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絳推門而出,只見那白虎腳底下踩著一具尸體,被一群厲鬼包圍了,厲鬼形狀可怖,有些四肢殘缺,更有甚者,胸口被破開了個大洞,洞口要斷不斷地掛著幾節腸子,夜風呼啦啦地從洞口穿過。
“怕是血腥味太濃引來了厲鬼。”顧出白說完這句,從腰間取出軟劍,飛身殺入戰局。
時絳走到一個水缸面前,一拂衣袖,水面中映出方才離開的蕭漪,那蕭漪盤腿坐在床上,正在運氣調息,時絳又拂了下衣袖,水中的幻影瞬間消失無蹤。
時絳低聲道:“你若是死了,阿青可是會傷心的。”
白虎和顧出白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厲鬼全數灰飛煙滅。
白虎歡快地跑到時絳身邊,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時絳的褲腿,時絳臉色柔和地彎下身撫了撫白虎柔軟的皮毛。
“我也要摸摸。”顧出白擦了擦臉上破開的那個小口子,艷羨地學白虎在時絳肩膀蹭了蹭。
顧出白還沒蹭幾下,時絳眼中的溫和迅速收起,轉而泛出點點殺意。
“你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時絳揚聲道。
有一道身影聞聲而落。
那是一個女子,身形優美,媚態橫生,一身白衣,面上罩著白色的紗巾,款款地走了過來。
忽地,女子袖中祭出一條白紗,白紗被施加了內力,電光火石地向倆人一虎襲來。
顧出白軟劍舞動,那漂亮的白紗霎時碎成無數段,紛紛跌落在地面上。
女子見狀倒也不惱,反而媚笑道:“時絳,你何時收了個這么漂亮的徒弟?”
“姐姐有眼光,我若是扮作女裝,可比姐姐好看多了。”顧出白得意地回道,話說得張揚,手掌卻是加了一份力氣牢牢握住劍柄。
“你個少年,我不過夸你一句,你倒是順桿子往上爬了。”
女子指尖一彈,顧出白的手掌頓時失了力氣,手松了,軟劍便“叮”地一聲跌落在了地上。
顧出白頗有天賦,這幾年跟著時絳修行,精進飛快,幾乎沒有遇到過敵手,但女子方才輕巧的那一下,讓他知曉,他確實不是面前女子的對手。
顧出白心中頗有不甘,面上卻依舊帶笑,譏諷道:“姐姐容貌比不過我就出陰招,實在無恥······”
還沒待顧出白說完,時絳溫柔地拍了拍顧出白的肩膀,顧出白便應聲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時絳懷中。
時絳又摸摸白虎的額頭,柔聲道:“你且送出白歇息去罷。”
白虎頗有靈性,呲牙咧嘴地沖女子吼了幾聲,馱著顧出白便走了。
“東西還你,你以后莫要再見阿青了。”時絳從懷中摸出那枚從蕭漪脊柱中取出來的小鎖丟還給女子。
女子伸手接住,可惜地道:“我還以為過幾天就有蛇膽吃了,沒想到你竟剛好路經此地。”
“阿青對蕭漪癡心一片,你哄騙阿青用這鎖便能將蕭漪留在身邊,阿青傻得信以為真。這鎖能吸蕭漪的精氣,再過十日,蕭漪道行被鎖,你便可取他的千年內丹。而阿青和蛇妖交纏,亦活不了幾日。”時絳蹙眉問道,“千重,我時家當真這樣對不起你?”
