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是那個小嬰兒？”羅艾兒呆楞了三秒鐘，脫口而出。
卓馭人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遂又撫上她的頭，笑道，“冷靜點，艾兒。你應該知道，那個被燒死的嬰兒和我們沒關係。我這麼說，很明顯是指卓秦，也就是我名以上的父親當年是因爲你媽媽懷了你，纔會要私奔的。而同時，我媽媽也恰好找到了這個機會，纔會同意，並實施這個計劃的。”
“當然他們失敗了。”
卓馭人皺眉，目光變幻著色彩，令人猜不透裡面在想著什麼，從他的話裡，他自己似乎也猜不透，“事實上，我想他們其實並沒有失敗。”
羅艾兒狐疑地看著他，“兩個都死了，天各一方，不是失敗是什麼？”
“不，他們並沒有失敗，他們成功的逃出去了，只是在路上遇到了意外。”卓馭人說的時候，臉上斂起了笑，神情變得肅穆凝重起來，彷彿在道出一個塵封多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我們都想到過，我媽媽那樣的女人，不會做無把握的事，那麼私奔的路再忙亂，應該也不會出那麼明顯的意外，所以……”
“所以，這不是意外！”羅艾兒像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心砰砰地，好象打開真相的前奏。她不禁感慨，是啊，是到了時間要得知真相了，她已經繞了太遠的路了。
“沒錯，這不是意外，雖然我們一直都以爲車禍不是重點，重點是私奔的對象，或是其他的，但我發現錯了。於是我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也許卓公子和我媽媽他們的死，都不是意外呢？”卓馭人聲音平靜，表情嚴肅，說著令人脊背發涼的話，“我們一直執著於尋找我們的身世，太在乎自己了，所以我們都被帶到一個死衚衕裡了，其實事情也許很簡單。他們是千算萬算，算錯了一步，有個人是不允許他們做出這種行爲的，而他們真的做了，就要爲此付出代價。”
羅艾兒心倏地停跳了一下，她忍不住捂著自己的胸口，直勾勾地盯著卓馭人，“你是說——卓老先生？”
卓馭人表情未變，但目光顯然已給出了答案，“除了他還會有誰在卓公子和楊西月身上有絕對的權柄。他們是好人，一個爲愛執著，一個聰明絕頂，但他們沒有的是老爺子的詭詐，狡猾，和絕對不容許背叛的原則。”
羅艾兒一陣噁心窒息，有點不敢相信，但照著以往對卓老先生的瞭解，她是不得不相信。
“你有證據嗎？”羅艾兒在找最後的確據。
卓馭人點點頭，嘆了口氣，說，“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在大火後失憶了，之前所有卓家老宅的人，當然無非就是那些傭人們都被老爺子辭退了嗎？”
“嗯，你說後來只有一個奶奶照顧，那時年紀就已經很大了，叫Li……”
“李奶奶。”卓馭人替她說下去，“我找到她了。”
“你說過你找不到，也懷疑她已經過世了，現在活著八成要有八十多歲了，而且也被兒女接到老家養老了。”
“沒有錯，李奶奶已經八十七歲了，但身體還很硬朗，頭腦也沒有糊塗。”卓
馭人說到這裡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我見到她時，她正在家門口的小院子裡翻土，準備來年種黃瓜。她一眼認不出我，但我說了我是誰，她就哭了。”
“她很想念你啊。”
“不，她哭是另有原因。”卓馭人說，“她是很想念我，但這麼多年她都沒有去看我就是因爲被老爺子威脅，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問她當年的事，那時即便她不能說，也會引起我的懷疑，所以她十五歲離開我，十多年都只是想我，在電視上看有關我的報道，人卻像從世上蒸發一樣，不敢出現在我面前。”
“原來是這樣。”羅艾兒不無感嘆，旋即又憂心起來，“你說的是她告訴你的？那她豈不是很危險？”
“她已經過世了。”
“咦？”羅艾兒一驚，臉色也變了。“難道……”
“別怕，這些只是她的遺言。”卓馭人說完嘆了口氣，臉上有無法刻意掩蓋的哀痛，“見到她的時候，我以爲她可以活到100歲，但她說她之所以堅持了這麼久，就是希望有一天見到我，把想說的話告訴我。我來了，她也就可以安息了。似乎等待是她的力量，直到最後一刻。她走得很安詳。”
羅艾兒只覺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燈光有些刺眼，眼睛都酸澀了。她吸了一下鼻子，“她知道所有的事？”
