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璟坤上午又睡了個回籠覺, 吃了午飯,洗了個澡,換了身休閑裝, 準備出門赴約。
礙于之前綁架事件的影響, 他近年來甚少出門, 從不獨自外出, 兼之龔熙諾的集團生意越做越大, 他本人亦是叱咤商界的風云人物,再低調也備受關注。
身份特殊,他不愿受到過分關注和流言蜚語, 所以從來沒有與龔熙諾出現在人前,從來沒有出現在媒體的視野中, 連集團內部見過他的人都少之甚少, 除了龔熙諾的親隨。
價值千萬的中型SUV停在金皇廣場前, 這輛是原璟坤出行的專屬車,停在車庫中很少動, 所以沒有再配專門的司機,每次他出門都是龔熙諾的司機倪鵬負責接送。
銀色的車門緩緩開啟,最先下來的是兩名西裝筆挺身強力健的保鏢,原璟坤在他們倆之后下車,隨后下來兩名同樣衣著的保鏢。
前面兩名保鏢開路, 后面的兩名保鏢與原璟坤保持十步的距離緊跟, 原璟坤走在他們中間, 步履緩慢, 午飯吃的不多, 這會兒有點犯惡心,停下腳步歇了會兒, 才又重新往前走。
原璟坤遠遠地望見等在門口的宋葉陽和耿鑫,年近花甲的宋葉陽保養得宜,皮膚光澤,頭發烏黑,身材挺拔,精神矍鑠,不認識的人很難猜出他的實際年齡,擁有天然娃娃臉的耿鑫更是容顏未變,和他們倆相比,心里不禁又添自卑,掩下小別扭,快走了幾步。
三人并肩進了影院,宋葉陽瞥了眼前后的保鏢,悠悠道:“盡管已經很多年了,我還是不太習慣啊。”
原璟坤同樣不習慣每次出門前呼后擁的排場,不習慣現在居住的偌大別墅,不習慣每天在家的無所事事,不習慣人人對他的恭敬客氣,不習慣又能怎樣,他又不能離開龔熙諾和孩子們,同龔熙諾生活,要享受他帶給自己的優越感當然也得忍受這些“不習慣”,有得必有失,天下哪兒有免費的午餐。
“今天電影院人好少唉,最近電影不好看么,這部片子不是說上映當天就票房過億了嗎?”耿鑫環顧除了工作人員僅有他們三人的電影院,費解。
“熙諾包了場,能不清凈嗎。”宋葉陽一語道破真機。
包場對于原璟坤來說早就習以為常,龔熙諾買下整個馬場僅僅為了原璟坤唯一一次的騎馬解悶,龔熙諾封了整個度假村僅僅為了原璟坤極度偶爾來泡一次溫泉,龔熙諾買下整座電影院僅僅為了原璟坤心血來潮每年一次的看場電影,龔熙諾甚至買下了公寓所在的地皮,清走了整片小區的居民,就為了偶起興致和原璟坤前來小住幾日,龔熙諾對原璟坤簡直要寵上了天。
當然,龔熙諾的這些舉動,原璟坤是發自內心的感動,可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地快樂和滿足。
“噢,原來是龔總包了場,我說呢。”耿鑫了然地點頭。
省去買票和選位置,三人直接進了放映廳,兩名保鏢在廳外,兩名保鏢在廳內,原璟坤對電影內容興趣缺缺,倒是宋葉陽和耿鑫全情投入,看得津津有味。
放映期間,原璟坤覺得小腹扯痛,起身去了兩次衛生間,內褲上印著幾滴淡淡血漬,他權當是昨晚的后遺癥,沒太在意。
觀影結束,三人又在宋葉陽經常光顧的美發屋理了頭發,距離晚飯時間尚早,無聊地在咖啡館耗磨時光。
