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周青峰見到賈剛時,這位鬼修被一條套脖的鏈子鎖在監(jiān)牢內(nèi)。他整個人萎靡不振,席地而坐。往日他總是一臉陰晦,又或黑氣繚繞,此刻倒是露出灰敗的真容,讓看守他的女真士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
“賈兄,你可還好?”周青峰站在監(jiān)牢的鐵柵欄外樂道。
賈剛有氣無力的抬了抬頭,瞥了眼便嘆聲道:“周小子,這次我認栽。我愿意供你驅(qū)使三個月恕我這條命。三個月內(nèi)我盡力幫你,絕不違抗,你也不許欺凌虐待我。三個月后你得放我走,不許刻意阻攔。你若愿意以真名立誓,我就交出一魂一魄與你做抵押。”
這鬼修倒也干脆,見面就把底牌打出來。周青峰又樂道:“為什么不是六個月或者六年,甚至一輩子呢?要知道你現(xiàn)在可沒得選擇,生死操控與我。”
賈剛冷哼一聲,“魂魄離體最多九十九天,否則就再也收不回來了。而若是一輩子受你驅(qū)使,這跟為奴有什么區(qū)別?我還不如現(xiàn)在就死了。你愿意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不愿意便殺了我,我得個痛快。”
周青峰還真不懂這些,只是覺著才驅(qū)使三個月太短了,好歹也要來個幾年哪。可不管如何討價還價,賈剛都不再退讓,直言超過三個月的話,還不如殺了他。
周青峰索性不再談驅(qū)使之事,改口問道:“昨晚你似乎是最先逃的,怎么沒逃掉?”
“你的靈力怪的很,一箭射中就讓我體內(nèi)靈力逆行,真元潰散。我差點當(dāng)場就完蛋了,還能怎么逃?”說來賈剛還真是懊惱,“你的靈力怎么感覺像是一束光?”
周青峰的光屬性靈力太過特別,直接克制賈剛這種陰氣森森的鬼修。他又問道:“現(xiàn)在赫圖阿拉城內(nèi)怎么樣了?”
“褚英逃走后,赫圖阿拉的城防嚴密了許多。”賈剛瞟了周青峰一眼,“你師父谷元緯在中原招募了不少江洋大盜,名門棄徒,不少人還有點本事。你的麻煩可不會少。”
“努爾哈赤呢?”
“人家是建州大汗,有什么動靜怎么可能讓我知道?”
“說的也是。”
“周青峰,今次楊簡帶隊是要來刺殺你的。若不是我等太過莽撞直接撞上你,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今后想殺你的人必然會更多。谷元緯招募的人中就有個叫‘詭刺’的家伙,真名不得而知,卻很是擅長潛行暗襲,你不打算防備一二?”
“留你一條命就能防備?”
“我是鬼修。正面對敵非我所長,可暗地里監(jiān)控窺探,下毒設(shè)伏卻比別的修士都高明。有我在你身邊,你至少三個月內(nèi)能睡個安穩(wěn)覺,否則你很可能那天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話倒是打動了周青峰,他本就有意收賈剛做小弟,也缺個可以信任的貼身護衛(wèi)。雖說驅(qū)使三個月太短,可總比沒有好。于是兩人相互以真名立誓,賈剛交出魂魄由周青峰接收,完成了暫時性的主仆認定。
將賈剛從監(jiān)牢里領(lǐng)了出來,對外頭的大白天卻很是不適。他使了個術(shù)法干脆躲進了周青峰的影子里,一般人根本看不到,卻不妨礙跟周青峰的交流。
周青峰對此也覺著新奇,除了身邊有種涼涼的陰森,其他毫無大礙。因為阿巴亥說的局勢還是不清不楚,有某些關(guān)鍵點刻意隱瞞,他心頭還是有些迷霧不解,于是急匆匆的跑去找褚英,想要在戰(zhàn)略層面上跟對方談?wù)劇?
