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很早就有了軸承的概念。但受限于加工能力,古代的軸承跟現代的軸承相差巨大。現代常見的叫做滾珠軸承,過去的貌似只能叫做軸瓦。由于材料和工藝上的限制,古代車輛就沒辦法有太大載重,否則摩擦系數太大,車子就走不動了。
‘革命軍’要搞工業大躍進,不但需要大量動力機械,更需要良好的傳動裝置。要傳動就少不了需要巨量的軸承,齒輪和螺桿。搞機械的趙澤花了不少功夫進行這方面的突破。
最開始機械廠還只是搞硬木軸承。但負責冶金的史東很快迫于無奈對鋼鐵廠的產品分類,挑選部分質量較好的進行深加工,金屬軸承的出現也就很自然了。
如今‘革命軍’內部的產品也按使用環境不同而搭配不同的軸承。比如用在復雜地形的獨輪車也在大量制造,但它承載要求不高,干脆繼續使用硬木軸承。火炮,馬車的承載要求更高則轉而使用金屬軸承。船舶動力對傳動要求最高,則挑選質量最好的金屬軸承。
使用動物油脂進行潤滑的金屬軸承摩擦系數已經很小,承載能力又夠高。當它們開始大批量生產后,‘革命軍’內的馬車數量就開始不斷上升。搞得現在拉車的馬變得非常緊俏,以至于驢車牛車都跑出來了。
不過有車總是好事。周青峰占據天津后就用心經營這個大城市,他在城內大興土木新建房屋道路,改造過去的‘車船店腳牙’人員,很自然就要求構建城市的公共交通。首批一百輛公交馬車就因此露面了。
由于缺馬,拉車的牲口就不怎么在乎了。公交馬車只要五厘錢就能坐一圈,投入的頭一天就引發全城轟動。老百姓也好個稀奇,都愿意做上馬車到城里城外逛逛,感受這份新奇。
客運馬車拉長地盤,一輛車最多能坐進去二十人,兩匹馬拉拽,速度比人步行快個兩三倍。這公交系統的好處立馬就被人們熟悉——同樣的時間可以跑的距離遠多了。這看似簡單,可要實現卻不容易,其影響更是深遠。
過去城外的農戶要把蔬菜要挑到城里來賣,那真是起早貪黑還運不了多少。現在簡單多了,農戶只要花點錢,就可以把貨物放在公交馬車后頭的拖斗上。這運輸的量更大,節省時間,甚至因為‘革命軍’的大量采購,賣的也輕松。
交通運輸的發展就能把閑散的社會資源以更加低廉的成本匯聚起來使用。同時也讓信息的傳遞更加暢通,又反過來加強‘革命軍’對社會底層的監控和管理。這是一舉多得的大好事。
天津城內的百姓都為這公交系統的出現而大聲贊嘆,從各種角度感受這跨越式的發展帶來的好處。唯獨孫元化在體驗一次這公交馬車后,心中又多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原本是要出城去城外集體農莊參觀新式農業機械的,結果這半道上就被個馬車給迷住了。
“這一車二十人,車后還掛個裝貨物的拖斗,它怎么就能拉的如此輕松?”
“這車的車軸好生奇怪,跟尋常的車軸大不相同。兩匹馬拉動起來毫不凝滯,太怪太怪。”
“這拉二十人就如此輕松,若是戰場上拉兵卒豈不也是如此?報紙上說頭批就有一百輛馬車投入運營,豈不是輕輕松松就能拉兩千人馬快速奔襲?這可如何是好?京畿之地地勢平坦,道路縱橫。‘革命軍’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戰場之上叫人防不勝防呀。”
孫元化越想越深,禁不住大汗淋漓,立馬又對這軸承之道來了興趣。他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左顧右看,繞著馬車直打轉。駕車的馬夫見他老在眼前晃蕩,大聲問道:“先生,上車嗎?五厘一位呀。我們這是從鼓樓到新光農場,沿途十七個站,保您坐的舒服呀。”
孫元化就是從城里出來的,可為了再體驗一下這軸承的厲害,他竟然又掏出五厘錢坐車回去了。他則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一刻不得安生。別人在車上有說有笑,嘰嘰喳喳議論這公交馬車的便利。
“哎呦,這車也不是全無壞處。坐久了呀,顛的我屁股疼。”
“半個時辰能跑二十多里地,屁股疼些算個啥?這可比走路快多了。”
“過去我出城走個親戚,一大早出門,天黑前能到就算好了。我前幾天專門坐這馬車又跑了一趟,午間時分就到了。我家親戚看見我,都說我怎個來得這么早?我就說大帥搞的啥‘公交’通達的地方還不多,否則我都能去親戚家吃早飯了。”
交通的廉價和便捷能極大的促進人員和物資的流通,車廂里嘻嘻哈哈的議論,正是底層老百姓因此受惠的喜悅。等到回城之后,孫元化都沒心情跟身邊陪著的壯仆說話。他再次下車,就看著新開設的鼓樓車站人流如潮,呆立不動。
過去離家出門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車船’運輸把持在少部分幫派勢力的手里,就連運貨的腳夫都是算不上什么良善人家。出個門能平安抵達目的地是個幸運的事,半路上若是僅僅丟個包裹財物都算小事,人命都沒了才是大事。
現在周青峰占領天津首抓治安,對社會閑散人員和幫派分子是零容忍。馬可世馬局長更是體察上意,兇狠如狼,一天到晚的清理三教九流——馬公公就要個名聲,哪怕酷吏的名聲都行。只要能記錄史冊,他就高興。更別提他難得大權在握竟然得到百姓贊譽。
這幾天報紙上可是多次表彰天津警察局的好人好事,對馬局長大夸特夸。由于他辦案嚴明,公正執法,掃清了大量社會渣滓,前幾天竟然有老百姓給他送來一面錦旗。
這他娘的可是破天荒的事!
