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啊……”羅艾兒摸索著掏出手機,打開照明。
幽黑的街頭,僻靜的深巷。連個行人都沒有,遙遙望見散發(fā)著陳舊氣息的舊上海歐式公寓的卓氏辦公樓鶴立雞羣,寂然不動佇立在一條沒有路燈的幽暗街道上,彷彿不容觸犯的千年靈魂的府邸。
“怎麼會沒有路燈……哎?”羅艾兒正磨蹭地走著,忽然被卓馭人一把拉到自己身後。
“別抱怨,跟在我後面走。”卓馭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照亮,超強光的軍用手電筒照得前路不再迷茫。
羅艾兒悻悻地關(guān)在手機照明,加快腳步都在他身旁,囁嚅著,“我……可不是怕黑。”
她只來過卓氏一次,又是在白天。那時覺得這公寓改的辦公樓除了懷舊點也沒覺得異樣,想不到白天黑夜的差異竟天壤之別。剛剛,離開“靜謐夜總會”,卓馭人開車東拐西繞的,終於在半個小時後遠離了夜上海的燈紅綠,來到這一片“黑暗地帶”。
卓馭人偏頭看她,似有若無地笑,“誰說你怕黑了?”
羅艾兒一怔,頓時覺得自己欲蓋彌彰,好笑地望著他的側(cè)影,仍覺眼熟,“喂,你有沒有英文名字?”
“Ryan。”
“哦。”果然,一個是強有力的國王,一個是自戀而死的少年,他們會是一個人?羅艾兒聳聳肩,忽然累了,不想深究了。
“這房子用來當辦公樓,會不會太老了點……啊?!”羅艾兒問著,忽然發(fā)現(xiàn)一旁路邊的灌木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視線範圍內(nèi)輕微移動了一下,遂又上前去伸手想撥開樹葉。
“別動!”卓馭人幾乎是狠狠揪著她的胳膊,將她拖向自己。
“啊——!”羅艾兒重心不穩(wěn),腳下一絆,整個人幾乎倒在卓馭人懷裡,目光只觸及他的下巴。她想,自己的姿勢應(yīng)該很怪異扭曲,並且挑戰(zhàn)生理極限。她視線又轉(zhuǎn)向灌木叢,聲音有些顫抖,“那是什麼東西,該不會是個鬼……吧?”
“照照鏡子,你纔像個鬼。”卓馭人譏笑,嘴巴雖毒,但扶她站穩(wěn)時卻是小心溫柔的,“只許看,不能摸,那是監(jiān)控系統(tǒng),有電。”
“監(jiān)控?電?”
“你真以爲這是搖搖欲墜的中古公寓了?”卓馭人睨了她一眼,繼續(xù)走,“這裡晚上故意不設(shè)路燈,但所有的供電系統(tǒng)都用來防盜了。還有啊,這裡看上去是舊不起眼的舊公寓,當年可是上海最高檔的歐式建築,而且特別造來就是辦公用的。”
羅艾兒這下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彷彿裡面潛藏著張牙五爪的怪獸,就等誰靠近一口吞得骨頭都不剩了,“難道沒有請保安嗎?”
“陸安醫(yī)院請了保安,你上次還不是腦袋差點被砸個大窟窿?”
卓馭人言語犀利,羅艾兒忍不住摸著自己的頭頂,吐了吐舌頭。
“當然也有,都在監(jiān)控室,晚上沒人的時候,他們不會出來巡邏,但是有人靠近這裡,方圓500米之外就會知道,可疑人員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攔下了。”
“原來是這樣。”羅艾兒嘀咕著,“難道附近晚上不會有人來嗎?”她放眼望四周,也不是沒有別的建築,只是走到這裡,除了他倆的,還真沒見一個人影兒。
“四周地皮都被卓氏買下來了,公寓地方有限,員工食堂、休閒室,咖啡廳之類的會設(shè)在周邊,步行不會太遠,經(jīng)營者也是起初應(yīng)聘來的,只服務(wù)卓氏員工,下班了,他們自然也關(guān)門了。”卓馭人邊走邊說,時而指著路邊某一商鋪,像是導(dǎo)遊,“至於醫(yī)療室,由於離“陸安”不遠,陸鷹又常來找我,就不另設(shè)了。”
“所以說……”羅艾兒思忖著,環(huán)顧四周,指著黑暗中,“那天我一路走來,就在你的監(jiān)視中了?”
