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失智,弄巧成拙,在蘇子禎那樣石破天驚的一嗓后,蘇家人知大勢已去,盡頹然委地。至此,此案已可告罄。
正當(dāng)這際,良親王押著遠(yuǎn)道進(jìn)京的鎮(zhèn)南大將軍賀天照到來。
賀天照副將供述,將軍此行,明為進(jìn)京面圣,暗為助蘇家舉事。意在趁面圣之時挾制天子,所帶親軍攻下萬闕宮,駐守城外兵馬同時攻占四門,領(lǐng)省幾大營中的蘇家聞訊后則以勤王之名發(fā)動軍變,聚集京城……
這一謀驚天大計,原是天衣無縫。功敗垂成,紕在何處?
蘇子禎怨毒眸線鎖向兆郡王,“柳持謙,你以為你從此就能得意了是不是?你那點狼子野心,以為無人看透你?你豈是個能容人在你頭頂頤指氣使的主兒?你早晚也得成了別人的刀下之俎!”
“不勞費心?!绷种t拱手。
“哈哈哈,皇上您忘了,這良親王也算是我蘇家的女婿,是不是一并誅了九族了事?哈哈哈,算來算去,你們皇家也在我蘇家九族之內(nèi)吶,哈哈哈……”
一個失敗者肆意恣語,已不能改變失敗結(jié)局。卻能在聽者心壤撒下疑猜之種,只待適宜的光與水,即會破土而出,茁天參天大樹。
茲此,密布的蘇家被連根拔起,重犯處斬,輕犯發(fā)配。此后百年內(nèi),天歷皇朝官場中,無論京城地方,都難覓蘇姓。
因之,有歌諺:蘇家人,太囂張,子子孫孫盡遭殃。蘇姓人,要做官,改了蘇姓方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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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持謙初時以為,以蘇家人的狡賴善辯,這場官司必定耗時彌久。了結(jié)得如此迅疾利當(dāng),不在柳他預(yù)料之內(nèi)。而能有這般成效,他自然曉得與一人干系重大,密不可分。
“你讓我給父王的那包是什么東西?讓那個副將乖乖就招了供?”他問樊隱岳。
“一包惑人心智的失心粉?!?
“這些年你究竟學(xué)了什么?”
“自保之道?!?
“何止自保?利而無形,鋒不見影,皆是攻擊之道,這些,娘教不了你?!?
“兆郡王打聽這些,是想我把教我這些的師父推薦給你么?”
“我想問,你在學(xué)這些的時候,可曾把我想成過你的敵人?”
“兆郡王認(rèn)為呢?”
“我不想和你成為敵人?!?
樊隱岳淡哂,“真讓人感動。”
“這句話,我只說這一次?!绷种t神情凝肅?!拔也幌牒湍愠蔀閿橙耍@是我心底之話。在這世上,你是與我血脈連得最近的人,倘使連你也成了敵人,難道是要我與全天下為敵么?我向前走,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更壞?!?
樊隱岳凝眉微忡。
“王爺,章公公到了,宣您進(jìn)宮?!?
小廝來報,柳持謙起身整衣,又聽得,“章公公還說,請您一定帶著那個叫何默然的書生進(jìn)宮?!?
嗯?兩人皆一怔。
“章公公還說,要那書生莫害怕,皇上喜歡人才,有好事給他?!?
好事?皇家的好事,無非重賞高封。
柳持謙領(lǐng)著重新頂了何默然面具的樊隱岳進(jìn)宮,待回府,獲賞的黃金珠翠熠熠生輝。書生何默然居然鯉躍龍門,受封太子侍應(yīng)。
所謂太子侍應(yīng),侍筆黑,撰文書,太子身側(cè)的文職之事,雖不在天歷朝品階誥官誥之內(nèi),但能成儲君身側(cè)之人,只須照應(yīng)得當(dāng),未來不悉前程光明。在許多人眼中,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好事一樁。
在樊隱岳眼里,也樂于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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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始,亦有終。走到終時,生前縱有廣廈萬千,此刻不過棺槨六尺。若墳前有人愿灑以黃土一抔,也算上一場善終。
“關(guān)先生,你的母親死了,為何不見你悲傷?”
“你怎知我不悲傷?”
“你連淚也沒有落?!?
“只有淚能代表悲傷么?”
“關(guān)先生是在向珂蓮傾訴心事么?你在告訴我你表達(dá)悲傷的方式與眾不同?”
“公主請安靜些可好?”
“……好。”公主殿下當(dāng)真安靜了下來。
關(guān)峙佇于母親墓前,閉上眸,放縱自己沉溺于不曾緬懷過的童年。母親也曾給過自己溫柔擁抱,雖然每個擁抱皆屬短暫。
珂蓮盯著這個男人頎長飄逸的背影,第一回向心中不屈的自己承認(rèn),她走不進(jìn)這男人的世界,也窺不到那個世界的片光浮影。
沒格族女人從來都是想要就要,勇敢無畏,但不代表不會感受挫折,不能感應(yīng)清冷。
關(guān)峙以他的溫和淡然,劃地為限,令她邁足難入,鉆營不透。
可,就此抽身么?怎心甘?!
若她再對自己誠實一些,尚能發(fā)覺,此刻心境,不止不甘。
“關(guān)先生,你去哪里?”墓前的人突然轉(zhuǎn)身啟步,她疾問。
“公主好自為之?!遍L影虛晃,下一刻,已在幾丈之外。
“關(guān)——”珂蓮追了幾步,自知斷無齊頭并進(jìn)的希望,駐下身來。
關(guān)峙,我們這場糾纏既開始,已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就讓我們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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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據(jù)探報,奭國攝政王妃此刻在天歷朝,可想而知是為向天歷求援。”
楚遠(yuǎn)漠指敲案面,問:“文遠(yuǎn)認(rèn)為天歷朝可會出兵助奭?”
“會與不會,各有五成?!?
“是呢,天歷朝的君臣怕打仗,貪安逸,在各國中早有名聲。但,那天歷皇帝應(yīng)該也不是蠢到無可救藥,掂得出個中利害。”段烈道。
“倘使天歷出兵,必然牽去我泰半兵力,屆時,潼陽關(guān)更加不易攻取。”王文遠(yuǎn)眼內(nèi)閃現(xiàn)精明篤定。“應(yīng)設(shè)法使天歷皇帝相信,羲國絕無與其兵戎相見的意愿?!?
楚遠(yuǎn)漠眸光一亮,“文遠(yuǎn)有辦法?”
“和親?!?
梁光皺眉嘟念:“這是什么法子?咱們不是已經(jīng)娶了一個天歷朝什么公主來……”
“這一回,是要送一個公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