耿鑫和宋葉陽都點了杯咖啡,原璟坤點了杯紅茶,三人圍坐在沙發里,玩手機翻雜志閑聊天,耿鑫拿著原璟坤的手機,翻看他們前不久歐洲旅行的照片。
“呀,阿爾卑斯山真好看。”耿鑫對著照片里的景色感嘆,語氣羨慕。
“等樂凡年假,叫他帶你去,反正沒什么好玩的,用不了幾天功夫。”原璟坤把世間罕見的美景描述得跟常見的街道花園似的平淡無奇,手下有一頁沒一頁地翻雜志。
“他?哼!他就是個官迷。”耿鑫氣哼哼地撇嘴,夏樂凡兩年前升了主任醫師,醫院里主管業務的副院長即將退休,不出意外,夏樂凡是最具實力的候補人選,為了抓住這次來之不易的升遷機會,夏樂凡最近基本都住在了醫院,除了出診,學術會、研討會、發表論文忙得不亦樂乎,有時連著三四天兩人都碰不到面。
“樂凡這是有上進心,你可不能拖人家后腿。”宋葉陽了解耿鑫小性兒的脾氣,囑咐他。
“我知道。”耿鑫噘嘴,夏樂凡正是打拼事業的年紀,他當然分得清孰輕孰重,隨手翻到龔熙諾和原璟坤嘴對嘴的自拍照,笑著把手機在原璟坤眼前晃了晃。
“呵呵...”原璟坤側目笑了笑,沒有不好意思。
三個人喝了咖啡和茶,又坐了會兒,實在覺得沒意思,便起身在商場里閑逛。
工作日的商場顧客不多,各大品牌專柜的漂亮售貨員小姐們掛著親切的笑容,口中不停地重復歡迎光臨。
“才五點半,英俊他們最早也得七點到吧。”宋葉陽抬腕看表,深感等人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六點多了吧,老宋,你的表是不是不走了?”原璟坤掏出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數字表示已過六點半。
“是嗎?”宋葉陽搖了搖手腕,這塊表最近的確經常出毛病,年代太久,配件稀缺,反復修理還是問題不斷。“不是不走,是走得慢。”
“買塊新的吧,叔父,您這塊表也差不多有十五年了呢。”耿鑫提議。
宋葉陽起初不同意,表示能修好,禁不住耿鑫的軟磨硬泡和原璟坤的生拉硬拽,三個來到手表專柜,面對琳瑯滿目各式各樣的男式手表,宋葉陽挑得眼花繚亂。
“老宋,你喜歡哪款?”原璟坤不耐久站,坐在專柜前的椅子上,指著柜臺問他。
宋葉陽挑花了眼,隨意地指了款價格適中樣式簡單的男表:“這塊吧,我看這塊還不錯。”
“我看那塊更好看,更襯你。”原璟坤指了指擺在中央最醒目位置的男表,沖耿鑫使了個眼色。
耿鑫心領神會,立馬跟售貨員道:“小姐,麻煩您拿這塊表給我們看看。”
售貨員見他們三人衣著普通,之前宋葉陽又指定了款低價的男表,以為他們不過是試試樣式,不見得真的購買,出于職業素養,她不能拒絕顧客提出的合理要求,戴好手套邊小心地拿出男表邊介紹:“這款表是我們推出的最新款式,主打復古風格,低調雅致,數字全部都是頂級真鉆鑲嵌,鱷魚皮的表帶,不好意思,先生,不能試戴,我給您比下吧。”
宋葉陽挽起衣袖,售貨員把手表放在他白皙的手腕旁,不等售貨員和宋葉陽表態,原璟坤拍板:“就這塊吧,耿鑫,你也挑一塊。”
“啊?”耿鑫明白原璟坤有意做東送禮,不太好意思接受如此貴重的禮物,婉拒。“不用了,原先生,我不戴表的,看手機就行。”
“就你手下的那塊吧。”原璟坤觀察到耿鑫的眼神在這塊表上流連了三四次,時尚款式的腕表挺配耿鑫的氣質,替他做主。
