走上前的是一直沉默立在三人身後的經理,她手裡拿著一件款式簡潔大方的伴娘服,裁切新穎,還鑲了水晶,簡直比臃腫複雜的新娘更美了。
“好,謝謝,我這就去。”羅艾兒接過那件衣服,走向試衣間,進門時回頭看他們一眼,“你們等一下哦。”
電話來了,是周揚的。
“傻丫頭,你怎麼趁我不備逃跑?”周揚的聲音洪亮,也和她的人一樣分辨不清男女。
羅艾兒聽了反而感到瞬間被帶到另一個世界了,不再壓抑,反而多了幾分擔心。“周,我給你說件事,你不要生我氣哦。”
“什麼事?我的手機好好的,還是你又拿我的東西砸了什麼人?”周揚開玩笑,至今念念不忘手機事件,而羅艾兒賠給她的那一部,就是她手裡的。
“是你家,我之所以會走,是因爲卓馭人帶著白玲玲到你家找我和王樵大哥去了。
”羅艾兒無奈地解釋,她忽然想到,似乎她總是在還周揚原諒似的。
“哦——看來我家進雅賊了,什麼都不偷,雌雄大盜,專偷良家男女。可惜,那個男的眼光不好,有你和我幹嘛只偷走你一個?”周揚聽後吹了聲口哨,自然是並不介意。
“你那天幾點醒的?一直在家麼?”忽然感到和周揚聊天很愉快,羅艾兒忍不住多扯幾句閒白的話。
“一直在家,不過我是現在才醒。”
“嗯?”羅艾兒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眼前是一覽無夷的白色婚紗,再朝前走幾步,就是四面玻璃的試衣間內間了,她加快腳步,躲了進去。“你一直睡到現在?快一個星期了?”
雖然她曾經在波特蘭趕著交雕塑類作業的時候也會熬夜,然後一睡幾天昏迷不醒,但這種事無論聽多少次,都覺得不可思議。“別告訴我你一直都沒吃東西。”
“吃了,就是牀上堆的那些,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周揚說得瀟瀟灑灑,理所當然,“不過我中途叫了你幾次,以爲你們一直在外面住著呢。沒想到,今天一出門就見到地的字條了,幸虧我發現的及時。”
“知道了就好,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等一個工作,應該還是畫畫。喂,說了這麼多,沒說正事,你有機會來做模特麼?”周揚說,“那天把你們帶回家就是這個意思,話還沒說你們就走了。”
羅艾兒挑眉,看看被自己掛在玻璃門上的婚紗,“模特可沒機會,我現在正做著呢。”
“哪家工作室?”周揚似乎當真了,追問著。
羅艾兒翻了個白眼,說,“盛世霓虹。”
“盛世霓虹?”周揚重複了一句,連電話裡聽到的輕微氣息都知道她在迷茫,“哪裡啊?新工作室?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比和你早認識,因爲是卓馭人他家御用的服裝精品屋店。”
“卓馭人的服務精品屋用你做代言?”周揚聲音高了八度,好象興奮的很。
“不是代言,是給人做伴娘。”
“伴娘?!”周揚似乎被她給搞糊塗了,聲音陰陽怪氣地,“Air,你別說話躲躲藏藏的,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和卓馭人……”
周揚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想到周揚曾經說過對卓馭人的評價,羅艾兒也感到了尷尬。
“周揚,卓馭人要和白玲玲,就是他的未婚妻結婚了。你不經常看財經和娛樂類的新聞,其實這在上海不是新鮮事了,許多人都知道,許多媒體都報道過。他們早就是未婚夫妻,現在要結婚了,很正常。我和白玲玲是好朋友,又和卓家有這樣的關係,儘管還不明不白,但由我做伴娘是再合適不過的了。陸鷹——就是卓馭人那個好朋友,你見過的,他做伴郎。”
“你怎麼不叫王樵大哥做伴郎?”沉默了片刻,周揚忽然語出驚人。
羅艾兒反而笑了,“周揚,別激動,有些事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雖然我們是好朋友,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你要去大鬧婚禮?!”周揚聲音更加興奮。
“當然不是……”羅艾兒說了一半,忽然感到周揚的評價好象也十分正確,她這樣的做法,和胡鬧有什麼區別嗎?
