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個左翼總兵林泰曾,膽小怯弱畏敵如虎,哪里有他胞兄當年半點鐵血方鋼的風采?
只是這些話,李鴻章沒法說,今天借由何長纓這個狂妄的小鄉黨的嘴里說出來,來敲打敲打丁汝昌,倒也不失為一步好棋。『
唯一的不好就是此時張弼什這個外人在場,不然李鴻章也要借題揮,不輕不重的點撥丁汝昌兩句。
“中堂,屬下知曉,等到了旅順港,就好好的整頓這些不老實的家伙。”
丁汝昌心里一嘆,自己也就是嘴上說的硬棒,那些喝過洋墨水的總兵,管帶們,有幾個真正的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出了問題,他們丟的丑,卻還得讓自己來背。
真是日他先人板板的!
好了,踩倒了丁汝昌這個反角,下面就可以繼續正題了。
何長纓望著堂內眾人,丟出了自己的‘炸彈’:“中堂,據安之所知,東洋現今共有七個6軍師團;除了拱衛皇宮的近衛師團,其余的六個師團在戰時假如全部投放到朝鮮,絕對不下余十萬的兵力。”
“雖然平壤城高墻厚,兩萬五對十數萬軍隊,就是葉提督,想來也不敢說有著必然阻止東洋人于平壤城外的保證。”
屋子里再次的冷場下來,因為何長纓這些話算是赤條條的揭開了眾人心知肚明,暫時卻不愿意提及的一個問題:
北洋就是再能打,相形見絀的兵力和東洋人可能的舉國之力相抗衡,假如戰事不能很快調停,面對東洋人的數倍大軍,平壤如何進行長期的有效防守,始終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安之大才!”
靜靜的屋里,李鴻章終于說了一句肯定的話。
這些東西,他李鴻章作為這場中日戰役中方的直接最高領導者,他豈會不明白?
況且他的大兒子李經方當了多年的東洋總領事,哪里能不知道東洋有七個師團,近十一萬的精銳6軍。
所以他才不愿意打下去,希望泰西諸國能站出來調停。
前兩天,一腔熱血然,然而卻幼稚不堪的皇帝還來口諭,說是四路大軍入朝和葉志匯合以后,能不能大舉反攻,一舉把東洋人趕下大海?
李鴻章的回復是:守城尚可,反攻至少需要三萬兵力。
李鴻章對自己的淮軍還是很有信心的,而且前段時間的‘牙山大捷’,打的東洋6軍狼奔豕突,就是一個響當當的鐵證。
假如朝鮮只有兩三萬的東洋軍隊,李鴻章絕對有信心讓葉志出擊,把他們趕出朝鮮。
可是假如東洋如同何長纓說的那樣,來了十數萬兵力怎么辦?
葉志的這兩萬多淮軍是精銳不假,然而并不是刀槍不入,以一敵十的天兵!
所以現在防守平壤,等以后再見機行事,才是最穩妥的上策。
“安之此話有理,不過也無需過于夸大東洋的軍力。”
一旁的張佩綸接口說道:“在我看來,葉提督這兩萬余人的兵力,不敢說反攻漢城,守住平壤絕對綽綽有余。”
這個問題,李鴻章在私下和兒子女婿討論過很多次了,所以他就笑著對女婿說道:“幼樵,好好點撥點撥這個何大炮。”
李鴻章這句幽默話一說出口,包括一臉不爽的丁汝昌都笑了起來。
“據我所知,東洋人在朝鮮集結了大約一萬過半的兵力。”
張佩綸也瀟灑的站了起來,指點江山的激昂說道:
“東洋人這一萬五的兵力,假如敢到平壤城下挑釁,葉提督甚至可以直接指揮大軍一口吞了他們;怕就怕他們不上鉤,而是停在漢城各地節節布防,然后徐徐從國內調兵遣將;不過假如真的如此,我大清也可以從容于國內各地調兵赴朝,予以決戰。”
看著張佩綸那一副風流倜儻的狗頭軍師某樣,何長纓真想問‘諸葛兄臺,您的扇子呢?’
得,哥廢了這么多的口舌,話都說給狗聽了!
何長纓這時才算醒悟過來,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自己和李鴻章他們這些人之間,有著強烈的信息不對稱。
他知道葉志在即將到來的平壤守衛戰里,一觸即潰,敗得那是落花流水慘不忍睹。
可是現在李鴻章他們不但不知道,反而自信的認為假如東洋人敢冒然在平壤城下集結,葉志就能像6鐵腿說的那樣,反掌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洋羅圈腿一舉殲滅。
這個時候的清朝,舉國上下還沉睡在1885年,大清6軍打敗泰西強國法蘭西的榮光里,更是驕傲的認為自己的北洋水師亞洲第一,在東亞海面兒,無人可敵。
小小的東洋島國,更是疥癬之疾。
直到不久以后,北洋艦隊被東洋的聯合艦隊全殲在威海衛。
平壤,遼東半島,魯東半島,環渤海灣,被東洋的6軍打得一片狼藉。
這些朝廷大佬和舉國上下的民眾才會陡然醒轉:不知何時,當年這個亦步亦趨跟著大中華邯鄲學步的小鄰居,居然已經長成了一個逆天的存在!
這些在鐵屋子里昏睡著的家伙們,光是吶喊是喊不醒的,只有讓那些東洋人把他們打疼,打哭,打的滿臉是血,才能把他們打醒吧?
何長纓不覺有些氣餒,心里無奈的想著:算了,現在只能用最后一招了,看我的無賴**!
“中堂明鑒,小子當年在肥西常聞大人投筆從戎,創下了不世功勛,安之常常心不勝向往之,所以兩年前來津門投軍;現在東洋跳梁小丑膽敢犯我天兵,安之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平壤,和我仁字軍的舊部同袍合契滅敵,請中堂萬萬恩準。”
何長纓又是一個打恭禮拜了下去,只這一會兒,他都快拜暈了。
“哈哈,安之現在才算說了實話。”
李經方看到何長纓終于承認東洋人不堪一擊,他之所以要求去朝鮮,就是抱著和自己原來一樣的心思,就笑了起來。
李鴻章斟酌了一下,覺得主動要求去朝鮮的何長纓,相比較于自己手下的那些一說去朝鮮就哭喪著臉叫苦的丘八來說,即使何長纓有著自己的小算計,也是值得肯定的。
名利名利,這天下的事兒,沒有名利誰愿意動腿兒?
要知道戰場險惡,即使他何長纓是為了名利,可他總是貨真價實的拿著腦袋去朝鮮,面對東洋人的槍炮不是?
李鴻章滿意的對何長纓說道:“安之,也要去平壤也可以,不過兵弁,老夫最多只能給你一個哨的兵力。”
成了!
在這一刻,何長纓興奮的心臟都幾乎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