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陸安醫院
“陸醫師,新女友嗎?”急診室空蕩蕩,值班小護士在座位上看得不亦樂乎,就差拿出私藏在抽屜裡的零食邊吃邊晃悠二郎腿了。
陸鷹回頭,受傷那邊的胳膊搭在羅艾兒肩上,“閉嘴!”
“哎,陸醫師,等等,你們的……東西?!毙∽o士從背後叫住走向門口的兩人,指著桌上髒兮兮的瓷片和蔫頭的仙人掌。
“??!差點忘了,謝謝謝謝!”羅艾兒一把推開陸鷹,一手一個小心翼翼的將兩樣東西捏在手裡?!白甙?,去你辦公室?!?
“咦?”
“快點啊,你我這樣子怎麼做實驗?”
“呃,都說了不是拿你做實驗,是取樣化驗?!标扂棢o奈地糾正她,朝小護士擺擺手,率先走出了急診室。
“怎麼你們兩個都愛叫人閉嘴?”
陸鷹挑眉,“還有誰,馭人嗎?”
羅艾兒點點頭。“我可也不認識別人?!?
陸鷹見狀一笑,裹著紗布的手舉起搔搔頭,很像日本流行的痛帥男。羅艾兒打量他,只覺眼前這個男人頗爲賞心悅目,不自覺心中一悸。
難道是因爲他就自己受了傷?不,心中失笑,她可不想以身相許!
“其實,艾兒啊?!标扂椡蝗蛔兊脟烂C起來,腔調有種語重心長在裡面,“你誤會馭人了,他看上去琢磨不透,實際上很傳統,很自律。”
“不用爲他說好話了,得到我的認可和喜愛應該不是他的目標?!?
“他有可能是你哥哥啊。”
“我來這裡根本不是爲了認祖歸宗的?!绷_艾兒聳聳肩,一貫的滿不在乎的樣子,兩隻手晃啊晃,兩樣觀賞性物品已儼然成了“兇器”一樣的存在。
陸鷹回頭,皺眉望她,“那是爲了什麼?”
“不告訴你。”
陸鷹反而停下了腳步,凝神看她,“看樣子一定重要,而且,和這件事也不無瓜葛吧?!?
“聰明!”羅艾兒不由得心裡贊一個,然而見他面目糾結疑惑,不由得心事重重,“我告訴你,你一定會告訴卓馭人吧?”
陸鷹怔了一怔,回頭繼續帶路,不予置評。
“這樣我當然不能告訴你了?!绷_艾兒看著潔白高大的背影,目光一炬,心生一計,“不過,如果你願意和我交換一個秘密,我告訴你就扯平了。”
陸鷹猛回頭,臉上多了一份不自然,“什麼秘密?”
羅艾兒斜睨他,“看來你這個人,秘密還不少呢,是不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呀?”
“你沒有嗎?”陸鷹冷哼一聲,快走幾步,推開了一間淡藍色門的房間,比劃了個“請”的手勢,“這是我的門診室,請進?!?
屋裡是一間典型的門診室,設備一應俱全,整潔嚴密。唯一令人側目的是,一面極顯眼的位置,古銅色藝術置物桌上擺放著一個半身維納斯石膏像。
羅艾兒看得眉頭緊縮,心裡隱約一股慾望涌動,這慾望一直蔓延到手指。
不,不可以,不可以!!這是別人的辦公室,不可以??!羅艾兒雙眼緊閉,左手撲上去打了已逐漸顫抖起的右手一下。
“你幹什麼?”陸鷹正用左手鬆領帶,動作不習慣,此時停下動作,好奇地看著她。
“哦,沒、沒什麼?!绷_艾兒將目光從石膏上調轉到陸鷹的臉上,雙手有些不知所措。
“水池在門後,去洗洗吧。”陸鷹走向窗臺,從上面搬下一個極大的盆栽,裡面恰好也種植著仙人掌,大小不一,頂上的小花顏色各異,美不勝收?!澳菛|西再不種就死了吧,放這裡吧。”
“太好了?!绷_艾兒收回木棍,把手裡的仙人掌小心放在盆一個角落裡,又隨手找了一根塑料筆剷剷土,算是栽上了,然後把盆栽再搬回到窗臺上。
“半個小時前我還沒想到,我以後會天天對著害我受傷的罪魁禍首,又沒有辦法?!标扂棢o力地看著羅艾兒的興高采烈的說著、做著,半天在皺眉道,“不過那些瓷片兒我可不打算收留啊。”
“瓷片兒我會帶回去啊,你不覺得這鏤空花紋很漂亮嗎?”羅艾兒看樣子極爲欣賞,找了個搭在洗手池上的毛巾就裹了起來,“你說,這上面會不會有想砸死我的人的指紋?”
“應該會有吧,不過摸它的人可不止那一個?!标扂棇哆@種“智慧”並不激賞,興趣也不高。
羅艾兒放下毛巾包好的瓷片兒後,開始在屋子裡四處參觀,一會兒拿起聽診器聽聽自己的心跳,一會兒放在塑料人體模型的心臟上。
“我答應你!”陸鷹忽然打破沉默。
“咦?”
陸鷹無奈嘆了口氣,“別告訴我你忘了,秘密,你說的秘密,我答應和你交換了?!?