唉,當然有!胡鬧的結果是一塌糊塗,越鬧越亂,越鬧越糟。但
她現在做籌劃,打算,所做的最後指向的是之一對情侶的幸福。
“Air,怎麼不說話了?”周揚那邊很快詢問,聲音帶著關切,“對不起,我不開玩笑了,你千萬撐住啊。”
“爲什麼這麼說?”羅艾兒又笑了,忽然感到今天並不是那麼的陰鬱,“我沒有什麼好難過的,你知道嗎?我到上海以來,能做的最好的事,第二件就是這個了。”
“哦,真的哦?”周揚狐疑地說。
“當然了。”
“那第一件事是什麼?”
“是愛上卓馭人。”
“OMG!”周揚在電話裡就可聽出她仰天長嘯的樣子,聲音比哭還難聽,“Air,你說的這不是一件事麼,你愛上他了,這是好事,然後把他送到別的女人的懷裡,你腦子沒什麼病吧?”
“別、別這麼說嘛。”羅艾兒有點莫名謙虛,想到即將面臨的事,她也毫無把握,這簡直像一場戰爭!“說真的,周揚,下下個週日,你能來不?”
“週日?”周揚頓了一頓,“是婚禮?”
“嗯。”
“當然,我當然能來。你放心啊,姐們兒,到時候你想鬧我陪你鬧,你想哭我陪你哭,你想拿刀殺了那個賤女人,或者那個賤男人,我都……我就把你刀藏起來哈,咱可不能幹這種事,劃不來。”周揚說得誠心誠意,又搞笑的令人捧腹。
“好了好了,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會做,你只要乖乖的來了做個安靜的參觀者就好了。”羅艾兒看了看手機的時間,不得不單手取下了婚紗,“到時候我會發請柬給你,一定準時到,知道嗎,你來了不會後悔的。”
因爲,的確有場好戲等著萬衆矚目,令所有到場者回味無窮呢。
“OK!”周揚雀躍地道了別,就掛斷了電話。
羅艾兒鬆了口氣,對於那天即將發生的事,想象著那個畫面,心底忍不住興奮起來。邊脫-衣服邊想象著那天所有人的嘴臉,白總一定強裝鎮定,到最後必定會怒吼吧?那林影呢?她應該早就知道沈書雅不會被她一箭雙鵰了,那到時候她這半老徐娘會優雅的離開現場嗎?其他人呢?周揚會拍手叫好的。唉,這樣的場面真的很想讓賽大媽和Lily他們都來看看啊。
砰!砰!砰!
門口有人敲門,敲得山響,十分不符合這間精品屋的素質。
“艾兒,艾兒!”門外傳來卓馭人的聲音,還夾雜著白玲玲和那兩個店員的聲音,十分吵鬧。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羅艾兒拿婚紗擋著自己半-裸的身體,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顆頭,“你們怎麼了?”
在場的人皆是一臉如釋重負的面孔,兩個店員退到後面,不再作聲。
白玲玲鬆了口氣的樣子最明顯,帶著一臉怪異的表情也轉身離開了,走之前還不忘拍拍卓馭人的肩膀。
“你呢?不走還是想進來?”羅艾兒開著玩笑,看卓馭人那副面孔,忽然十分想逗他。
只可惜,她猜到了點子上,卓馭人的確沒有走,並且——粗魯地拉開試衣間的門,不顧她的大叫和兩個店員的驚嚇,一個跨步走進了狹小的試衣間。
“唔……”這免不了的,免不了被他禁錮在懷中,免不了嘴脣被他佔領,免不了整個人,包括心靈都要被他吞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