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這個詞在莫念心裡是神聖的,並不是誰都可以擔當的。
去叫面前這位中年男人,用如此親切的稱呼,她是極不情願的,特別在擡頭的一瞬,那個‘爸’字馬上就要喊出來的時候,中年男人跟著擡眼。
剎那,莫唸對上的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它有著顧先生的熟悉,卻帶著如死蛇般的冰冷。
那毫無聚焦的眸色裡隱隱有警告的成份,似不願意聽到這聲‘爸’,更似對她和顧先生的婚姻持反對票,也就在這個瞬間,莫念想到和顧先生的婚禮,拋開盛大不說,單單以他的影響力,就算他倆是沒有愛的結合,但媒體也一定會給予祝福和報道。
偏偏整個海城,看不到任何一篇有關婚禮的報道。
呵,就這麼想著,她心裡就忽然猜到了什麼,於是一聲不卑不亢的‘董事長’自嘴裡吐出。
她笑,“董事長,您好,我姓莫,是前來接何小姐的助理!”
言下之意,我不是來接您的,您的火氣也不至於蔓延到我身上,略頓後,她轉而擡頭迎向那名清秀的女子,問道,“您好,請問您是何小姐嗎?”
何念瑤,“……是!”眼眸掠過有著溺寵笑容的顧子墨時,她垂下眼簾,不再言語。
不待莫念再開口,顧亦朗似勝利般的看了眼兒子,那一眼彷彿在說:你的女人未必聽你的。
試問,在這樣一個場合,連自家的女人都管不了,男人這臉還叫臉嗎?
就在顧亦朗面露喜色時,莫念又好死不死的來了句,“都說先公後私,希望爸爸不要怪念念,念念不懂事,如果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望爸爸多多指點!”
瞬時,顧亦朗變了臉。
開場他叫得再清楚不過,那一聲‘念念’也是加重了語氣,這不知死活的女員工竟然三番兩次的提到這個暱稱,“怎麼著,這是重名了?”那是一聲凌冽的質問直撲莫念而來,彷彿在說,放眼全國也只能他身後的女人用這個字眼一樣。
莫念卻又是一笑,“重名不怕,就怕不知道叫誰,念念還小,怕應錯了聲。”
我去!這刻顧子墨想爲這隻養不肥的小白眼狼喝彩,他嘴角笑意盪漾得明顯,手指更是勾著小白眼狼的鼻子,質問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寵愛,“數你最淘氣,要是爸爸喊小媽,你也敢答應?嗯?明天又想遲到了,對不對?”
摸清狀況了,莫念也放開,小嘴一撅,“人家就是還小嘛!”
敢情小,就可以做錯事?冷笑似從顧亦朗鼻孔裡冒出,“顧家的少奶奶,不可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謝謝爸爸,念念雖然小,但成長力驚人!”口快的莫念說完就後悔了,當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爸爸,聽到你說少奶奶,我就自動聯想到顧先生的妻子,然後就得意忘形了,不過您放心,念念知錯就改,下次絕對不再重犯!”
又是一口一個念念,顧亦朗老臉直接拉下來。
他安慰似的拍著身後女子的手,“放心,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受到丁點的委屈!”眼神一斜,直對被晾了許久的兒子,“這個驚喜不錯,玩笑過了就過了,車呢?念念該累了。”後面這句溫柔的快要滴出水來,聽得令人臉紅。
只是誰又想到,大條的莫念真敢。
膽肥的很,“爸爸,念念不累呢,車子就在外頭!”
“顧子墨!”啪的一聲,顧亦朗拍著椅把手,“讓她滾!”
莫念自知犯錯了,要知道身後天藍集團的董事長,馳騁商場多年,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經過,今天就這麼兩句直接氣得爆粗了。
一時間,她是半句都不敢再說了。
倒是一直臉色陰沉的顧子墨,眉頭忽然舒張了似的,信手推著輪椅,“恐怕滾不了!”