褚英到額赫庫倫后一直在幫城里的貴族練兵,據(jù)說經(jīng)過他的調(diào)教,城里的一千多士卒的戰(zhàn)力大幅增加。只是周青峰在庫倫人的練兵場卻沒找到褚英,倒是烏察的親衛(wèi)急匆匆跑來找他,說部主要商議大事,請他去一起出個主意。
兜了一圈,周青峰又回到城里的議事廳。烏察等城里的貴族都在,褚英也列席。見到周青峰趕來,烏察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通,大意是‘聽說你醒了,我們都很高興。正好我們有要事相商,特地也讓你來出點主意’。
哪怕最近周青峰個頭見長,可他外形還是大概十歲左右。讓一個十歲孩子來參與部族大事……嗯,這在女真也不是什么驚奇的事。努爾哈赤快死的時候還讓他最寵愛的三個幼子直接擔(dān)任八旗中三旗的旗主,成為手握重兵的和碩貝勒——就是阿巴亥生的三個。
當(dāng)時年紀最小的多鐸才十一歲。
周青峰滿語一般,有些復(fù)雜的話還需要孫老爺子代為翻譯。不過他能力突出,地位也是城里的貝勒,加之還能操控軍陣,在場其他貝勒貝子沒誰敢輕視他。烏察甚至專門將他們之前商議的話再說了一次。
“如今我們額赫庫倫開始變得興旺,不少北面的野女真都來投奔。可西面的建州部肯定不會坐視不理,他們派人來刺殺‘山羊’貝勒就是試圖破壞,年內(nèi)只怕必有一戰(zhàn)。我們眾人聚在一起就只為商議如何應(yīng)對。”
烏察等人必然已經(jīng)有了商議結(jié)果。周青峰只當(dāng)自己現(xiàn)在勢力不小,所以被特意拉來一同參詳。他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暗暗揣測一番后便說道:“我想你們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固守,等著敵人派兵一路翻山越嶺前來攻打。”
從赫圖阿拉到額赫庫倫的路實在不好走,周青峰是親自體驗過的。褚英對此情況早有預(yù)想,就是等著敵人好不容易殺過來,搞個防守反擊。
烏察等人點點頭……
結(jié)合阿巴亥的提點,周青峰再往深處想,“如果只為這事,你們沒必要聚集這么些人商議。我猜你們只怕是想在建州部殺過來之前,先向北掃蕩一番,搜羅更多的野女真。愿意加入額赫庫倫的就收容,不愿意加入的就攻殺擄掠。你們是打算在近段時間出兵了吧?”
周青峰猜的很準(zhǔn),烏察等人都哈哈大笑。只有褚英有些沒趣,這主意很可能就是他出的。烏察笑過之后還命人攤開一張羊皮地圖,上面粗略畫著額赫庫倫周邊的地形,河流,山嶺。上面有滿漢兩種文字的標(biāo)注,看起來應(yīng)該是孫老爺子繪制的。
“我們北面和東面有十三個寨子比較近。現(xiàn)在九月末,我們打算用十天時間籌備糧食和兵力,十月初把這些寨子都掃蕩一遍,應(yīng)該能再多收容五千多人口。這些寨子里的糧食也正好歸我們所有。”
烏察說的興奮,甚至把兵力配置都定好了,這其中周青峰甚至可以帶一百多兵力,兩三百攜帶物資的奴隸去大搶特搶。這其實正是周青峰當(dāng)初擴充軍力時就預(yù)想的狀況。
可今時不同往日,周青峰成長的實在太快。他掌握軍陣之后更是擁有強大的戰(zhàn)力,目光不再局限于北面和東面的那些野女真,而是滑向西面的建州部,“既然遲早要跟建州部打一仗,既然要搶人口和糧食,你們?yōu)槭裁床蝗ゴ蛭髅娴恼樱俊?