馬公公看到那面‘鐵面無私’的錦旗都不敢相信,無比驚喜。他當天夜里興奮的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整夜的在笑。那面錦旗被他當被子一樣蓋在胸口,心中滿足無以言表。
社會治安的改善讓老百姓的生活都煥發活力,人們更加愿意交流,更愿意努力工作,同時對‘革命軍’這個政權產生強大的依附感和安全感——比如近衛隊在訓練中嚴格灌輸‘人民軍隊’的概念,隔三岔五就全體出動進行義務勞動,主動幫助市民排憂解難。
過去的官兵就是混混加二流子以及土匪惡霸的綜合體,老百姓看見就逃,聽著就躲。可周青峰對舊軍隊的惡習是嚴厲打擊,首先就是設立憲兵糾察軍容軍紀。
近衛隊擴編,收容了不少明軍士兵和低級軍官,這些人是往往屢教不改。周青峰就等著這幫家伙犯錯,抓捕后快速公審,快速處決,并且在報紙上向百姓道歉,不斷造勢——就是通過這種不回避,不遮掩,不包庇的態度,以此收攏民心。
周青峰根本不怕出問題,甚至巴不得出問題。出了問題,他才能有借口去解決。
孫元化不懂周青峰的圖謀,他只站在車站門口,看到進進出出,熙熙攘攘的人流總覺著不真實。正常情況下只有過年辦廟會才有這等人流。
可就算是廟會上,也經常出現各種‘拍花子’拐小孩的,下迷藥擄掠婦女的,賣大力丸行騙的。可這車站愣是沒這些事——披甲步兵可都在呢。
過去只有官府和軍營才有兵卒駐守,可現在天津城內經常能看到‘革命軍’的士兵。這是警力不足的情況下用來維持治安的有效辦法。小到吐痰插隊,大到打架斗毆,這些事都會受到懲罰。來來往往的老百姓對這些身姿筆挺的兵卒是敬畏多過懼怕,卻不排斥。
對于來自明廷的孫元化,他是真正想不通這是怎么做到的?他從一個馬車的軸承,看到馬車承載的人流,又從大量的人流看到地方治安,再從地方治安看到百姓民心,順便他又看到那幾名站在車站進出口站軍姿的近衛士兵。
“老爺,時候不早了,您還去城外看新式農機嗎?”跟隨的壯仆問道。
“老爺我今天沒心情出城了。”孫元化呆立不動。
壯仆順著孫元化的目光,就看到自家老爺一直盯著對面的士兵。他倒是提醒道:“老爺,這反賊兵卒有啥好看的?您要是心緒不佳,何不尋個地方休息一二,或者找個茶館聽聽書。上次哪家說《隋唐演義》的可真好聽。”
聽著自己仆人竟然還惦記著《隋唐演義》,孫元化都不禁苦笑。他卻答非所問地說道:“對面那幾名兵卒站了多久了?”
啊……壯仆沒明白這問的啥意思,“我們出城坐車,那幾個人就站在哪兒了。等我們坐車回來,他們還杵在哪兒呢。這至少一個時辰了,他們木木呆呆的,像傻子一般。”
看仆人嬉皮笑臉,孫元化卻扭頭責問道:“你真覺著他們傻?我師尊在通州練兵,巴不得手下都是這等傻人。偏偏他招募的兵卒一個個都太聰明,讓他們校場列隊都歪歪扭扭,半刻鐘就不耐煩的叫嚷。可對面這‘革命軍’的兵卒站了至少一個時辰,紋絲不動。”
仆人連忙收斂笑容,順著自家老爺話頭說道:“是是是,老爺目光如炬。此乃反賊強兵,能吃苦能聽令。都說‘憾山易,憾岳家軍難’,這等磐石般的隊伍定然能打。不過光就這么傻站著,我也會呀。只要多給錢,吃飽飯,我能站一天。老爺何須為此煩惱?”
何須煩惱?
孫元化低頭嘆氣,沒精打采地說道:“我這幾日寫信給師尊講述這天津見聞,師尊回信也提到他在通州練兵之事。反賊堵在津門要地,朝野震動,紛紛尋求自強之路。可我大明的兵卒到現在都還吃不飽,穿不暖,拿不到錢。朝中碩鼠何其多也……‘革命軍’前次襲擾京城怎么就沒多殺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