“起開,你放開我,不用你推!”顧亦朗手拍著椅背,看起來特別忌諱顧子墨的靠近,也就在這個檔口一直沒發話的何念瑤出了聲,“還是讓我來推吧!”
那嗓音,是莫念這輩子聽過的最好,最輕柔的。
軟綿綿的像,又像春風吹佛著臉頰,特別的舒服入耳,是誰聽著都會陶醉吧,不然的話這刻的顧先生楞什麼?
要問顧子墨真楞嗎?
其實莫念臉上的表情變化,他都看在眼裡。
只是沒想過那個不知死活的她,居然也可以氣得那人如此惱怒。
“念念!”還是這個未改的稱呼,莫念很清楚的感覺推輪椅的女子頓了下,卻是下秒顧先生又開了口,“小白眼狼,叫你聽不見?”
莫念吐吐舌,整個人彷彿更加天真爛漫了,“來了來了,好兇!”
兩人甜膩膩的,誰都沒發現顧亦朗那原本握緊的拳頭,忽然的鬆開了,在過了馬路上車的時候,意外的回頭看了眼仍似天真無邪的莫念,眼底閃過一抹譏笑:想來這樣沒頭腦的女人,應該好控制利用一些吧,至少比心機女強多了。
有了這個想法,在莫念拉開車門,要顧子墨坐進駕駛艙時,顧亦朗又是一怔。
自從那起事故後,他的這個兒子再也不碰方向盤,如今這是……
房車旁,莫念笑得沒心沒肺,“我想坐前面!”她纔不要去後面和那兩人坐在一起,如果何青青還在的話,那樣或許還會好點。
只是剛剛車門拉開時,她看到了,裡頭只有他倆。
這麼點事,顧子墨頭都不用擡,自然明白,只是他沒想到在點頭的那刻,膽肥的莫念忽然在他臉頰上重重親了一口,“就知道顧先生最好了!”剎那,有暖流在心間流淌時,後視鏡裡對上一雙幽怨的眼,顧子墨一笑,“小媽,坐穩了!”
“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嗎?放眼整個海城,有幾個人配顧先生開車的?
車子開到一半,顧亦朗眼皮又翻了翻,“吃飯!”
凌冽似劍的嗓音,透過厚厚的隔斷,直傳莫唸的耳膜裡,她側頭看了眼不再言語,似認真開車的男人,這才發現,他額頭透亮透亮的冒了層細汗。
是緊張?害怕?
不至於,難道是壓抑?
這刻是自己心疼,還是心疼一旁的顧先生?
莫念自己也分不清,只是在車子停下時,她忽然就握住顧先生的手,一雙眼直勾勾的擡頭,仰望著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成了她唯一的男人。
她說得委屈,“顧先生,你不會離開我吧!”
顧子墨微怔,有些不明白,“嗯?”
“我知道我一無事處,可是我會努力的!”爲了表達自己的決心,她還重重的點頭,心想著顧先生再不答應,她就舉三根手指發誓了。
天知道這個女子的出現,她有多麼的不安?
餐館前,顧亦朗經過時嫌棄的撇了一眼,“不知廉恥!”說完,轉而被女子推進去。
一時間,莫念覺著更委屈了,不過她沒哭,她纔不會哭呢,拉著顧先生的手,也不等他的答案了,跟著就進了包間,是這樣一鼓作氣的質問,“董事長爸爸,對不起,您剛纔說得那四個字我沒聽清楚,請問您能再重複一次嗎?念念一定改!”
瞧瞧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裝著不懂事氣死人不償命?
顧亦朗老臉快拉不下來了,瞪了眼不但不制止反而去替那女人拉開餐椅的兒子,他啪的一聲想要拍案而起,無奈腿上一使力,疼痛讓他瞬間又坐下去。
頓時一張老臉染怒,“顧子墨,兩秒讓她消失!”
一秒,兩秒一到,顧先生擡手,似扔了什麼。
顧亦朗低頭一看,居然是結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