“哎,璟坤...”宋葉陽覺得買塊手表花費近百萬太過于奢侈和浪費,阻攔他。
原璟坤把銀行卡放在柜面,向前推了推,專柜都是獨立結賬,售貨員有點發懵,不過當即滿臉堆笑,語氣較之前的冷淡客氣變得熱情洋溢:“好的,先生,您稍等,我為您包好。”
“老宋,沒事兒。”原璟坤親自動手摘了宋葉陽手腕處的舊表,為他戴好新表。“真的挺好看。”
售貨員把舊表放入新盒裝進提袋,又把另個提袋遞至耿鑫手中,開了票刷了卡,笑得甜膩:“歡迎下次光臨。”
三個人往餐廳走,宋葉陽抬起胳膊欣賞著腕表,對價格耿耿于懷,止不住地啰嗦:“這么貴買塊表,真不值當的。”
“你喜歡就好,有什么值當不值當的。”原璟坤直視前方,口氣平和,他對宋葉陽素來大方,何況他現在買東西送禮物從來不看標價。
夏樂凡和周英俊按時抵達提前預約好的西餐廳,唯獨龔熙諾又遲到,原璟坤走馬觀花地瀏覽菜單,致電龔熙諾,催他:“你幾點到?大家都等你呢。”
“嗯?”龔熙諾漫不經心地回。“大概還要二十分鐘吧,你們先點餐。”
“你沒開車?”原璟坤察覺出他的心不在焉。
“昨晚那么累,哪兒有精力開車?!”龔熙諾放下平板電腦,故意提高語氣笑著反問他。
倪鵬被派去接送原璟坤,李澤暫代司機,聽到龔熙諾和原璟坤的談話內容,和副駕駛的王玉忠余光相碰,不自覺地忍笑,龔熙諾在他們倆面前不太回避私人事務。
原璟坤聞言失笑,當著眾人的面有些話不好說,放下菜單,離開座位,提醒他:“你說話注意點好不好,司機還在呢。”
原璟坤通完電話回到座位不久龔熙諾便趕到餐廳,原璟坤接過沾著寒氣的手提包,龔熙諾脫了大衣和西服外套,量體剪裁的白襯衫緊貼著完美的胸肌,龔熙諾最近兩年略微長了些肉,他又勤于鍛煉,身型比以前還健壯結實,衣領的扣子連開三個,露出S形的鎖骨,又性|感又誘|惑。
“不冷嗎?”原璟坤非常不喜歡龔熙諾在人前穿著如此隨意和暴露,拐彎抹角地表達他的不滿。
“不冷。”龔熙諾吸著鼻子搖頭,坐定后看了看原璟坤,撥了撥他額前的頭發。“剪頭發了?”
“嗯,不好看嗎?”原璟坤也捋了捋頭發確定能夠完全擋住瘢痕才放心,他的發型基本沒變,僅是略微地剪短了些,根本看不出變化。
旁人或許不留意,龔熙諾與他朝夕相對,發生在原璟坤身上的任何微小不同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笑語:“好看呀。”
“不好看也沒有辦法了。”原璟坤低下頭,手里疊著紙巾,他對瘢痕的介意從未釋懷,相貌缺陷造成的自卑時常涌在心間,克制不住地落寞和無奈。
原璟坤每次理發都是和龔熙諾前往專屬的美發屋找指定的美發師,這次他獨自理發也算是心理恢復的大進步,龔熙諾挺高興,見他心情又不太好,免不了要說中聽的話:“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高興就好。”
‘你高興就好’這是龔熙諾近年來常掛在嘴邊的話。
“熙...”周英俊撂下菜單有話跟龔熙諾講。
“等下。”龔熙諾神情專注地盯著迷你平板電腦,攔住準備跟他說話的周英俊,直到鏡頭定格在男女主角深吻的畫面,響起舒緩的片尾曲,龔熙諾才抬頭,面對周英俊。“有事兒?”