“當然不。”卓馭人苦笑，“我以爲她是所有事的知情者，纔會被老爺子威脅，可原來她所說的也只是猜測。她說，真正能告訴我真相的人我永遠不會找到他們了。”
羅艾兒倒吸一口冷氣，膽戰心驚，“你是說，那些人……”
“那些人應該都很好，也許也像李奶奶這樣等待著我的到來，但我不會再去尋找了。”卓馭人說，“我想我猜測的是對的，李奶奶也是對的。如果他會把一個根本不知情的人都防備的如此嚴密，那隻說明一個問題——”
“欲蓋彌彰。”羅艾兒替他說了下去。
“沒有錯。”卓馭人贊同地點點頭，“那隻老狐貍！我會親口問他的，若是在那之前把死了，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當然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艾兒，我一直有個心願，找到卓秦私生的大兒子。”
羅艾兒聞言看了一眼剛剛那個人，正坐在那裡，一個人靜靜地抽菸。
“是他？”
“嗯。”
羅艾兒翻了個白眼，“你認真點好不好？卓秦生的大兒子小時候因爲一場病留下後遺癥，現在即便不是個弱智至少也不會是那個正常的樣子。”
“但他的資料顯示的確符合那個條件，而且他和卓秦的DNA也是相符的。”
“可他不是弱智。”
卓馭人苦笑，“你的信息只是從一本日記上來的，怎麼，難道不相信科學了？”
“可是……”
“小時候生病的後遺癥只是當時醫生的判斷，也有可能這個過程中他的病情並沒有嚴重，抑或者，他在之後的生活中被治好了也說不定。我是在杭州一家有名的織造世家裡找到他，他是十五年前那家的老姑娘收養
的兒子。他現在的養母因爲不能生育，一生未嫁，當面在孤兒院收養了他。”
“不可能！”羅艾兒還是不能接受，“卓秦若是私奔怎麼可能不帶上他，如果和卓秦私奔的是我媽媽，但那明顯不符合丁凡日記中的內容。”
“艾兒。”卓馭人打斷她的話，目光直視她，挑眉道，“你怎麼確定丁凡的日記內容是真實的，你不是一直說她是個躁鬱癥患者嗎？”
“這……”羅艾兒一時語塞，也不知怎麼辯駁，“我……”
“好了，既然你找不到切實的證據，就先相信我的，好不好？”卓馭人走到她身旁，攬起她的肩，“來，去見見哥哥。”
“哥哥？！”羅艾兒嚇叫一聲，引得路過的服務生頻頻側目，她注意了一下那個所謂的哥哥，煙按熄在菸缸裡，人已在幾步之外打著電話。
“你叫我不是叫得挺順口的，這會兒吼什麼吼？”卓馭人不無諷刺地揉揉她的頭，“去吧，我陪你去，去認識一下。”
“什麼就認識一下？怎麼確定他是？而且推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是，我也可以選擇不和他相認不是嗎？人家不是富家老姑娘的養子麼？”
“說的好。”卓馭人邊說邊推了她一把，迫使她向前緊跑了兩步，聲音又在她背後響起，“和他好好聊聊，也許你能得知比日記裡更有趣的內容。”
羅艾兒根本不會再向前走，只是確認那人還在講電話後，就回過頭，怒瞪著他，壓低聲音，“他就算不是個弱智估計腦子也不太聰明，現在你叫我和相認是個什麼意思？”
“很簡單，一家織造世家的家族企業再有錢，能分給沒出嫁的老姑娘的遺產也有限，總比不過一個龐大集團的繼承人的名分。”卓馭人淡然地說著。
羅艾兒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你——”
“明白了就好。”卓馭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如果我把卓氏還給它真正的繼承人，我就自由了，你同時可以擁有它一半的財產，你也可以衣食無憂搞你的藝術，不出幾年，就沒人記得我了，而我和誰在一起，更沒有人管得著，除非那時你嫌棄我。”
羅艾兒強壓著怒火聽他說完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反而一時不知開口先說什麼了，“你、你要放棄卓氏？！”
卓馭人挑眉，看著她，笑道，“其實你可以這樣說，我是堅決不放棄你。”
“所以你要放棄卓氏？！”
卓馭人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好象很是心塞，“我以爲你會感動咧，算了，你想這麼理解都好，這是我的選擇。”
“我看你纔是那個得了後遺癥的弱智！”羅艾兒忍不住推了他的頭一把，“你腦子沒毛病吧？難道這是唯一的方法，難道不能有其他的選擇？難道你不能選擇其他的女人？”
“除非你選擇了其他男人。”
卓馭人忽然吊兒郎當的樣子又出現了，羅艾兒知道他似乎認真了，“卓馭人，我……”她想說責備的話，想說惱怒的話，想說無奈的話，但千言萬語到最後居然只是一個字就哽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