卓馭人挑眉,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唉。”羅艾兒垂頭喪氣,倏地站住了,“我不想進去了,太可怕了。”
卓馭人見狀嗤笑,把她朝前推了一把,“你要真敢回頭,或許能見識到什麼是可怕。我說過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很忙,對吧?別挑戰(zhàn)我的耐心。”
羅艾兒被推得朝前快跑了幾步,回頭瞪他。
卓馭人則望著近在幾步之遙的卓氏停了腳步,“十多年前,爺爺也曾想買一棟新落成的大廈,搬去現(xiàn)代化辦公樓,把這裡就當作舊址,可以參觀展覽,也可以租借。只可惜,他剛萌生這念頭,公司就遭遇金融危機,能活下來就不錯了,第二年公司起死回生,這想法也就擱置了。後來,乾脆不費事,把周圍的地皮買下來,不爲開發(fā),只圖清靜。”
“你也喜歡這樣?”
卓馭人冷冷一笑,“對我來說,環(huán)境一點也不重要,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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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艾兒終於明白,
卓馭人爲什麼要在晚上來公司加班了。
卓馭人面對著三臺電腦、五部電話機,幾乎每隔十五分鐘就會有電話或者信息打來,他則有條不紊地操著各國的外語與對方溝通。就她的判斷,至少超過五種以上,爲了照顧到對方的時差,他纔會如此拼命在晚上來加班吧?
唉,五種外語不會說混嗎?
羅艾兒暗罵自己蠢,一個堂堂跨國企業(yè)的執(zhí)行總裁,會把外語說混麼?能把中文、英文連同兩國文字錯別字寫在一張信紙上的,恐怕只有只有那個在天堂的媽了吧?
此刻,她無聊地坐在偌大寬敞的總裁辦公室待客沙發(fā)上玩手機,吃薯片,看著卓馭人埋頭在堆積如山的文件夾、辦公傳真紙和三臺電腦裡,她實在也不敢發(fā)出聲音打擾他。
進了裡面,又與外面截然不同,各種辦公用品和機器的氣息充斥在鼻息間,使得她以爲藉著卓氏穿越到另一個空間。
有心窩在沙發(fā)裡忍一晚,可惜耳邊一點也不清靜——卓馭人嘴巴一直沒有停過,和她一樣,不過她是在吃。
辦公室的燈並不刺眼,她坐在暗處,看著柔和燈光下的卓馭人,心中一陣恍惚,好象和某些似曾相識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只是,都只停留在最初的印象裡,想再探究,再也介入不進去了。
很悶、很急,可就是想不起來。
“喂,你,困了就到房間裡睡。”卓馭人擡起頭,好象纔想起有人在旁邊,他皺眉指了指一屋裡一間隱藏式的門。“裡面也有洗澡間,不嫌棄的話,有我換洗的衣服。”
“……我不困。”羅艾兒搖搖頭,眼睛死盯著他。
卓馭人顯然察覺不對勁,“你看什麼看?”
“沒……什麼。”她靈機一動,想到了打發(fā)時間的好方法。“給我一張紙和鉛筆,好嗎?”
“自己拿。”卓馭人甩頭示意桌上的筆筒,又見羅艾兒雙手在裡面翻找著,眉頭一皺,“你的手——”
“嗯?”羅艾兒拿著鉛筆,張開掌心看著自己的手,上面滿是劃痕、細碎的傷疤,她於是舉著朝向卓馭人,“這個嗎?”
“這怎麼回事?你自虐狂嗎?”
“就知道你說不出好聽的。”羅艾兒笑笑,收回雙手,“別忘了我是學雕塑的,常用雕刀的手哪隻不是傷痕累累的,沒什麼啊,以後還會更多呢。”
卓馭人聞言眉頭皺得更深,嘴巴動動,最終冷哼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