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們講一個小故事吧。”
何長纓遞給陳世杰一支菸,然後自己點著,長長的吸了一口:“一輛失控的火車,車軌上綁著五個人,在車道旁邊站著一個超級大胖子,這個胖子的死可以完全擋住火車而救下這五個人;你是把胖子推倒鐵軌上殺死他,救下那五個人,還是什麼都不做,看著那五個人被火車壓死?”
何長纓的話,讓陳世杰和熊凱玉很容易就能聽懂,因爲這個時候火車的速度很慢,真要是躺上一個超級大胖子,還真能逼停火車。
“要是我,我會推。”
陳世杰毫不猶豫的說道,然後望著何長纓問道:“總指揮,要是你,你怎麼選?”
“你的心,可真夠大的了!”
何長纓有些無語,營城子北面海域沉沒的船隊,不就是自己的選擇麼。
“這個船隊,就是那個大胖子吧;”
熊凱玉想了很久,才坦白說道:“假如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是殺一人,救五人,還是冷漠的注視的注視著悲劇的發生。”
“不知道怎麼選擇,其實也是一種選擇。”
何長纓幽幽的說道:“我今天做出這種選擇,就是爲了希望以後,這個國家,這個民族,能儘量少的面對一些這樣無奈,無力的選擇。”
“這個沈傳,是不是?”
陳世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需要,況且這封電報的事情,雖是以他的名義,可他並不知情;而且以後還有大用處。”
何長纓對熊凱玉說道:“下一段時間,你在津門陸續讓沈傳通過日軍的情報網,傳幾個信息,就是朝廷在全國大量調兵,佈防魯東沿海。”
“是!”
熊凱玉應令。
何長纓望著陳世杰說道:“現在乘船去旅順會很危險,敢不敢去?”
“我當然趕去,這兵站我呆著都乏味死了;”
陳世杰高興的接了一句,然後一臉討好的望著何長纓說道:“總指揮,我更願意和你一起去山海關。”
“山海關的作用,不過是勉強阻止日軍南下直隸;這場戰爭勝敗的關鍵卻不在那裡,而在旅順。”
何長纓沉聲說道:“現在這個局面,短時間內我無法回旅順,吳威揚,林雲瑜,沈兆翱都是將才,不過政工不行;我需要你去,通過各種教育,把旅順的軍隊凝結起來,爲將來攻擊日軍大山巖部,奠定基礎。”
“好,我去,不過我得帶上唐風,那小子在這方面很有一套。”
陳世杰一聽總指揮把去旅順拔高到這個境界,立即點頭答應。
“兵站這一塊,凱玉你先兼著,——李經方他們來了。”
這時候,在何長纓,陳世杰,熊凱玉的視線裡,山下的操場上面,一身道員官服的李經方和滿身戎裝的羅榮光,路過操場,朝著這裡走來。
今夜在羅榮光府上作客的李經方,和羅榮光喝了幾蠱小酒,發了一些牢騷,就在總兵府的客房歇息起來。
結果剛睡著沒多久,就被羅榮光喊醒,聽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
前去旅順運兵的船隊,遭到日軍軍艦的攻擊,全部沉沒。
李經方當時就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酒全醒了。
此時羅榮光得到北乙炮臺的彙報,知道何長纓剛剛回到了兵站,就和失魂落魄的李經方一起匆忙趕了過來,既是給何長纓通報,更是想向何長纓問計,面對如此棘手的場面,該怎麼運作?
兩人剛走到兵站營門口,劉坤一的親兵也快馬到來,傳總督令,要求何長纓,羅榮光,包括剛剛任命的旅順營務總辦李經方,速去總督衙門議事。
何長纓幾人到達總督衙門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十點,總督府門外停著一長趟馬車,轎子,到處站滿了抱著火爐取暖的車伕,兵弁。
三人通報走進總督衙門,院子裡的電燈照的燈火通明,進了大堂,黑壓壓的坐滿了文武官員。
何長纓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看到盛懷宣,羅豐祿,徐邦道,胡燏棻,何鳴高,連順,吳育仁等人。
人人都是一臉的陰雲。
“就等你們了,現在開始議事。”
欽差大臣兼直隸總督劉坤一,滿臉愁容的對何長纓點點頭,開始說到:“剛剛旅順江總兵來了新的電報,沿岸共搜尋到了一百三十人,日軍艦艇在擊沉船隊以後,離開了營城子;諸位看眼下該如何算計?”
聽到搜尋到一百三十人,何長纓就知道這應該是最後的數字,這麼寒冷的海水,跳海的人根本不可能游到海岸,只有那些坐在舢板上的船員,纔算逃過一劫。
“咱們的水師呢,就讓這麼一條軍艦闖進渤海灣,不可一世的隨意作惡?”
羅榮光今天陪李經方喝了不少的二鍋頭,此時忍不住紅著臉大嚷。
“去電詢問過威海衛,言說丁軍門帶著四艘軍艦去了營城子護航。”
劉坤一的幕僚易順鼎一臉敗色的說道:“按理說應該遇見啊?”
“這事已經上報朝廷,皇上自會處置;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把旅順的軍隊運到山海關,去遼陽?”
劉坤一皺眉望向何長纓:“何統領怎麼看?”
“既然日艦出現在旅順後方,沒有制海權,運兵就是送死!說實話,屬下現在是一身冷汗的慶幸,幸虧日艦不知道忍耐,不然這滿船士兵,就是一場大災難!”
何長纓冷聲說道:“除非北洋水師全師護航,不然旅順軍隊絕不上船;哼,即使護送,高升號不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
“何統領,現在不是你不上船,就是你想上,一時半會的時間,也沒有海船可上了。”
羅豐祿苦笑著說道:“現在除了咱大清的海船,西洋各國的商船不可能會幫大清運送士兵。”
“走陸路呢?一舉打垮日軍第二軍,然後從蓋州後背進攻日軍第一軍!”
劉坤一看衆人都說不到點子上去,連忙使眼色給他的幕僚易順鼎,讓他開門見山的提出了來這個謀略。
滿屋冷了下來,都看何長纓怎麼回答。
“可以啊,誰有本事打垮第二軍,誰只管現在坐船就去旅順。”
何長纓笑瞇瞇的說道:“屬下無能,沒這麼大的本領;要不給宋軍門,依克唐阿發報,讓他們先滅了山縣有朋的第一軍,再來旅順,順便解決旅順諸軍的圍困。”
滿屋頓時變色,尤其是劉坤一,之前他就聽說何長纓這小子桀驁,上次見面看著十分的聽話溫順,卻沒有想到他在這個時候,猛然露出了獠牙。
當著北洋衆人的面,這一口可把劉坤一咬得不輕。
“放肆!”
正所謂主辱臣死,跟著劉坤一多年的易順鼎,哪裡見過有人敢這麼頂撞大人,不禁大怒著罵道:“你一個小小的副都統,膽敢如此無禮?還不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