羅艾兒聽罷笑了笑,拿著聽診器放到陸鷹的心臟位置,裝模作樣,“你很緊張???爲什麼?心跳都加速了。”
“別亂動,那是我工作用的,拿來!”陸鷹從羅艾兒耳朵上拿下聽診器,掛在自己脖子上,“到底說不說了?”
羅艾兒揉揉被扯痛的耳朵,斂了玩世不恭的笑,好奇地盯著陸鷹,“你是爲朋友兩肋插刀?還是真的好奇殺死貓?我在想什麼真的那麼重要嗎?”
“都有吧?!标扂椨行┰锏貏e開目光,不看羅艾兒,“說不說由你了,不過我不保證不告訴馭人?!?
“你應該說,你向他保證過了,從我這裡打聽到什麼一定告訴他纔對?!?
“這是人之常情嘛。”陸鷹笑道,“我可以和你交換一個秘密,保證和你的絕對等值的秘密,怎麼樣?”
羅艾兒莞爾一笑,臉上蒙上一片陰霾,才說,“是信。”
“信?”
“不錯?!绷_艾兒點頭,手攏了攏自己的長頭髮,兩側都擋著臉,像是要遮去點什麼,“也許你知道,那個叫沈書雅的第一次找我,我沒有答應來這裡。但第二次他帶來了一封信?!?
“是你媽媽之間寫給卓老爺子的?!标扂棽夭蛔≡?,已經開始搶答了。
“但是信的內容應該除了卓老爺子之外,只有我……不,應該說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並且能看懂裡面的內容?!绷_艾兒咬了咬嘴脣,像是很難以啓齒,“信裡的內容雖然說得支離破碎,但告訴了我一個很大的秘密,我有可能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嗯?”陸鷹皺眉,一手摸著下巴,思忖著?!耙簿褪钦f,你有可能不是當年的那個私奔時懷在肚子裡的孩子?”
羅艾兒聳聳肩,她儘可能表現得稀鬆平常。
“那……那個孩子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羅艾兒翻了個白眼,兩手一攤,“也許就是我也不一定,媽媽吸毒,又酗酒,英文說得不順溜,中文也忘得差不多了,說得都困難,十多年沒碰過筆,寫得醉話也是有可能的。”
“看樣子,DNA還是很重要的。”陸鷹聽後眉頭舒展,“弄清這個,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困難。”
“如果我不是卓家人,你能弄清我到底是誰的孩子嗎?”
“這個……”陸鷹僵了片刻,垂下了頭,雙手舉起,“我認輸,我給你說我的秘密,算回報,好不好?”
“別開玩笑了,誰想聽一個大男人的小秘密?”
“咦?”
“記在賬上吧?!?
“什麼?”
“我說記在賬上,我現在不信知道你以前那些秘密,即便它們再是爆炸性信息,對我來說也沒意思?!绷_艾兒搖搖頭,指著他,“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問你你不想回答我的事,到那時可別忘了你欠我一個秘密。”
“這樣?!”陸鷹聽得眉頭都皺起來了,“聽起來我怎麼這麼蠢呢?”
“不蠢,我想——也許你比卓馭人聰明?!?
“謝謝你哦?!标扂椈謴土艘回灥乃?,“我答應你就是了,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是站在你這裡的。”
“你站在我這邊,我就站在你那邊?!?
陸鷹連連擺手,“別說我聽不懂的話,看來你和馭人一樣,都是膽子大,不怕死,腦筋聰明,還裝傻的人?!?
“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我膽子大不怕死可不是爲了錢和地位、名譽、權利、鬥爭的勝利之類亂七八糟、烏煙瘴氣的理由。”
“那是什麼?”
“別忘了我是要做藝術創造者的?!绷_艾兒眼珠轉動著,最終目光又遊移落到那尊維納斯石膏像上去了,“死心眼和膽小鬼是不可能創作出撼動人心的藝術作品的,當然也不能容忍侮辱藝術的東西存在——”
“喂!住手——”
隨著陸鷹一聲慘叫,石膏維納斯終於落在地上摔個粉碎,屋裡升騰起一股濃烈的化學味道。
“唔——你這沒有禮貌的——”陸鷹捂著口鼻,走來走去,顫抖的手指指著羅艾兒,又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是醫院剛成立的時候,上一任老市長送的禮物,老媽一直最喜歡著個,因爲要退休了,才搬到我這裡來,你居然——你——”
羅艾兒拍拍手,拍掉手上的土,“很顯然,你們市長不識貨,不知是他還是令堂上當受騙了,別說藝術品,恐怕就連你們醫院骨科給病人打的石膏都比這精細吧?”
陸鷹嘴角一陣抽搐,嘴巴張了又張,什麼也沒說出來。
“放心,以後我會陪給你一個物超所值的,真正的藝術品。”
“你說的,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當然!”羅艾兒該有的自信一樣不缺,“不過要升值你要等上幾年。”
陸鷹呆立在原地,像被打垮了的鴕鳥。
“別愣著了,走吧,去做實驗……哦,不是,去取樣?!绷_艾兒做了一件痛快事,自然心情愉悅,大搖大擺地走去。
陸鷹緩緩擡起頭,目光從一片殘骸中盯著那道纖細而驕傲的背影,忿忿地說,“我親自抽你的血,老子扎死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