“你還看電視劇?”周英俊不可思議地問。
“龔總每天四點半起床追電視劇。”原璟坤關了平板電腦放包里,也是沒辦法理解。
“熙諾,永華的錢總找了我幾次,想跟你碰個面,你抽個時間吧,跟他談談,關于新能源的想法其實挺不錯。”周英俊談及公事的時候態度不似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又嚴肅又認真,凡是和龔熙諾不太相熟的人想約見他都聰明地通過周英俊這條途徑,周英俊認為有見面價值和意義的便會告知龔熙諾。“這周末吧,正好去新建的高爾夫球場。”
周英俊喜好高爾夫球這項運動,是高爾夫俱樂部的部長,大型高端的球場都須提前預約,每次都不能盡興而歸,索性自給自足,龔熙諾出地,周英俊出資,修建了個豪華的高爾夫球場。
“周末不行,換個時間吧。”龔熙諾挽起衣袖,回絕。“周末要帶弟弟去看醫生。”
“怎么了?弟弟生病了?”宋葉陽搶先問。
“換牙。”原璟坤替龔熙諾答。
“換牙還用看醫生嗎?”周英俊覺得龔熙諾實在有些小題大做的意思,小孩子到年齡換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完全沒有看醫生的必要。“你買了個游泳館?怎么又投資體育項目了?”
“不是,弟弟要學游泳。”龔熙諾對寶貝兒子龔惜源的寵愛不次于原璟坤,極力滿足龔惜源提出的任何要求。龔惜源要學游泳,私家泳池太小,公共泳池又不衛生,龔熙諾索性買了間游泳館,配齊了泳衣、救生圈等等物品,甚至請了個私家教練。他現在在家的大部分時間都陪著龔惜源,相當大部分的精力都專注于龔惜源,連教育龔惜源都柔聲細語,態度溫和。
“家里不是有游泳池嗎?”周英俊反問。
“弟弟不是玩滑板車嗎,家里泳池改滑道了。”原璟坤解開他的疑惑。
為了玩滑板車,龔熙諾特意給龔惜源定制了價格不菲的滑板車、滑板鞋、全套的護體裝備,把家里的泳池拆掉,改造成適合玩滑板車的滑道,每次龔惜源不過玩上個十幾分鐘,龔熙諾都要陪在左右。
耿鑫咂嘴:有錢人家的孩子真幸福。
“熙諾,專家不是說男孩子要窮養嘛,別太寵兒子。”周英俊覺得龔熙諾對龔惜源已經從寵愛升級為寵溺,由衷地勸他。
“沒事兒,就是弟弟要月亮,他爸爸都能給他造火箭,龔總不是就這么一個兒子嘛。”原璟坤側頭蹙眉,陰陽怪氣地故意嘲諷龔熙諾。“哪有這么大的男孩子還在爸爸懷里要爸爸喂飯的?哪有這么大的男孩子天天還要爸爸給穿衣服的?哪有這么大的男孩子還動不動就要爸爸抱著的?弟弟說不想去幼兒園,就由著他不去,他爸爸也不上班了,就在家陪著他玩。弟弟每天睡覺前就喊我爸爸呢,睡醒了也問我爸爸呢,就知道找熙諾,我也不是他爸爸。當初教育媛媛和姐姐妹妹那套也不見了。”
龔熙諾在物質方面對待四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不過在教養龔惜源的問題上的確和以往對其他孩子的作風不同,沒有了嚴苛和原則,光剩下縱容和溺愛。
即便龔熙諾再忙再累,哪怕正在進行重要的商務會談或者出席重要的商務活動,只要龔惜源找他,立刻放下所有事務,奔至兒子身邊。
原璟坤話中句句是針對龔惜源,實際意思是表達對龔熙諾的不滿,宋葉陽聽著他酸溜溜地跟愛人吃親生兒子的醋,好笑地勸他:“熙諾疼弟弟,弟弟可不粘著他唄。等上了學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