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沒有白來?哈哈——”
劉步蟾似乎聽到一個極為可笑的笑話一般,咧嘴大笑起來。
然后,劉步蟾很隨意的坐在涼亭的一張椅子上面,嘴角帶著微微的譏笑說道:“何都統(tǒng)似乎把自己擺得很高啊,旅順港雖然城小,但是風大,可要坐穩(wěn)了別摔著了。”
“我的來意,想來將軍心里應該很清楚;之所以說沒有白來,是因為將軍雖然已經(jīng)進入了‘識時務,知進退’的年齡,然而心里面依然還淌著熱血,保持著鋒利的憤怒和對華夏海軍的一個縱橫四海的偉大夢想。”
何長纓坐下來,給劉步蟾示意了一下,見劉步蟾不愿意接煙,就用火鐮麻溜而瀟灑的點燃,長吸了一口,順手把煙和火鐮放在石桌上面。
“縱橫四海?哼!說得倒是容易,何都統(tǒng)果然有著‘大炮’的美譽,這炮聲放得‘砰砰’的,可真是不是一般的響;”
劉步蟾望著何長纓,帶著不屑的冷笑說道:“來來來,何都統(tǒng)來給我這個愚人說一說,就憑著這些艦船,這些設(shè)施,現(xiàn)在連個軍港都不敢出,怎么個給我縱橫四海?”
何長纓聽了微微一笑:“我來見將軍,并不是要口生蓮花來說服將軍,當然,我也不會口生蓮花;而且這個國,這個家,也不僅僅是我何長纓的國和家,也是將軍您的國和家,是全天下中國人的國和家;為國為家,流血奉獻,是憑著自己的良心,憑著對國家民族的責任和使命,而不是要靠著別人的說服。”
望著劉步蟾面無表情的臉孔,何長纓繼續(xù)說道:“是這樣的人,不用我去說服,自然就會去努力,不是這樣的人,我就是說破喉嚨也沒有任何作用;就如我剛才所說,要讓華夏海軍縱橫四海,雖然將軍根本不信我的話,然而卻依然這么問,愿意去聽怎么個‘縱橫四海’,就說明在將軍心里,依然有著一個我華夏的海軍夢。”
“因為將軍心中還有夢想,還有挑戰(zhàn)的逆境而上的銳氣,所以我說我沒有白來。”
說到這里,何長纓又從桌子上抽了一支煙,點燃,不再望坐著的劉步蟾,而是遠望黃金山,獅子口,還有口外的碧海藍天。
“在旅順港,抗倭軍已經(jīng)集中了近三萬的水陸軍力;在遼東,抗倭軍鴨綠江騎兵部隊,正在收復所有失地,步兵團,遼東旅,超過一萬三千人以上的軍力,正在奔向金州;我們的目的就是要全殲日軍第二軍。”
何長纓大聲而激昂的說道:“在直隸,津門旅近萬兵力也正在日夜兼程,在遼南戰(zhàn)役開始之時,將會直下鴨綠江,然后進入朝鮮聯(lián)合安州部隊,平壤,漢城,一直推進到釜山,把日軍趕進大海!”
何長纓目光灼灼的望著凝眉沉思的劉步蟾說道:“有了將軍的參與,我們會更加的自信,不過沒有將軍的加入,這條復興之路,我們抗倭軍也會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第一軍怎么辦?”
劉步蟾抬頭凝視著何長纓,森然說道:“你不明白這么做的可怕后果?”