被稱作千重的女子朗聲笑道:“時家害我性命,我殺個時青又何妨,不過一命抵一命。”
時絳身形一動,迅速掠到千重面前,“青鳳”的劍鋒抵著千重漂亮的喉嚨。
千重直視時絳的面孔,不言不語。
劍鋒又逼近了一寸,在千重的喉嚨劃出一條淺淺的紅色。
千重退開一步,白皙的手指沾起一點紅色,送入口中,低聲道:“死太久了,連血都不好吃了。”
語畢,千重朝門外走了幾步,復又想起了什么,回首對時絳道:“阿絳,你的徒弟好似一個人啊······”
時絳不再理會她,轉身去照看時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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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早春的雨帶著寒意,一點點地從空中落了下來。
時青睜開眼睛,迷茫地盯著桌面上的一壺梨花白,思索了好一陣才記起昨日的事。
那梨花白被人拿了起來,倒入一個青瓷的小杯中,酒香瞬間溢滿了內室。
倒酒的人穿著一身絳衣,面容英俊,恍若謫仙。
那人喝了一口酒,酒液溫順地滑入食道,剛要喝第二口,他發現時青醒了,便放下酒杯,走到床榻前。
“哥······”時青被時絳看得自不在,出聲道,“我昨日不是死了么?”
時青的聲音有些嘶啞,最后一個“么”字尚未落地,這嘶啞的聲音又迫不及待掙扎著從他口中竄了出來:“你給我吃了蕭漪的內丹么?蕭漪死了么?”
時絳守了時青一夜,怕他出什么差錯,見他急切地問蕭漪的生死,不免覺得有些氣悶,不耐煩地道:“你沒死成,蕭漪也沒死成。”
“他沒死就好。”時青半垂著頭低喃道。
“昨日出白受了點小傷,我去看看他,你再歇息一會兒罷。”時絳說完,便轉身離去。
時絳剛走出門幾步,便見顧出白迎面而來。
顧出白穿著昨日的那身鴉青色,額角安靜地伏著一條兩三寸長的血痂,他長得眉目如畫,這血痂一橫,就如同在一副江南畫卷上胡亂地畫了一筆。
他見到時絳,歡快地小跑了幾步,也只是幾步,便停在原地,抱怨地道:“你昨天干嘛把我打暈,我正要大展身手呢。”
時絳緩步走到顧出白面前,伸手小心地碰了碰那條血痂,嘆息著道:“疼么?”
白皙的手指傳來的溫度溫暖適宜,卻燙得顧出白渾身一顫,臉頰也染上了淺淡的紅暈,顧出白向后退了一步,叫囂道:“你可別想我分你包子吃。”
時絳這時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顧出白右手拎著一個紙包,他縱容地笑道:“我可不會和餓死鬼搶食。”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顧出白隨口回應著,低著頭,怕被時絳發現異狀。
時絳正色道:“你若是以后再碰到那個女子,定要離她遠一些,她若要害你,你千萬要小心應付。”
顧出白從紙包中取出一個肉包,咬了一口,頓時肉香滿頰,他仔細地品嘗著,過了會兒才抽空道:“你怎么曉得我打不過她?”
“你再過數年必能降了她,先下卻是不太可能。”時絳從懷中摸出一條白色的手帕遞給顧出白。
時絳說他打不過那個女子,他就必然打不過。顧出白心有不甘也無濟于事,只能惡狠狠地將手中缺了一塊的包子又咬了一口,待整個包子收入腹中,他才胡亂地抹了下嘴巴,從紙袋中取出一個包子遞給時絳,道:“喏,給你。”
接過包子,時絳打趣地道:“你不是不愿意給我吃么?”
“哦,小爺我心情好賞你的。”顧出白囂張地笑。
時絳剛咬了一口,又聽邊上的顧出白道:“我聞到你的酒味了,我也要喝。”
“哦,等你把那個女子打趴下了,我就給你酒喝。”時絳盯著顧出白狹促地笑道。
“說起那酒,那個賣梨花酒的于家娘子死了。”顧出白頓了頓,“我方才去街上買包子,街上人都在傳,那于家娘子死得慘,滿墻都是血。”
于家娘子是去年才嫁來此處的,時絳先前并未見過,但時青買的梨花酒,確實是好酒,香氣馥郁,入口柔滑,只是后勁大了些。
“莫非是妖孽作祟?”顧出白疑惑道。
“我們去看看罷。”時絳微笑道,“等你把這些包子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