這話一出,議事的眾人全都安靜,就連褚英都是一愣。這個攻擊方向誰都沒想到,因為西面是建州部的地盤——柿子總是挑軟的捏,烏察每次都是選比自己更弱的發(fā)動攻擊。
周青峰抵達額赫庫倫之后就一直想著在褚英的監(jiān)控下如何自保,如何逃走。可隨著掌握的勢力越來越大,他也有種想實戰(zhàn)一番的沖動。見眾人都在發(fā)呆,他繼續(xù)說道:“從赫圖阿拉到額赫庫倫好幾百里地,建州大軍不可能直接殺過來。努爾哈赤必然要借助沿途的村寨囤積大軍行進是需要的糧草,而且這些糧草要在大軍開撥之前就準(zhǔn)備好。褚英貝勒曾經(jīng)說努爾哈赤第一批兵力大概在兩千左右,兩千士兵還要帶至少四千奴隸沿途供給,這人嚼馬喂的消耗可不小。我在想,努爾哈赤若是要在今年十一月開戰(zhàn),那么說不定現(xiàn)在就開始沿途修筑兵站,囤積糧草。我們?yōu)槭裁捶胖髅娴姆嗜獠粴⑦^去搶,反而要搶北面的那些窮鬼?”
受阿巴亥的提醒,周青峰把自己的目光放的更加長遠。他來自信息高度發(fā)達的時代,舉一反三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想到北面的野女真會來額赫庫倫歸附,想到努爾哈赤會想盡辦法剪除后患,那么繼續(xù)思考那一邊油水大就是必然的事情。
烏察等庫倫貴族的沉默更加深沉了,他們不是沒想過西面油水大,只是一貫的思維就是西面的建州部更強,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可現(xiàn)在戰(zhàn)爭如果不能避免,自然是要想辦法給敵人制造麻煩了。
長途遠征最大的麻煩就是吃喝,哪怕強如褚英,餓他幾天也要變成軟腳蝦。如何讓敵人得不到飯吃沒法休息,這就是小成本大收益的戰(zhàn)斗方式。
烏察等人還在深思,周青峰扭頭看向褚英問道:“大貝勒,你覺著呢?這樣做可行嗎?”
褚英身軀凝重,甚至微微閉眼。他好一會才睜開眼睛盯著周青峰說道:“我初見你時,你連個術(shù)法都發(fā)不出來,真元都未能覺醒。可你現(xiàn)在不但會了軍陣之道,還打仗的方略也說的很令人信服。你們漢人有種說法叫做‘生而知之’,就是你這種人么?”
這個牛皮吹大了,周青峰連忙否認道:“我不是生而知之,也是學(xué)習(xí)而來的。”
烏察等人不知道周青峰的古怪,真當(dāng)他是個小孩,對他這番頗有遠見的謀劃很是佩服,甚至是震撼。能在自己尚且弱小時尋找對手的弱點并且敢于發(fā)動攻擊,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烏察從內(nèi)心知道周青峰是對的,可他作為部主卻不敢賭。他和稀泥般說道:“不若我們分兵,一路向西,一路向北,看看收獲再做決定。”
你們這些慫逼,這是想讓老子去探路外加送死吧?
周青峰立刻看向褚英,他覺著褚英絕對會跟自己一路向西。如果褚英不跟著向西,他絕對殺開一條血路逃回大明朝去。
褚英盯著周青峰看了幾秒,卻開口道:“我不去西面,我打北面。”
咦……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褚英,你不攔著老子,老子絕對逃跑啊!
周青峰又看向烏察,他暗想:老子現(xiàn)在這么重要,你們也不會看著我一個人向西吧。你們肯定也會派人跟我一路打過去,對不對?
可烏察也是盯著周青峰看了幾秒,又看看一同議事的其他女真貴族。大家都只是冷冷的看著周青峰,毫無反應(yīng)。于是烏察說道:“若是這樣,只怕西進的只有山羊貝勒一個人了。”
山羊你個頭!
等等……你們難道真的都不攔著我?
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
不攔著,老子可跑了。
老子可就回大明了。
不對頭,這些女真蠻子不可能這么好心,他們肯定還有別的盤算沒說出來。