“東洋合約的大致內(nèi)容,在一個月前就通過英國傳達給了大清,三億白銀,遼東,臺灣,——或許這次還要再添加一些東西;假如朝廷割讓遼東,在合約簽訂以后,遼東這里將屬于東洋,朝廷再無權(quán)管轄,這里的一切戰(zhàn)斗,自然和大清朝廷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那時就是抗倭軍發(fā)功遼南攻擊的最佳時機。”
何長纓誠懇的對劉步蟾說道:“合約一旦簽訂,日軍第一軍絕對會走海路撤回東洋,到那時候,就需要北洋水師封鎖渤海口,禁止日軍再次運兵進入渤海灣,登陸直隸。”
這是何長纓第一次講明他對未來戰(zhàn)爭的基本設(shè)計,之后,在明日的旅順軍團會議上,他就會正式的提出來,然后由參謀部分析,完善。
劉步蟾也不是一個蠢人,何長纓只是稍微解說,他就完全聽懂了。
他聽得是一臉的震驚,沒想到何長纓的算計居然在這里!
就如他所說,只要朝廷把遼東割讓給東洋,這里以后就算是打翻了天,東洋都沒法對朝廷提出任何的抗議。
而且越抗議,就在世界上越顯示東洋的無能!
然而,以后呢?
“之后呢,——怎么走?”
于是,劉步蟾很認真的又問了何長纓一個十分要命而隱晦的問題。
風兒輕輕,天空蔚藍潔凈,有太陽一輪,白云悠閑數(shù)朵。
金色的陽光淡淡的灑在涼亭里,灑在何長纓和劉步蟾的身上。
何長纓站著沒有說話,而是望著碧如翡翠的旅順港海面。
停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咱們中國人就有這個毛病,外人都打到屋里來了,燒殺搶掠,還在考慮著以后!——以后?以后的事和路,現(xiàn)在又有誰能看得清楚?在這之前,總得先把闖進屋子的強盜打死趕走不是!在那個時候,大家為什么不能再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再商議以后怎么走?”
“不好商量啊!”
劉步蟾長嘆一口氣。
“從太平軍以后,大清就和以前的大清有了很大的區(qū)別,不是他們想這樣,而是面對天下大勢,他們也無力阻擋!”
何長纓笑著說道:“等打退了日軍,下面就是和平發(fā)展的時期,只要朝廷不逼迫太狠,只要這個國家能一天天的進步向上光明,只要這個朝廷能容下我和抗倭軍;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呢?”
“還是不好商量啊!”
劉步蟾又長嘆了一口氣。
“那就先干掉東洋,其余的事情,走到地頭再說不遲!”
何長纓微笑著說道:“明天上午8點,抗倭軍將開全體軍官會議,將軍如愿參加,我何長纓舉雙手支持;不然,將軍就在這提督府歇著,等合約簽訂,送你們回津門。”
望著何長纓離開,劉步蟾內(nèi)心掙扎起伏,望著桌子上何長纓留下的煙和火鐮,大手微微顫抖著拿起,‘咔咔’的點燃。
半支煙吸了進去,劉步蟾的心漸漸的開始平靜下來。
不知何時,丁汝昌踱步走進了涼亭。
“決定了?”
丁汝昌望著軍港上面的艦群,感嘆萬千。
“我是一個海軍,自小就以華夏艦隊縱橫四海,揚威天下為終生目標,百死無怨。”
劉步蟾壓制著怒氣說道:“我就跟他走一程!——假如真的是一個滿嘴大炮的野心家,別怪到時候老子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在聽了劉步蟾口述的何長纓的設(shè)計之后,丁汝昌也被震得半天說不出來話。
“真是一手好算計!去吧,至少得率領(lǐng)艦隊堵住渤海口,不讓倭夷的運兵船再進入渤海,禍亂直隸;——只要他何長纓不為了私欲,讓國內(nèi)血流成河四處烽火,而是一心強我大清,當個老中堂一般甚至權(quán)利更大的實權(quán)王伯(封王,伯爵),老夫也捏著鼻子認了。”
丁汝昌也是一肚子怒氣的幽聲說道:“陳世杰那一群小王八蛋也不想想,憑著你我對水師的影響,沒有咱們的默——,呵呵,今天天氣真不錯!”
丁汝昌連忙打住話頭,笑著離開涼亭。
“王伯?哼哼!”
劉步蟾嘴里發(fā)出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